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四十三章、一份心意
黑就是黑,白就是白。
那兩個丫鬟自作聰明,殊不知這些小手段在他看來,不過幼稚無比。
“但這就是她們身為丫鬟的自覺和底線,哪怕做得不夠好,但是在順著我的意願的前提下去做的事,她們從不會自以為是擅作主張,做那些名為為我好,卻讓我陷入兩難境地的事。”蘇向晚意有所指,她大概能明白趙容顯的憤怒,連她都能理解趙容顯想要同進退共生死的心,這麽忠心於他的元思怎麽就不能理解呢?
“你比我了解王爺,你應該是對的。”元思隻有在提到趙容顯的時候,才像個小孩子,“但我至今不知道我錯在哪裏。”
“不敢當不敢當。”蘇向晚可戴不上這麽大的一頂帽子。“我沒有說你錯了,從另一個層麵看來,你保全了趙容顯的性命,你對得起你的使命,你隻是不理解你家王爺的心,你要保全的不止是他的命,還有他的尊嚴,還有他的驕傲和信仰。”
元思搖搖頭,“我聽不明白。”
蘇向晚想了想,“我這麽說吧,在你看來,王爺的性命是至關緊要的,但在趙容顯看來,自己堅持的信仰和意誌比性命還要重要,你身為他的親衛,應當把他覺得重要的東西放在首位,而不是把你覺得重要的東西放在首位。”
“信仰和意誌為什麽比性命還重要?人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元思孜孜不倦地問她,就像個求賢若渴的學生,有朝一日終於遇上可以為他解惑的學者。
蘇向晚這就很尷尬了。
信仰和意誌為什麽比性命還重要這麽哲學性的問題,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她大概解釋道:“如果你家王爺死了,你活下來還有什麽意思?”
“沒意思。”元思道。
“那麽對你家王爺來說,如果屬下都為了保護他死了,剩下他一個,他也沒意思了。”蘇向晚擺擺手,“我也不知道怎麽說,但應該就是這樣。”
元思很安靜,他在試圖努力地去理解蘇向晚的話。
好半天,他才道:“死士是萬裏挑一出來的,我自懂事以來,就被王爺帶在身邊,隻懂得保護他和殺人。”
所以你的性子才跟你家王爺一樣可怕啊。
蘇向晚在心裏默默吐槽。
“可我不知道你說的什麽信仰和意誌,沒人教過我,王爺也不曾和我說。”元思好像很委屈的樣子,“我至今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麽,也無法理解王爺,但我知錯。”
“你知錯但是你不改。”蘇向晚很不客氣地揭穿他。
“王爺沒有給我機會改。”元思斂下眉,眸中閃過一絲痛苦。
誰讓他的主子就是不近人情的趙容顯。
元思就像是趙容顯的另一個陰暗麵,他跟著趙容顯,把他的冷心冷肺學了個十成十,可趙容顯有保護他為他拚命的下屬,有顧硯這個知己,還有知他懂他並且跟他共同進退的一
堆臣下,元思隻有自己,他心裏沒有柔軟的地方,這也難怪他會這麽偏激又瘋狂。
“我……我不知道說點什麽好,不如我給你唱首歌吧。”蘇向晚微笑道。
她可不知道元思又會不會突然發瘋,發現自己回府無望,殺了她再自殺,這麽深沉而痛苦的話題還是不要繼續下去好了。
說到底,趙容顯和元思主仆之間的事,也跟她沒關係。
元思抬頭看她,那臉色活像吃了一隻蒼蠅那麽惡心,看著她的眼神猶如看著一個白癡。
他真不想放蘇向晚在王爺身邊惡心人。
元思又在摸他的劍了。
蘇向晚連忙又道:“或許你要不要趁著中秋回去看看你家王爺?你不是說這種日子容易出事嗎?”
元思不知道想到什麽,冷哼一聲,眨眼之間從窗口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蘇向晚繃著的弦這才鬆了下來。
這動不動就拔劍的習慣能不能改改,真是煩人。
所以還是沒有問到他到底穿多大的鞋子。
蘇向晚正想叫翠玉進來,結果翠玉的聲音倒是先響了起來。
“小姐,門房的婆子說有個楚媽子來找你,你要見一見她嗎?”
楚媽子?
這是……
蘇向晚在腦子裏搜索這一個人物,慢慢地回憶有關她的相關情節。
“是上清堂的楚媽子嗎?”
翠玉出聲:“是的。”
上清堂是京城裏郊外的一處善堂,開設善堂的這家人姓楚,是在城中開醫館的,樂善好施,窮人基本都是生不起病的,一生病就隻能等死,所以有救死扶傷的醫館肯幫窮人低價甚至免費診治,這是無比高尚的一件事。
但高尚也離不開柴米油鹽,離不開錢銀周轉。
更別說病患一旦治療,吃上藥幾年都不能好,苟延殘喘的,這當中是筆極大的花費。
好在原主蘇向晚是個心地善良的好人,她有錢,也願意幫助人,所以對楚家行善建立的上清堂,是無條件支持的,到了京城裏頭之後,她對上清堂的銀錢支持就沒有斷過,蘇遠黛也很支持她做好事。
有了足夠的錢銀支持周轉,上清堂眼下也收容了不少的老弱病殘,相當於一個難民收容所了。
楚媽子是楚大夫家的奴仆,她也是被上清堂收容,治好了病之後自發留在上清堂幫忙的一個老媽子,很是能吃苦耐勞,又老實淳樸。
她找上門來,應該是關於上清堂的事。
蘇向晚雖然不是什麽大好人,但對原主蘇向晚做的善事還是很支持的。
如果上清堂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她也很樂意伸出一臂之力。
“帶她進來吧。”蘇向晚開口道。
翠玉得了吩咐,應了一聲就下去帶人了。
紅玉進來將屋子裏的東西收拾妥當,翠玉就帶著楚媽子走進門來。
楚媽子其實並不老,大概三十歲左右,但病痛和勞苦讓她顯得十分滄桑。
蘇向晚看得出她是專門
洗漱幹淨了再上來拜訪的,衣裳雖然有補丁,卻十分幹淨,頭發也梳得整整齊齊,一絲不苟。
她小心翼翼地走上來,對著蘇向晚行了一個禮,“小姐安好。”
蘇向晚朝她綻開溫和的笑來,聲音輕輕的:“楚媽不用這麽客氣,快些坐吧。”
楚媽子其實沒來過蘇府,當然蘇府如此富庶之家,她恐防不被待見也有一個原因,最怕的還是增加蘇向晚的困擾,若不是有事,她是絕不會來叨擾的。
翠玉給楚媽子端上了茶水,她拘謹得道謝,卻不敢動那杯茶,隻是道:“今日是中秋節,堂裏的娃兒做了些月餅,一番心意,希望小姐不要嫌棄。”
她捧著一個破落的食盒,麵色有些卑微的討好。
蘇向晚並沒有多說什麽客套的話,隻是讓翠玉把月餅收了過來,而後才道:“難為你們有這份心思,今日恰是中秋,我一會同你一塊去上清堂看一看大家吧。
月餅不過是個由頭,蘇向晚清楚,楚媽送過來也並不是想看蘇向晚故作驚喜和喜歡的樣子。
她以前去山區做公益活動的誌願者,那些小孩子也做過手工賀卡感謝她們,這份心意是真心確實的,但蘇向晚以為,哪怕是收下這些賀卡,做出一副很感動的樣子,那也不過是做做樣子。
所以她從來都不會故作感動,她會認真地回每個小孩子一個賀卡。
喜歡這種東西,是需要表達的,這份感動落到實處,那些小孩子才能真正的感覺到,自己送的賀卡是被真正喜歡的。
幫助和施舍是不一樣的。
高高在上施舍出去,她不喜歡這種感覺。
何況她記得原主蘇向晚是有定期去上清堂看望的習慣。
楚媽子愣了一下:“這……這不會很麻煩小姐嗎?”
“當然不啦,我在家都悶壞了,外頭這麽熱鬧,我正想出去走走。”蘇向晚一副樂意之至的樣子。
楚媽子也就放心了,“如果小姐不麻煩自然是好的,其實我今日來,也是楚大夫讓我來的,楚大夫說前些日子一直下大雨,恐防又要生水災,那些受災的難民無處可去,可能會朝京城來,上清堂想提前安排一下,楚大夫著我來問過小姐的意見。”
收容難民這事不好做,也不是一個上清堂能做得來的。
但有善堂這麽一個地方,恐防那些難民會奔著這個地方來躲藏,這是個麻煩的事。
總不能有些人能來,有些人不能來,加之外來的人不守規矩,肆意侵占,對善堂裏頭的老弱病殘,著實是很不利。
她心下想著,稍微皺起眉頭。
楚媽子跟蘇向晚並不熟,隻知道她是個心地善良的人,可惜性子綿軟,楚媽子想著她可能也沒主意,所以就道:“是不是讓小姐為難了?”
楚媽子心裏也亂。
她怕京城亂,怕難民亂,更怕上清堂亂。
從災難裏頭掙紮過來的人,
才知道災難有多麽可怕。
她也想幫別人,奈何心有餘而力不足,也不懂這麽些東西。
“不為難,我先去見過楚大夫,商量一下再說吧。”蘇向晚開口道。
楚媽子點了點頭。
她似乎安心不少,連眼眸裏也亮了起來。
哪怕蘇向晚沒有什麽安慰和客套的話,也沒有表現得如何的親近,但楚媽子就是打從心裏地感覺到了踏實。
這位小姐,能讓人心生希望,楚媽子甚至覺得,好像有她在,什麽問題都能迎刃而解。
蘇向晚著翠玉去安排出府的事宜。
家宴在晚上,蘇向晚隻要在家宴之前回府就可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