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歸於安寧
公主府內。
趙慶兒讓下人備了精致的茶點。
她心情很好。
趙昌陵在席上,品了一口桃花酥,也隻動了這麽一口就放下了。
“過於甜膩了。”他道。
趙慶兒嚐著卻是極好的。
“高興的時候,就該吃些甜食。”趙慶兒笑道。
廣取天下良策的消息已經散出去了,朝野上下對趙昌陵讚譽有加,就連民間也紛紛稱讚著,當今臨王殿下才是真正心係天下的仁德之人。
這法子對治水患興許沒什麽用處,但水患都多少年了。
能踩著上位,倒是可以。
當然,這還不是讓她最高興的。
“依你所說,趙容顯不識水性,畏水,這消息可靠嗎?”趙昌陵抱著懷疑的態度。
他同趙容顯認識多年,從未聽說趙容顯畏水,更沒聽說他不識水性之事。
這個弱點是致命的,而且是可笑的。
堂堂豫王殿下,怎會有這麽一個可笑的弱點呢?
“趙容顯前些時候,於蘇府大動幹戈地搜查刺客,此事你也知曉。”趙慶兒輕輕抹了手上的屑,“你我都被瞞過去了,他是在斬草除根,殺人滅口。”
“皇姐的意思是,他在蘇府暴露了這一弱點,所以才要殺人滅口?”趙昌陵皺眉。
趙慶兒點了點頭,“八九不離十了,他那天夜裏如何落水我並不知曉,但他落水之時,蘇家的那個四小姐,院子裏有個丫鬟卻是見著了,可惜到底沒有死成,被人救了回去。”
“若是他貼身護衛在旁,定不能讓他落水,那救他回來的,定不是他的護衛,那是誰呢?”趙昌陵眸裏添了一抹惑色。
趙慶兒抿了抿唇,“可惜那丫鬟太過膽小,竟就這樣嚇得躲了回去,到底也沒看到他是如何得救的,不過我倒是想起你先前說那蘇家的三小姐,我總覺得她背地裏隱瞞了不少東西。”
“皇姐是說,她救了趙容顯,知曉了他的弱點,這才招來了禍事?”趙昌陵眉眼一掃,顯露出淩冽的光來。
趙慶兒笑了,“倒也不無可能,那什麽偶然偷聽到機密之事,興許是個幌子,那蘇三小姐我見過了,狡猾得很,城府頗深,她捏著趙容顯把柄不肯如實交代,顯然是知道趙容顯投鼠忌器,那消息隻要不散出去,蘇家上下倒還能得個安全無虞,就算是趙容顯要殺她,她也懂得來利用你的勢力僥幸存活。”
“我記得蘇大小姐曾說過,她曾被蘇家的二小姐推下湖水,因為不諳水性差點失了性命,那她又怎可能是救趙容顯之人?”趙昌陵不得其解。
“你啊……朝堂上謀略這些我是不如你,可說起這內宅後院裏的彎彎繞繞啊,你還是不懂,為了陷害自己的姐妹裝作不諳水性差點失了性命,引得蘇大小姐為她出頭,這不是頂好麽?”趙慶兒語氣裏帶著不屑。
這些不入流的小手段,她見的可多了。
“我看
蘇大小姐對她頗為維護,想來也遭她蒙蔽多時。”
趙慶兒冷哼了一聲,“這般商戶後宅院裏那些破事我可不願管,那蘇大小姐若是隻能有這麽點本事,你也自可趁早換一家使喚了,趙容顯才是我們首要目標,這麽大的一個弱點,定要好好利用。”
對趙慶兒來說,哪家都有手段了不得的小姐,蘇向晚還真不值得她費什麽心神對付。
這種小貨色,動動手指就能捏死。
放了蘇蘭馨回去,就是教訓教訓她,免得她不知天高地厚。
“若是水的話……”趙昌陵凝眉,“五月五端陽節,倒是個好機會。”
趙慶兒的喜悅藏都藏不住,“那你可要好好籌備了,話說回來,這趙容顯藏得可真深啊,竟讓人一絲一毫都沒有發覺,眼下想來,倒也是有跡可循的,果然天下就沒有不透風的牆。
她看著那桃花酥,越看越是歡喜。
趙昌陵冷笑:“我若是他,有著這麽一個弱點,事發之時,蘇府上下我便一個活口都不會留下,他曆來就是這樣,做壞人又壞得不徹底,做好人又做不成,兩頭不靠岸,到底成不了什麽氣候。”
“也隻有那麽一群頑固不化的老匹夫,食古不化非要擁戴著他,總有一日他們方能知曉,你才是民心所向,眾望所歸。”
皇位之爭,從來就不是該誰的。
誰更有能力,誰就能坐上去。
蘇蘭馨是在五日後回的蘇府。
尹氏帶著蘇玉澤親自去東陽公主府等候著接回來的。
連日的雨天好似把京城籠罩在一片霧蒙蒙的灰暗之中。
蘇蘭馨身上完好無缺,除了消瘦一些狼狽一些,看起來不算太差。
尹氏看起來顯然比她更憔悴。
“你三姐平日裏雖蠢笨,但這回可算還辦了件實事,總算是把你從東陽公主手中救回來了。”尹氏心疼地握著蘇蘭馨的手,眼淚都快要掉出來。
蘇蘭馨麵色陰霾,不悅地瞪著尹氏:“她救我?真是笑話!”
她的眼神比從前任何時候都要陰鬱,在東陽公主的大牢裏關上那麽一段日子,就算是什麽懲罰都沒有,對她這自幼嬌生慣養起來的小姐,也是非人的折磨。
尹氏一頓。
“我能安然出來,全憑的是自己的本事,同她蘇向晚沒有任何幹係。”蘇蘭馨壓抑著胸腔裏滿滿的怨恨,“母親以為,我是如何會被拘下,還不都是那個賤人構陷我,原本被拘在公主府裏受難的人就該是她。”
“是,是,我真是豬油蒙了心,是她累得你被東陽公主所拘的,我先前竟還念著她的好了。”尹氏氣憤道。
蘇蘭馨咬牙切齒:“我就是不同蘇遠黛爭高下了,我也要把這小賤人踩到泥土裏塵埃裏,永世不得翻身。”
在大牢裏的日子,她無時不刻想要將蘇向晚剝皮拆骨。
敗在這樣一個蠢笨無度的人手上,簡直是奇恥大辱。
“此事還要從長計議,你是不知道,因為東陽公主這事,你大伯眼下對她青眼有加,蘇老夫人態度也有所緩和,還有那蘇錦妤也都被她弄走了,周姨娘又被禁足,這等手段,不容小覷啊。”尹氏以前不大看得上蘇向晚,現在是真的心生顧忌。
她可比蘇遠黛陰毒多了。
原本蘇遠黛強勢,可這明麵上來是被她壓得死死的,暗地裏就未必了。
這蘇向晚偏生是反著來,明麵上看著綿軟,暗地裏渾身是刺。
兩姐妹若是存了一條心,隻怕就沒旁人什麽事了。
“明明是你自己存了不好的心思要害人,不曾想將自己給害了,怎的還怪三姐了呢?”一貫很少說話的蘇玉澤開了口,引來尹氏和蘇蘭馨的側目。
他對內宅的事都不上心,心思大抵都放在學業之上。
平日裏尹氏怎麽處置後院的姨娘,丫鬟婆子,他就是知道也半句不會多言,那些跟他也沒什麽幹係。
所以他這麽一開口,還是頭一遭。
“三姐?”蘇蘭馨像是受了什麽刺激,“她是你什麽三姐你要幫她說話,你睜大看清楚,我才是你親姐姐,你的生身母親就坐在這裏,她將我們欺到如斯田地,你是瞎了不成,讀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是非不分。”
蘇玉澤也是被尹氏寵慣大的,何況蘇老夫人對他這個孫子也是有求必應,幾乎就沒受過氣,當下就不願意了,“我說錯了嗎?大房同我們二房原本就各不相幹,若是安分守己的,哪有今日生的這麽多事。”
尹氏皺起眉,她沒想到蘇玉澤心裏居然是這樣想的,“你姐姐說的不錯,你真是讀書讀糊塗了,你父親是個庶出的,若非有功名在身,眼下二房指不定多麽淒慘,若是安安分分地不爭不搶,我們哪來那麽好的日子過,這些綾羅綢緞首飾頭麵,還有你那文房墨寶,哪樣頂好的不要花錢,怎麽的,都是蘇家的人,他們光鮮亮麗卻要我們勒緊了褲腰帶過日子,哪有這樣的理,你今日能這樣舒心地過日子,還不是我厚著臉皮去爭來搶來的?”
“母親這意思,難道我們二房離了大房就不行了嗎?難道我們就不能自己努力嗎,來日我也能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又何嚐會比大房差了。”蘇玉澤氣憤不已。
蘇蘭馨白了他一眼,“你看看我們祖父,不是個進士嗎?又好聽又風光,可實際上呢,我們父親跟了祖父一般性子,埋頭苦讀,連家都養不起,大伯讀不了書,眼下卻這般富庶,連我們都要靠著他施舍過來的產業過日子,你就是考取了功名,至多拿著我一套衣裳都夠不上的俸祿,你讓我和母親往後少了大宅,少了成群的丫鬟婆子過活嗎?”
“你……”蘇玉澤氣得說不出話來。
婦人之見,淺薄無知。
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尹氏還是心疼的。
“好了,不要你們自己先鬧了起來,玉澤是要讀書的,旁的自有我和你姐姐去想,你能考取功名,想要官途暢通,上下打點也自少不了,你年紀小,往後大了便知道我們的一番苦心。”尹氏慢慢道。
回到蘇府,蘇玉澤下了馬車,連院子都不回,轉頭往外去了。
尹氏氣憤,喊他道:“你姐姐剛回來,你不在屋呆著,又去哪裏皮?”
“對著她,我還不如去找良弟。”蘇玉澤毫不客氣地頂回去。
蘇蘭馨怒氣更甚:“一天天跟個庶出的賤種廝混在一塊,好好的都給帶壞了去。”
尹氏拉她,“少說兩句。”
到了蘇府,可到處都是耳目。
蘇錦良雖是個庶出的,好歹是大房唯一的男丁,蘇老夫人聽到了定要不高興。
蘇蘭馨原本就惹得蘇老夫人不喜,尹氏不想節外生枝。
蘇蘭馨真是憋屈極了。
蘇府上上下下並沒有因為蘇蘭馨的回來而歡欣鼓舞,反而帶了一種莫名的疏離。
很顯然,這回東陽公主的事,大家都認為是蘇蘭馨給蘇府招來了禍事,連累了蘇家。
除了尹氏,蘇家就沒人歡迎她回來。
尹氏帶著蘇蘭馨梳洗完畢,想去怡和閣見蘇老夫人,結果被陳嬤嬤擋了回去。
“老夫人說了,四小姐剛剛回府,一身的晦氣還沒散,還是過些日子再來見她吧。”
蘇蘭馨臉色又青又白,一甩臉回了自己院子。
外頭的雨未停歇。
蘭閣裏也並不消停。
似乎要出氣一般,蘇蘭馨把房內東西都砸了個通透,還連帶打罵了不少丫鬟。
一直到日暮時分,府上才一切歸於安寧。
蘇蘭馨出完了氣,覺得心情稍微暢快了些。
她想起自己告訴東陽公主的事,慢慢盤算起來。
趙容顯的事,她原本打算爛在肚子裏頭。
豫王殿下她還是不敢惹的。
但現在為了保命不得已泄露了這個消息,萬一被趙容顯知曉了,她隻怕隻有一個死字。
她死,不如蘇向晚去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