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生辰蛋糕
“生辰……蛋糕?”
“是的,本來想給你下碗長壽麵的,就是一碗麵,隻用一根麵條做的那種……”蘇向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我實在不會做麵條,就蒸了一個蛋糕……長壽麵你吃得多了,生辰蛋糕應該沒吃過吧。”
趙容顯看著那賣相實在不怎麽美味,平平無奇的糕點,愣是沒覺得這有什麽特別的。
長壽麵一碗隻有一根麵條,另有寓意。
他很直接:“為何是生辰蛋糕,本王所見,它就是個年糕而已,或者說像個大饅頭。”
“……”
好吧。
真是個實心眼的孩子。
好在蘇向晚也沒幻想過趙容顯會因為這個生辰蛋糕,有什麽驚喜感動的表情。
不嫌棄就已經是謝天謝地了。
因為……
真的不好看。
材料有限,什麽裝飾都沒有,蛋糕還坑坑窪窪地,毫無美感。
不過主要也不是為了吃的,醜一點就醜一點吧。
蘇向晚把蛋糕放在桌上,對著趙容顯出聲道:“殿下權且把這蛋糕當成過生辰的一種儀式吧,就跟你吃長壽麵一根麵不要咬斷,是一個道理。”
趙容顯大概聽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吃這個生辰蛋糕,還有講究?”
蘇向晚擺擺手,“吃不是重點,吃之前的儀式才是重點。”
她說完,又道:“還有一點東西,我加上去。”
趙容顯就看著她拿出一團不知道什麽東西來,她用手稍微按壓,裏頭跟著就擠出白色的散發出甜膩味道,膏狀的不明物體。
她像寫字一樣,在“蛋糕”上勾勒畫著。
當然,畫得也不怎麽樣。
趙容顯大概能看得出“生辰快樂”四個字,底下還圈畫了一個笑臉。
有點滑稽。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蘇向晚完成作品後,看著那慘不忍睹的生辰蛋糕,有些後悔。
這是一個失敗的生辰蛋糕,是那種你看一眼,醜得想扔垃圾桶的蛋糕。
“就……今天實在準備得很倉促,也沒有水果,糖霜奶油什麽都沒有……太簡陋了。”蘇向晚麵色為難,“今年就委屈殿下將就下,反正我們也不吃,明年我琢磨著,一定給你做個又漂亮又好吃的。”
“明年……”他低聲複述道。
這是趙容顯第一次感覺到了未來的真實。
不管是明年,還是後年,她都會存在的那種真實。
“不過現在說明年太早了,先把今年的過好了再說。”蘇向晚笑了笑道。
趙容顯就問她:“現在本王該如何?”
他看起來並沒有不高興,也並沒有嫌棄。
蘇向晚找了一根紅色的小蠟燭,放在蛋糕上麵點燃了,瑩瑩燭火閃爍飄搖,燭光映在兩人的臉上,渲染出柔和的光暈來。
蠟燭點起來之後,蘇向晚又去房裏的幾個角落,把琉璃燈罩裏的燭火都滅掉了。
窗外掛著燈籠,些微的光芒投射在窗戶,但房間裏還是一下子就暗
了。
唯一亮著的地方,隻有蛋糕上燃著的那星點燭火。
蘇向晚看到趙容顯怔怔地一臉莫名的樣子,唇角也忍不住帶上了笑意。
她走開的那會,趙容顯就正正經經地坐在位置上,像幼兒園裏等著老師來分糖果糕點的乖小孩。
大佬看起來還挺萌的。
撇開其他的不講,趙容顯其實也就十七歲吧。
哪怕從荊棘叢裏走出來,十七歲的小夥子,還是會在不經意間就流露出少年人澄淨的懵懂氣息。
他很強大,但也可以不那麽強大。
蘇向晚走回他的對麵坐下,“好了,殿下可以開始許願了,等你許個生辰願望,你就把蠟燭吹滅,這儀式就算完成啦。”
趙容顯顯然不是能輕易被擺布的,他刨根究底地問她:“這又是何意?本王覺得……好似在做什麽法事……”
大家提起厭勝之術,都是諱莫如深的。
蘇向晚就笑了,“不是什麽法事,就是我在書上看到的,在大梁以外的一個國家,每逢生辰的時候,他們就會做一個生辰蛋糕來慶祝生辰,因為他們覺得漂亮的蛋糕可以驅走噩運,蠟燭會帶來美好和光明,他們覺得燃亮的蠟燭有特別的力量,如果許一個願望,再把蠟燭吹滅,心裏的願望就可以被實現。”她說完了,又道:“當然這話說出來我自己也不信,但就跟孔明燈,花燈什麽之類的一個道理吧,願望還是必須有的,許一許也不礙事,萬一真的就實現了呢。”
趙容顯看著那蠟燭,聽她低低說著。
覺得那點微弱的光芒,似乎真的能給人溫暖和光明的錯覺。
說著話的當,蘇向晚發現那燭光越來越弱,快要燒完了,連忙催促道:“蠟燭快要燒完了,殿下快許……”
最後一個願字還沒說出口,趙容顯一下吹滅了蠟燭。
滿室黑暗。
蘇向晚都愣了。
眼睛一下子不能適應,這會她感覺到的隻有徹頭徹尾地黑。
哪怕是麵對麵,蘇向晚都看不見趙容顯。
“都還沒許願,吹得這麽快。”
蘇向晚眨了眨眼睛,有些無所適從。
趙容顯就道:“許了的。”
“許了?”
“嗯,吹蠟燭的時候。”趙容顯低聲道。
蘇向晚就順口接下去問道,“許了什麽願望?”
趙容顯靜默了一下。
蘇向晚眨眨眼,看不見他的方位,空氣裏隻能聞到蠟燭吹滅之後散發出來的焦煙味,並不怎麽好聞。
靜默之後,趙容顯就問她:“你想知道?”
他不會許那些虛無縹緲的願。
他看到的是當下,要的也是當下。
“其實大概能猜出來,無非就是燕北軍,離開京城之類的……”蘇向晚起身,準備摸索著去點燈。
房裏太黑了,黑得人不自在。
趙容顯在黑暗之中,很快能看清東西。
他看著她踉踉蹌蹌摸黑起身,出聲道:“不是。”
蘇向晚摸到第一個燈
盞,隨口應道:“那我猜不到了。”
他抓著光滑的綢緞桌布,手指慢慢收緊了。
“本王許的願——”
與此同時,她點亮了第一盞燈火。
明亮的燭光透過琉璃燈盞,折射照映了滿屋。
蘇向晚回過頭來打住他的話:“別別別,你別說,真說出來的話,就不靈了,不會實現了。”
“是麽?”趙容顯怔怔的。
他似乎鬆了一口氣。
蘇向晚忙著去點另外的燈火,沒有留意到他眸子裏一閃而過的幽深。
窗外忽然響起了煙火炸開的聲音,蘇向晚點著燭火的手一頓,回過頭來道:“我方才好像聽見放煙花的聲音了。”
趙容顯點頭道:“城中今晚的確有煙火。”
蘇向晚有點雀躍,不過也隻是一小會,“算了,我這裏看不到什麽,大約隻能看見兩三點零星的火花。”
看煙花最好是在城門上看,視野最開闊最明亮。
她電視劇裏演過,其實不是怎麽稀罕,就是喜歡這個氣氛。
熱鬧歡快,和和美美團團圓圓地這種氣氛。
看所有人歡歌載舞,心裏都裝著憧憬希望的樣子。
這讓她覺得世界很美好,還想再活一百年。
“你想看?”
“不是,我想放。”蘇向晚直接道。
趙容顯愣住。
他大抵沒想過會聽到這種回答。
或許也是人生中第一次聽見這樣的回答。
女子看見漫天的煙花炸開,喜歡煙花的美麗和閃耀,這是很正常的,趙容顯原還想著說,若蘇向晚想看,便帶她去看煙花。
不曾想蘇向晚說她想放。
那些火藥光是看著就毛骨悚然了,炸開的瞬間很美麗,但要自己去放,卻並不是開玩笑的。
蘇向晚的認知裏,放煙火是很稀鬆平常的事,也沒覺得這話說出來有什麽問題。
窗外“砰”地一聲,遠處似有煙火光芒閃動,透過薄薄的窗戶映照進來。
她遙遙看了一下,把飛揚的心緒都收了起來。
隻能呆在這小小的四方宅院裏,往後也都這樣,連看個煙火都不自由,這真是太可怕了。
蘇向晚想盡快地從牢籠跳脫出來。
明年她滿十五歲就及笄了,蘇老夫人和蘇崇林會最大利益化地幫她安排親事。
在這之前,她得先找好出路。
蘇向晚坐回來,心裏裝滿了事。
趙容顯還在想著她說放煙火的事,就聽她道:“殿下,東陽公主的事,你可有眉目?”
蘇遠黛婚事初定。
現在橫在蘇向晚眼前最大的難關,就是趙慶兒。
趙容顯就道:“元思已同我說,我也派了人手給他。”
蘇向晚的想法是對的。
趙慶兒安插在蘇府,有兩個暗探。
一個明麵上的轉移視線,另外一個暗地裏籌備東陽公主的計劃。
“我想了一下,覺得或許可以從燕天放這裏下手,他是燕北軍的關鍵,也是掣肘東陽公主最好的人選。”
蘇向晚想的東西,同
他不謀而合。
趙容顯也是這麽想的,並且他已經先行下手了,“燕天放在漠北,有一房小妾,現在那小妾懷了孕,趙慶兒已經坐不住了,趙昌陵已經奏請了皇上,讓燕天放年後進京述職。”
他不能離開京城,燕北又不是他的地盤,不好出手。
趙容顯本來也要引燕天放進京。
他還要多謝趙慶兒的心急,讓他順水推舟。
“年後?”蘇向晚有點擔心,“我怕是等不到燕天放進京了。”
她有隱約的感覺,東陽公主很快就要動手了。
可他們至今一無所知。
“不必等,本王很了解趙慶兒,她絕對容不下燕天放的妾侍趕在她先前懷了孩子,那是她的恥辱,不用等到過年,她就會對那妾侍下手。”
“那孩子……”
趙容顯慢道:“假的。”
蘇向晚就聽懂了,“那妾侍是你的人?”
趙容顯毫不介意在她麵前說出這些秘密人事,“隻是其中一個。”
用美色當眼線,這方法很直接。
燕天放就是喜歡女人,趙容顯能安排,其實趙昌陵也能安排的。
“我怎麽覺得,你們給燕天放送女人,其實他挺樂意的,你能安排,趙昌陵也能安排,他就冷眼看著你們兩個明爭暗鬥,自己也沒有損失。”
反正美人到了手,他又沒有軍權,圖不到什麽。
大智若愚興許就是這樣了。
“燕天放此人,本王不曾接觸過,不過略知一二,你大抵不清楚,他要是迷上那個女子,哪怕明知道對方是要刺殺他的性命,他都能命交出去。”
“……”
跟蘇向晚了解到的情況,基本相似。
她沉吟了一會,“那妾侍假孕,就是等著趙慶兒下手,而後栽贓陷害她嗎?”
趙容顯搖頭:“不是,就算趙慶兒下了手,燕天放再怎麽生氣,他遠在燕北,也並不能如何,雖然能增加他們夫妻嫌隙,但他們本來就沒什麽感情可言,這點嫌隙也起不了什麽作用,這不過是個迷障。”
“不是為了增加嫌隙,那是為了什麽?”
趙容顯語氣淡淡的:“本王要趙慶兒著急,人一急,就會有可乘之機,容易露出馬腳,她要設計你來對付我的事,也會生出漏洞。”
牽一發而動全身。
事有輕重緩急,趙慶兒一急,就會顧此失彼。
“哦。”蘇向晚恍然大悟,“懷孕!”
趙容顯此舉,真是殺人誅心啊。
趙慶兒發現燕天放的妾侍懷孕,第一時間覺得屈辱和憤怒,想要派人除去那妾侍和孩子,這是正常的第一想法,但她深知這是治標不治本的事,最能一勞永逸的法子,那必須是自己懷孕。
趙慶兒目前最著急的,不是拿她對付趙容顯,也不是想方設法地去害那個妾侍和孩子,而是琢磨著調養身體,怎麽在燕天放年後進京,順利懷孕。
不管是古代還是現代,懷孕這東西都挺玄的,是
你強求不來的東西,別說醫療不發達,尊貴如公主殿下,說不準也會有一些難以啟齒的小毛病。
這就是切入點。
“原來你都想好了。”
蘇向晚白擔憂一場。
她才開始想到要利用燕天放,並且琢磨著怎麽入手的時候,趙容顯已經提前想好,並且已經在做了。
快她不止一步。
蘇向晚有點慶幸,要不是女主光環加身,自己能從趙容顯手下安全無虞地活到今天,根本就不可能。
她十七歲的時候,因為一個雜誌封麵拍得不好,被人罵得隻會一個勁地掉眼淚,當著逆來順受的包子。
看看人家的十七歲,運籌帷幄之中,那股自信和氣度是從骨子裏透出來的,貴族和平民,果然就是有不可逾越的差距。
“所以連燕天放進京之後的事,你都想好了?”蘇向晚問他。
趙容顯沒有點頭,“還未有完全把握。”
“拿到軍權之後,你就要想辦法離京了嗎?”她又問他。
趙容顯這次點頭了。
蘇向晚有點喪,“朝堂什麽的,我一竅不通,好像不能幫上你什麽。”
“本王也無需你幫,你自有能做的事,是本王做不到的。”
媽呀,同樣是人,他怎麽這麽優秀。
會說話就多說幾句。
蘇向晚低頭,輕聲笑了。
有風從窗戶的縫隙鑽進來,撩動她的發絲。
趙容顯斂下眉不看她,他的聲音,陡然變沉了:“本王若是離開京城去燕北,你——願意同我去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