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選擇袒護
顧婉開始的時候還覺得莫名其妙,轉頭看到顧瀾連笑都掛不住了,當下就明白了。
打蛇要打七寸,要麽不打,要打就要往痛處打。
顧瀾在意什麽,無非就是趙容顯。
她打人傷的隻是這皮肉,蘇向晚的刀子,卻是往顧瀾心裏頭紮。
她想想都要笑出來了。
“是啊,我聽說這凝脂膏很珍貴,還嚇了一跳,豫王殿下當著我的麵同我說,怕我來日挾恩圖報,不想她對我心存愧疚……”蘇向晚一臉無辜,“我都嚇壞了。”
顧瀾找回自己的聲音,扯出勉強的笑來,“大哥跟在殿下身邊多年,殿下體恤於他,幫他照拂一下大姐,這也很正常,橫豎你沒事就好。”
顧婉很不客氣地補刀:“好歹我同殿下是一塊長大的情分不是。”
顧瀾看著她,目光好似要吃人。
然則她很快又微微笑了一下,“那就希望大姐的這情分,能長長久久的才好。”
她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蘇向晚,轉身又回了樓上。
顧婉騰地一下站起來,幾乎都要給蘇向晚鼓掌,“你看見沒,看見沒,顧嫣然臉都綠了,我長這麽大還是第一回看到她那樣子……”
站了顧婉的隊,跟顧瀾撕破臉皮是遲早的事。
與其讓顧瀾再挑事,激怒顧婉,不如她趁早站出來,橫豎她都逃不開關係。
“這事可一不可再,她眼下明白我並非善茬,往後便不會輕易來找麻煩,但顧家內宅之時,我插不進手,也沒法幫到你什麽,你自己要小心一些。”蘇向晚同她說道。
顧婉的雀躍都寫在臉上。
“你放心吧,這麽多年她都沒能把我怎麽樣,有什麽可怕的。”
蘇向晚羨慕她天性樂觀。
這種人活得容易,比旁人易怒,但也更容易滿足。
她也希望顧婉能一直這樣簡單,簡單的人活得都快樂。
遊船很快到了目的地,隨著速度漸緩,河麵上嘈雜的聲音也漸漸傳了過來。
有不少人的轎攆已經到了行宮,準備入席了。
五月初的豔陽高照,暑氣逼人。
離了溫度適宜的船艙立於甲板之上,熱浪迎麵撲來,整個身體好似被一團熱意包裹起來,揮之不去。
等到人下得差不多了,顧婉才帶著蘇向晚準備下去。
船梯搭在岸邊,偶爾能看見底下晃動的水花,下遊的水較深,晃動的幅度也更大了一些。
顧婉先過了船梯,蘇向晚緊隨其後。
正是走了兩步,蘇向晚察覺腰間一緊,後麵有人按住了她的腰。
“蘇三小姐,有些不穩,奴婢扶著你走。”有婢女在她後頭道。
此刻水花晃蕩,若然走不穩,可是要掉下水的。
她回頭,看了扶她的婢女一眼。
這婢女很麵生,她未曾見過,起碼不是顧婉身邊的。
“不必扶著,我自己可以走。”說她多心也行,那隻手按上來的時候,她感覺到了危機感。
隻要
不著痕跡地那麽推一下,就可以將她推下去。
那婢女眼神躲閃了一下,並沒有放開扶在她腰際上的手,隻是低下了頭。
蘇向晚疑心更甚。
船梯跟岸上連接的地方,有一處空得更大的間隙,她正尋思著要不要將人撂進水裏,陡然之間腰際一鬆,後頭響起了“撲通”一聲,似是有人掉進了水裏。
蘇向晚跨過那間隙,下了船梯方才回過神來。
趙容顯就跟在她身後下了船,二人四目相對,正好望了個正著。
蘇向晚很識相地退了兩步。
天知道他會不會又大發脾氣。
周圍人連忙手忙腳亂地去救人。
她看了看落水的婢女,眉頭輕蹙。
趙容顯一臉漠然地走開了幾步,全然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
蘇向晚的話到了嘴邊,不由得又咽了下去。
她心裏有疑問,但問不出口。
掉水的恰是方才那個婢女。
顧瀾眼見著有人落水,正是喜出望外,連忙就走了上來。
蘇向晚好端端地站在岸邊看著,顧瀾有那麽一瞬間的錯愕,然而轉眼見了趙容顯也在,連忙又端上了一副溫柔可人的名媛模樣。
“怎麽好端端地,有人落了水呢……”她狀似驚訝,主動同趙容顯挑起了話題。
趙容顯沒有回答,也沒有正眼瞧她。
顧瀾似乎是習以為常了,臉上的笑一點也沒有落下。
那婢女被救了上來,她嗆水嗆得不輕,似乎是嚇壞了。
橫生這麽一個動靜,硬是將顧夫人和聶氏等人都引了過來。
婢女落水不是什麽大事,但橫生枝節,總讓人覺得不快。
“怎麽那麽不小心!”顧夫人語氣不悅。
顧青鬆和顧硯都不在,她隻是一個內宅婦人,當著豫王殿下的麵出了這麽個亂子,她心中著實有些忐忑。
那婢女一身濕淋淋地坐在地上,狼狽不堪,她似乎還沒反應過來,隻是下意識地跪在了地上:“奴婢……奴婢……是奴婢大意,請夫人恕罪……”
顧瀾看了她一眼,掩下心中不快,而後開了口:“香菱,你在府中也有些時日了,一向穩妥,這水落得著實有些奇怪啊……”
顧夫人看著顧瀾,眉頭輕蹙。
她不認為顧瀾會說什麽好話。
“方才好似是蘇三小姐走在香菱的前麵吧?”顧瀾眨了眨眼睛,一臉疑惑地問道。
她雖沒有說什麽,但話裏的意思很明顯了——香菱的落水,跟蘇向晚有關。
那婢女這才緩過神來,一下就看著蘇向晚道:“奴婢是被蘇三小姐推下水的。”
顧婉一聽這話,脾氣就上來了,當下指著那婢女斥道:“胡說八道的賤婢,誰給你的夠膽敢胡亂攀咬!”
那婢女懼怕顧婉,咬著唇不敢再說話了。
顧瀾抬起頭來,似乎很是不平:“大姐,俗話說打狗也要看主人吧,香菱是我們府上的婢女,如若她真的做錯了事,也該是我們府上來管
教,斷沒有被外人教訓的道理,我知曉蘇三小姐是你的客人,但有什麽事不能好好說清楚,非要這樣推人下水呢?”
蘇向晚看著那瑟瑟發抖不發一語的婢女,大抵想明白了。
那婢女方才按著她,是要推她下水,不過不知道怎麽的沒推成,自己落了水,顧瀾此下不過是借題發揮,非要往她身材潑髒水罷了。
順昌侯府這般門第,哪怕是一個婢女,也不能讓一個商戶之女欺負,這事關臉麵和名聲。
婢女做錯了事,顧婉哪怕打死她,旁人也管不了,但蘇向晚作為外客,身份低微,是沒有僭越的道理,光是這一條罪名就足夠壓死她。
眼下這剛下了床,顧家的長輩也在,顧瀾就是要讓事情鬧大,讓顧家的長輩來看看,顧婉交了一個不知禮數的商女朋友。
手段簡單,目的也很簡單。
顧家若出了一個汙蔑客人的婢女,這是家醜,端陽盛典裏誰家不小心翼翼,她們寧願蘇向晚是被冤枉的,也不願意傳出這樣的醜聞。
還是當著豫王殿下的麵。
這罪名,她無論如何都得擔著。
顧婉把蘇向晚護在身後,恨聲開口:“她說推了就推了,有沒有證據,向晚好端端地為什麽要推她,分明是她擔心罪責,汙蔑旁人想要脫罪!”
對於顧婉的氣急敗壞,顧瀾視而不見。
她恨不得顧婉大發脾氣,鬧出笑話來才好。
為了顧家的顏麵,顧夫人定然要把罪責歸咎在蘇向晚身上,讓她受過。
誰讓她低賤呢?
一個人若不好好認清自己的位置,隻會摔個粉身碎骨。
“妍若,你給我過來。”顧夫人麵上端著怒容,對著顧婉冷聲喝道。
她早已經想清楚了個中利弊,哪怕今日的事另有內情,她也不能拿顧家的名望去冒險。
更何況,蘇向晚也未必無辜。
說到底,她有沒有推人不重要,但事情因她而起,卻是假不了的。
顧婉不願意,“母親,這不關向晚的事,她是被汙蔑的。”
聶氏冷眼旁觀,陰陽怪氣地出了聲:“哪怕人不是她推的,事情也是因她而起,妍若啊,我們順昌侯府這般門第,你怎麽就不能長點心呢,這些個商戶出身的賤籍女子,最是沒規沒距,也最會惹是生非了。”
顧瀾得意地勾起了唇角。
蘇向晚不出聲,那就是默認,是無話可說。
若她反駁,就是狡辯,橫豎都是一個死。
“鬧夠了嗎?”
陡然插入的一道聲音,教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
趙容顯哪怕不說話,他對眾人的壓攝都一直存在,眼下他開了口,更是教人打從心底裏發顫。
顧夫人小心翼翼地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
趙容顯麵色不耐,冷聲吩咐元思:“把這個婢女丟下河去。”
眾人怔住,完全沒有想到會聽見這麽一句話。
顧瀾尤甚,她看著趙容顯,仿佛自己聽錯
了。
那婢女嚇得幾近發暈,然而元思動作迅速,她幾乎沒有反應過來,人就已經落入了水中。
一切都在眨眼之間。
眾人麵麵相覷,連呼吸都窒住了。
趙容顯做事,從來沒有緣由,但能讓他插手的,必定是真的惹怒了他。
然則誰也不知道,這婢女究竟如何惹了他。
蘇向晚也在想這個問題。
顧瀾臉色白得像鬼,她用指甲深深地刺進掌心,方才能維持心下的翻湧。
隻有她知道為什麽。
趙容顯看穿了這一切。
他選擇袒護那個商戶之女。
顧瀾不敢想下去,她怕自己會發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