第四百二十六章、三月初三
三月到了,是春暖花開的好天氣。
明日,就是初三。
蘇向晚認認真真休息和吃喝。
她在努力把身體養好。
計劃已經定型,她沒有其他可以想的東西,也不會自找煩惱。
到了夜裏的時候,她還沒去睡覺,木槿就問她:“姑娘,我明日真的不能跟著去嗎?”
她對薛行,有盲目的信任和樂觀。
但後知後覺的擔憂,也終於姍姍來遲。
蘇向晚很認真地搖頭:“不能,你去了,反而會害了他。”
木槿皺著眉頭。
“可我總是不放心,上回姑娘計劃那麽嚴密,也依然出了差錯,我聽人說,臨王殿下跟豫王殿下一樣厲害。”
蘇向晚眸色微沉。
她想了想,語氣柔和地出聲道:“臨王殿下還需要成長。”
男主角會在一件一件經曆之中,慢慢變強。
而反派的起點,是本來就很強。
所以她一點都不害怕趙昌陵,卻害怕趙容顯。
“可姑娘此次計劃,算了臨王殿下和東陽公主,怎麽就沒把豫王殿下算進去呢?”
蘇向晚沉默了一下。
不過沒有很久,她又道:“他也會出手的,不過他這一次被趙昌陵騙過去,沒有想到他會迎了一座空轎子回府。”
劇本裏,就是這麽寫的。
女主沒有死。
反派沒有成功。
劇本裏的趙容顯,要把女主角抓走,要挾掣肘趙昌陵,可他的人,最後搶了一個空轎子。
木槿又迷惑了。
“姑娘的意思不是,豫王殿下更厲害嗎,怎麽會被騙過去呢?”
蘇向晚也說不清楚。
就算沒騙過去,那又如何。
她能顧及的人有限,沒辦法將趙容顯顧及在內。
不過隻要殺了喜鵲,能掣肘趙容顯,算計趙容顯的棋子也就不在了。
所以這件事上,她不能考慮太多。
趙容顯動不動手,都改變不了她的計劃。
“睡吧,不要多想。”她對木槿道。
木槿也就不說了,收拾心情,準備去休息。
燭火泯滅,她睜著眼睛,在一片黑暗中毫無睡意。
窗戶關得嚴實,連一點光亮都透不進來。
蘇向晚翻了兩圈,平心靜氣地閉上眼睛。
小半刻過去之後,她又睜開了眼睛。
明亮的,毫無睡意的眼睛。
不再嗜睡和昏沉,是身體在變好的征兆。
但她擋不住心裏頭隱隱的混亂。
下半夜的時候,蘇向晚突然起了身。
她點亮了燭火,拿了紙筆,在桌前坐了下來。
木槿惺忪之間,揉著眼睛問她:“姑娘,你怎麽還不睡?”
蘇向晚提著筆,又出神了片刻,才道:“我想寫個信,但我字寫得不好,你能幫我一下嗎?”
木槿很幹脆地從她手中接過筆來,醒了醒神,坐在桌前:“姑娘要寫什麽?”
蘇向晚慢慢一字一句地說了出來。
木槿聽著,也跟著一筆一劃寫了下來。
等到信件寫完,蘇向晚方才將紙張拿了起來,從頭
到尾看了一遍,在確認沒有問題之後,方才四四方方折了起來。
“我知道聽風閣來往有很多江湖能人,能告訴我,要怎麽找他們做事嗎?”
上一回她就知道,聽風閣沒有賣身契,來去自由。
有些奴仆是真的奴仆,很多不是。
蘇向晚後來想了想,無拘無束,恰恰是江湖中人的代表。
這裏像是一個中間樞紐,無拘無束的江湖人拿這裏當落腳點,誰也犯不上誰,這一股勢力鬆散卻又集中,守的是江湖規矩,講的是江湖義氣,每一種勢力都是獨立又特別的,跟皇家的勢力完全不一樣。
“姑娘要做什麽?”木槿出聲問道。
蘇向晚捏著那信,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多餘的事。
不過她還是道:“我想找個人,在天亮之前,幫我把信送到豫王手上。”
這幾乎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木槿就笑了:“那找我就可以了呀,姑娘何必費心找他人?”
“你?”
說實話,蘇向晚對木槿的了解並不多,所以有些驚訝。
“姑娘每次要送的信,都是我自己去的。”木槿說起自己的過往,“我自小學的,都是偷盜的功夫,後來出了意外失手了,閣主將我救回來,想著不能埋沒我的才能,就叫我專門跑腿,我跑腿可厲害了,姑娘你可放心。”
蘇向晚把信交給她。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從前薛行讓木槿去救她的時候,必定是認可她的能力。
木槿不是普通的婢女,蘇向晚覺得她開口了,那定然是可以辦得到的。
“別去豫王府,去金玉酒樓,把信給金玉酒樓的掌櫃。”
能最快把消息給趙容顯的渠道,是金玉酒樓。
豫王府太危險。
“行,我去去就回。”木槿輕輕鬆鬆地應了。
她把信接過去,收拾了一下行裝,很快就出了門。
夜色濃厚,霧蒙蒙地彌漫著朦朧的氣息。
蘇向晚也沒有睡意,隻隨手拿了本書,上了塌上一邊看著,一邊等木槿的消息。
燭火搖曳之間,她打了個哈欠,再抬頭的時候,天際已經有輕微的光亮了。
四周依舊昏暗。
有清淺的微光從敞開的門口灑進來,裹在蘇向晚的身上,形成了一道朦朧的光影。
木槿風塵仆仆地趕回來,呼吸微急。
她很順利地把信送了過去,不過話語裏心有餘悸:“我把信送過去了,好在我沒有掉以輕心,不然方才就被抓住了。”
蘇向晚抬起眼來,“被察覺了?”
“豫王殿下在那裏,裏裏外外都是把守的人,還好我跑得快。”
“他……在金玉酒樓?”
“雖然沒見到人,可我聽到有人在喊王爺,想來八九不離十了,本來還想看看那豫王是如何可怕的模樣,沒想到還沒近兩步,他的暗衛就察覺到了,嚇得我把信丟了就跑。”
蘇向晚眉頭一跳。
“你沒讓他們的人跟上吧
?”
“沒有,很奇怪,他們沒有人出來追我。”木槿對於這點還是很有自信的。
“沒有人追你?”
不像趙容顯的性子。
“是啊,我也覺得奇怪,擔心他們是不是有什麽詭計,是以還特地在外頭繞多了幾圈,所以這才耽擱了些時間。”
眼看著就要天亮了,蘇向晚搖搖頭。
信送過去了,其他的就不必多想了。
今日是要動手的日子,兩人大半夜沒有好好安睡,此刻便抓緊時間下去休息著。
第一縷陽光從窗邊爬進來,順勢鋪在了桌上。
桌上鋪著打開的信件,白紙黑字,清楚分明。
字跡娟秀,應是出自女子之手。
寫得並不如何規整,想來寫信之人,平日應不常動筆。
字形鬆散卻有力,或許還會些拳腳功夫。
或出自送信之人的手。
信中讓他靜觀其變,不要輕易出手,中了他人埋伏,待今日過後,一切問題都能迎刃而解。
寥寥幾句,感覺得出善意,但想要從中琢磨出更多的信息來,卻是不能了。
紙張因為反複地摩挲查看,有些微皺,想來是被翻來覆去看了無數次。
趙容顯在桌前,微微出神。
他看了這信已經許久。
而眼下已經天亮了。
永川在外頭敲了敲門,出聲喚道:“王爺。”
一夜籌謀,所有事安排妥當,就等動手了。
趙容顯把目光收回來,乍然如醒過來般,輕聲應道:“進來。”
門吱呀推開來,永川走了進來,還端著一小盅泛著香氣的牛乳茶。
永川把茶盅放下,看見攤開的信件,頓了一下,這才道:“王爺,可看出什麽了嗎?”
趙容顯終於從桌前起了身。
他站在窗邊,看著外頭空無一人的巷道,輕輕搖了搖頭。
沒有頭緒。
但信件裏這樣的口吻,讓他感覺很熟悉。
這種熟悉,讓一貫冷靜理智的他陷入了迷茫。
今日是蘇向晚要嫁進臨王府的日子,她的背叛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可這信裏頭的阻攔,卻讓他恍然生出新的希冀來。
就像從前那樣,她在籌謀著什麽重要的計劃,隻要過了今天,一切或能真相大白。
或許……
她真的沒有背叛他,近來這一切發生的事,都是她在演戲,都是她的計劃。
他調動了足夠的人手,細致周全地安排好了一切,眼下蓄勢待發,卻因著這封信的突然到來,一下子擱置下來。
趙容顯從來不是猶豫的人。
但若是蘇向晚真的已有計劃,他的貿然出手,怕是不但壞了她的計劃,也要置她於險境之中。
但若不是她呢?
時間並不多了,永川忍不住就道:“王爺既如此在意這信,當時為何不讓我們抓人?”
趙容顯淡聲道:“無謂節外生枝。”
萬一真是蘇向晚派來送信的人,他的大肆抓捕,引起動蕩,說不定要打草驚蛇。
暗地裏趙昌陵和趙慶兒的
眼線不少。
說話的當,董飛鵬在外頭敲了敲門,隨後出了聲:“王爺,一切都準備妥當了,就等王爺下令,隨時可以動手。”
永川也在等趙容顯的決定。
王爺從來不是優柔寡斷的性子。
實在是此次撲朔迷離,處處都透著詭異,偏偏還查不出詭異在何處。
這節骨眼上,還有一封莫名的信。
“王爺,信中說的不錯,此次定然有詐,輕易出手,恐防要中了埋伏,不若等今日過去,再看情況如何?”
一夜未眠,趙容顯的臉色有些發白,思慮悄然覆上眉間。
原本他便是冷硬的模樣,現下更是多了幾分深沉,整個人猶如佇立在冰霜之中,看得人心涼極了。
已經三月了。
外頭生機勃勃,春意濃麗,每一朵綻開的花兒都是最美最豔的姿態,空氣濕潤溫暖,連清晨的陽光,都帶著朝氣蓬發的燦爛。
然而這一切,好像跟他都沒有關係。
底下的人都在等著他的答複,趙容顯斂下眉來,終於做了決定。
“暫且不動,靜觀其變。”
他說完話,又走回了桌邊。
那一張薄薄的紙,已經看了無數次,任由他再看無數次,都不會看出什麽新的東西來了。
牛乳茶由熱漸涼。
他收回目光來,不再看了。
蘇向晚,本王——
再信你一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