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摘下麵具
暑氣漸濃,屋裏早已經放上了冰壺,解去了幾分熱意。
滿堂紅的菜單都是當季更換的,這也是特點之一。
天氣一熱,她胃口不大好,就想吃些爽口又冰涼的東西,諸如涼拌,諸如涼皮涼麵之類的東西,蘇遠黛覺得有些新奇,所以特地詳細地問過她,準備讓滿堂紅的廚子試做,為了符合貴客的口味,這廚子都是來自大梁各地,會做的菜係也各不相同,蘇向晚能說得出來的東西,要做出來並不是很難。
蘇向晚今日過來滿堂紅,就是為了試菜來的。
京城裏的勳貴不缺山珍海味,也不缺珍稀的東西,何況滿堂紅裏已經有著各種名貴菜色,偶爾加點新奇的東西,反而讓人覺得耳目一新。
等到菜上了桌,蘇向晚看著那精致的擺盤,不由得感歎包裝的重要性。
一道街邊賣幾塊錢的涼拌青瓜,看起來不大起眼平平無奇的東西,在雅致的白色瓷碟上尤其賞心悅目,為了盡量的表現出清爽幹淨的氣息,連一個多餘的裝飾都不曾,青綠發亮又素雅清新,看著就覺得涼意襲人。
此外還有她所說的涼皮,涼麵,飯團,光是看著就讓人胃口大開。
當然這些東西已經改頭換麵,換了高大上的名字,比如涼拌青瓜是碧玉霜沉,涼皮是水若冰晶……
廚藝很完美,配料和用量以及味道都完美還原。
蘇向晚心想吃這門飯的人就是不一樣,她就是清楚這裏頭的步驟甚至知曉要用些什麽用多少,一步一步跟著做也壓根做不出來這樣的味道。
好在她是在宅鬥劇裏,若是去種田文中,要靠著手藝發家致富的,沒準就隻能等死了。
細想想除了廚藝之外,她還有很多是不會的。
本身她就不是十項全能樣樣都能出類拔萃的那種人,總有自己擅長和不擅長的領域,她迄今為止的人生都在演戲,也隻專注於演戲,一心一意地想做一個好演員,好似除了演技,她的人生就沒有別的東西了,她活在自己設定好的人設,甚至都要忘了自己本來的樣子。
如果不是突然莫名其妙地來到這裏,她興許還會這樣茫茫然地過下去……
她時常看見很多人在網上說自己的夢想,不管是放棄的還是堅持甚至已經完成的,她都由衷羨慕,她沒有什麽所謂高大上的夢想,小時候想的隻是逃離令人窒息的原生家庭,等到逃離之後想的隻是有飯吃,有地方住,等到這些都做到之後,她能做的也就是賺更多的錢,過更好的生活。
她根本沒有別的路可走。
最先的最先她原本並不是要進演藝圈,並不是要當個演員,而是生活所迫出去當平麵模特做兼職,為了有更多的兼職機會,她對自己的容貌和身材都無比嚴格,更是仔細了解到各家雜誌風格的不同,讓自己可塑性和多樣性變得更高,所以她才
意外得到一個當小配角的機會,而後為了當一個好的演員,她的高考目標才定為戲劇學院,等到簽了公司之後,公司需要幫她營銷人設,需要幫她造勢,她也是被動地跟著這個方向走。
她會在當下盡做大的努力去做好眼前的事,不管是營造人設還是演戲,她覺得這些都是應該的,也並不會因為拿到什麽獎項或受到誇獎洋洋得意。
後來她知道,因為心裏不抱什麽期望,所以得到的時候就沒有多大的驚喜。
做一件自己喜歡的事或者能感覺到開心幸福的事,她從來沒有。
但是現在就因為幾道涼拌青瓜,涼皮涼麵,她陡然覺得一種由衷的欣喜和高興。
當年她吃上第一頓牛扒的時候她隻覺得好吃還有好貴,並沒有眼下這樣的滿足感,當然這不隻是因為在這個陌生的時空吃到熟悉味道的滿足,還有有人記掛並且對你上心的滿足。
說句矯情的話,自己買的涼拌青瓜和別人給你的涼拌青瓜,感覺是不一樣的。
有些人的滿足感來源於自己給自己,她的滿足感則不是。
蘇遠黛看她麵色古怪,半天都不說話,以為她是有什麽事,想著怕不是味道不好,這才說道:“可是有什麽地方不對麽?”
她已經先前試過,口味新奇,的確很不錯,當時並沒有感覺出什麽問題來。
蘇向晚連忙搖頭:“我是覺得太好吃了,好吃得都要哭了。”
隻是吃個東西,她方才已經在心裏給自己加了幾頁的戲碼,這麽一想,她就覺得有點蠢。
等到所有的菜試完,蘇向晚已經吃了個半飽。
她有吃完東西之後起來走動的習慣,不過上次滿堂紅裏頭被趙容顯追殺的回憶並不是很美好,導致她現在看著靜幽幽的園子都有些心有餘悸,便想著出去外頭大街上走動一下。
滿堂紅回府的路程並不是很遠,若是步行約莫要兩刻鍾時間,而且這是京城裏出了名的繁華大街,又是貴人區域,巡防看得緊,小偷小摸都不大敢到這裏來犯案,就算是走回去也不會出什麽事。
蘇遠黛看她身邊帶了兩個丫鬟,也就順著她的意。
光天化日又是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安全得很,若然這樣都要出事,那哪怕是坐馬車回去,路上也是要出事的。
蘇向晚才走了幾步路,就聽見身後傳來馬車哢噠哢噠的聲音,她下意識地以為自己擋了路,便側了幾步站在一邊,好讓馬車通行而過。
馬車卻是在她身邊停了下來。
她看著這標誌很熟悉,還沒細想,就見馬車裏的人挑開了簾子,溫和地喚了一聲:“蘇三小姐。”
蘇向晚心想這是刮的哪陣風,但麵上還是笑著行禮道:“臨王殿下安好。”
以她對趙昌陵的了解,哪怕在路上看見認識的人,隻要那個人不足夠讓他上心的分量,他壓根不會多看一眼
,更別說停下馬車來。
當然蘇向晚也沒想往自己臉上貼金,並不覺得是自己沉魚落雁閉月羞花才讓趙昌陵屈尊降貴地停下這高貴的馬車。
她回想起上次的遊船事件,想著這中間應還有什麽原因,當下笑得越發諂媚:“這京城還真是小啊,這樣都能碰上殿下您。”
趙昌陵對她的諂媚視而不見,反倒是順著她的話道:“京城不小,隻是該遇上的時候自然就會遇上,不然如何會有緣分一說。”
蘇向晚滿腦子的黑人問號。
她記得上次見到趙昌陵的時候他還一臉嫌棄一臉高高在上你不要癡心妄想的樣子。
他見過不少的女子,大多是哪怕他一個眼神,甚至是笑一笑都能爭先恐後往上撲的人,所以很理所當然地覺得,隻要他的表現稍微有那麽一點溫和,自是沒有女子可以拒絕的,哪怕蘇向晚也不例外。
當然也見過不少不屑一顧的,事實證明她們都是欲擒故縱,用與眾不同的方法來吸引他的目光。
但蘇向晚眼底的惑色很明顯,不是受寵若驚,也並非心花怒放,更帶了幾分莫名其妙。
他見她半天沒有回話,隻能繼續道:“蘇三小姐可是要回府,我恰好順路,可捎帶你一程。”
蘇向晚笑得更深了,“不必,我剛吃了東西,覺得有些撐,正好走幾步可以消食,殿下貴人事忙,民女就不耽擱你的時間了。”
以趙昌陵這種高傲到骨子裏的人,定會覺得她是故作姿態,內心絕對是十分不屑並且立馬厭惡走人。
果然,趙昌陵聽完這話,立馬就放下了簾子。
蘇向晚才在心裏說了一句“很好”,就見趙昌陵從馬車裏走了下來。
他著一身杏色錦袍,衣上繡著繁複華貴的圖案,在日光的照耀之下閃爍發亮——他站在那裏本身就好似會發亮。
天選之子,男主角的設定不是假的。
“是本王考慮不周了,男女有別,共乘一個馬車,許是惹來非議。”趙昌陵說話的語氣很平和,半點沒有架子,讓人感覺自己受到了打從心裏的尊重。
老實說,一個身份特別高貴又特別優秀的人,願意用足夠的尊重去對待人,這本身就是極容易博得旁人的好感的,不管男女。
她大概能理解為什麽有那麽一句“親臨王,遠豫王”的話。
隻要真正地接觸到這兩個王爺,就能清楚地感覺出裏頭的差別,趙昌陵對待他上心的人,態度和誠意都沒得挑剔,隻要他願意,應該大把人想為他效力。
至於豫王……
她何止是想遠離趙容顯,她先前都想拿把刀捅死他算了。
雖然不知道趙昌陵的態度轉變是怎麽回事,但她也很客氣地道:“殿下客氣了,隻是民女身份卑微,怕是汙了殿下的馬車。”
趙昌陵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不必妄自菲薄,本王覺得你很好。”
她頓了
一下,笑意也斂了起來。
方才還覺得他所作所為讓人覺得有那麽點好感,現在她隻能給自己兩個耳光打臉。
她原來以為是錯覺,眼下看來這趙昌陵又想來這一套似是而非模棱兩可的態度,故意讓她誤會。
他很明顯地在撩她。
“其實民女方才不過是謙虛的說辭,其實我打從心裏也覺得我自己很好。”蘇向晚分析好了局勢,索性也收起了諂媚的那一套姿態。
她的無害和天真,拿出來騙那些不明所以的人還行,但趙昌陵此下的行為,讓蘇向晚意識到自己的麵具已然被摘下,自然也不必惺惺作態了。
趙昌陵這才正色起來看她,語氣裏頗有些興味:“原來你一直在演戲,如此才是你的真麵目嗎?”
蘇向晚沒有回答他,反而是道:“在殿下的眼中,天下的女子一般愚昧嗎?同樣的招數你對我大姐用了,再來我身上再用一遭,一個腳踏著兩個船,不對,幾個船,殿下不怕翻船嗎?”
“你大姐助本王良多,本王自也對她好,你是因著本王待別人好生氣嗎?”趙昌陵微抬著頭,眼底裏有與生俱來的自信和優越,他理所當然也是這樣認為的。
蘇向晚心想你這自戀也是沒誰了,大抵覺得全天下的女子都愛他愛得無法自拔吧。
她笑道,“殿下言重了,你我不過幾麵之緣,又談何生氣……”
趙昌陵打量她的神色,好似要從她臉上看出什麽來。
蘇向晚微笑回望過去:“殿下若對我有什麽疑問,不必拐彎抹角地試探,不如開誠布公地說出來,民女的大姐很是景仰殿下,民女哪怕是為著她,也定會對殿下知無不言。”
為蘇遠黛?
不是為她自己,也不是為他。
這理由可真是新鮮。
她又補了一句:“民女很有自知之明,不管是樣貌身份地位以及才華,都不足夠讓殿下為之傾心,若是殿下不打算直接說,也就沒有說下去的必要了。”
趙昌陵接觸過很多人,當下明白對著這種坦蕩挑明白說的人,最不能胡亂搪塞過去,也幹脆直接道:“本王也就不拐彎抹角的,直接地說,本王覺得你是個可用之人,眼下想問蘇三小姐,你可願追隨本王身邊,效力於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