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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8章 你該滿意了

  當她拿起畫筆的時候,她的腦子裏是一片空白。


  她很確定自己的手沒有問題,但是唯獨拿起畫筆的時候,如同身患帕金森的患者,莫名其妙的抖個不停。


  路喬心裏隱隱的有種預感。


  她廢了。


  從此以後,她可能再也不能拿起畫筆。


  那天,天氣晴朗,街上有很多曬太陽的人,人們的歡聲笑語順著清涼的微風傳來,沒有緊閉窗戶的公寓裏,聽得到街上的歡聲笑語,就連樓上徹夜沒停的party還在繼續,外邊越發熱鬧,就越發襯得公寓裏邊冷清。


  路喬在自己畫畫的房間裏,歇斯底裏的發瘋,幾乎砸毀了房間裏所有的東西。


  沒有人知道,那一刻對於路喬來說到底有多麽的可怕。


  那是差一點就將這個堅強而又脆弱的女人徹底毀掉了一刻。


  路喬緊緊的握著棒球棍,雕塑一般的立在這一片狼藉當中,從晨光破曉,一直站到了星光明亮。


  整整一天沒有吃飯,身子晃了兩晃,她終於力竭,扶著旁邊唯一完好的畫架,緩緩的蹲了下去。


  緊緊的抱住了小腿,身體極力的蜷縮成了一團,一米七的個頭,並不算矮,甚至算得上是高挑,但是現在蹲下來,卻顯得瘦小的驚人。


  畫畫就是她的第二生命。


  以前被迫放棄,就已經斷了她的半條命。


  可是現在她竟然連畫筆都拿不起來了。


  這另外的半條命就也被生生的奪去了。


  有種信念崩塌的感覺。


  這種感覺,也許很多人都不會理解,但是對於路喬來說,無異於是死過一次。


  雙手緊緊的握了起來,放在自己的胸前。


  右手緊緊的捏著左手,像是要互相給予力量,又像是要把兩隻手都徹底捏廢掉。


  十個手指關節盡數泛白,因為用力過大,控製不住的在顫抖著。


  路喬把雙手緊緊的壓在自己的胸前,無聲而又崩潰的嘶吼著。


  在負麵情緒泛濫的時候,時間往往總過得特別煎熬。


  路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房間裏呆了多久,她蹲在黑暗裏,很長時間都沒有換過動作,連她自己都以為自己要在這裏折磨自己到地老天荒,一陣突兀的手機鈴聲忽然響起。


  她下意識的抬起頭來,手機在黑暗裏泛著微弱的光,照亮了一小片的狼藉。


  路喬動了動發麻的腿,蹲的時間有點太長了,血液不循環,牽一發而動全身,一動整條腿都是針紮一樣的麻。


  路喬站不起來,就隻能緩緩的伸直了自己的一條腿,用匍匐的姿勢,盡力伸長手把手機拿了過來。


  滿屋黑暗裏,手機上反複閃爍著易之的名字。


  路喬的右眼皮無端的跳了起來。


  跳得很快,叫她發光。


  她遲疑了一下,才伸手劃開了接聽的圖案。


  安靜的室內,頓時想起了一個疲倦的聲音。


  “這下你高興了吧!”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叫人摸不著易之的意思。


  路喬都還沒有開口,易之過於尖利,甚至是破了音的聲音傳了出來。


  “你不是一直都想擺脫他嗎?之前我宴哥對你死纏爛打,一直沒能夠讓你如願,現在你總該滿意了吧?”


  寂靜的黑夜裏,易之的聲音怨毒得像是一個古老的詛咒。


  “宴哥的遺體可能找到了,他已經死了,這下你總算是高興了吧!”


  手機貼著耳朵,觸感是一片冰涼,連同路喬的心底也是冷的。


  “你說什麽?”


  霍宴他……死了?

  這怎麽可能?


  眼前晃過了霍宴的樣子,即便是在荒島上,被那麽多的人用槍指著,他最後都能夠全身而退。


  這麽厲害的人,說失蹤就失蹤,說死了就死了?


  毫無征兆,猝不及防,一塊大石頭猛地朝路喬的頭上狠狠的砸了下去,砸得她頭破血流。


  “是啊,他死了。”


  易之說:“A國那邊傳來的消息,在海裏打撈上來了一具屍體,雖然已經泡漲了,甚至都辨認不出樣子,可身上穿著跟宴哥一模一樣的衣服,手表也是同一款,你覺得認錯人的幾率有多大?”


  幽幽的語氣,在黑夜裏聽起來讓人毛骨悚然。


  路喬難以置信的捂住了嘴。


  窗外透進來的清寒月光,照見她臉上一片慘白。


  她根本就沒有辦法想象易之所說的那個畫麵。


  霍宴多威風的一個人,霍氏集團的總裁,身家不菲,是多少女孩子的夢中情人,又是多少男人嫉妒的對象。


  他平時連一根頭發絲都梳得一絲不苟,怎麽可能會允許自己變成易之口中所說的那個樣子。


  這怎麽可能是真的?

  她覺得現在的這一切荒唐得都像是一個惡意滿滿的噩夢。


  她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手臂上頓時泛起了青紫的掐痕,但是尖銳的疼痛,無情而又嘲諷的告訴她,這一切都不是夢。


  胸口很悶,喘不過氣來,讓她覺得窒息。


  她用力的按著自己心口的位置,急促的呼吸著,迫切的想要緩解這種窒息的感覺。


  但是徒勞無功。


  路喬倒在地上,如同是一條離開了水的魚,缺氧瀕死,無力的翕動著唇,樣子淒慘又可憐。


  “路喬,如果時間能夠倒流的話,我回到過去,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訴宴哥,讓他遠離你,永遠都不要跟你產生任何交集。”


  易之的聲音裏滿是對她的怨恨,“如果他不遇見你,就一定不會落到現在這樣的下場。”


  易之說:“是你害死了他!”


  路喬因為窒息的痛苦,連意識都開始模糊了起來。


  她茫然的望著窗外的夜空。


  問天邊掛著的那一輪彎月。


  是這樣嗎?

  真的是易之說得這樣嗎?

  是她害死了霍宴?

  可她做了什麽?

  她做了什麽害死了他?

  她明明什麽都沒有做啊……


  路喬想起了那滿滿一冰箱的保鮮盒。


  之前易之的指責又再次在她的耳畔響起。


  “他要是在A國待著,把那邊的事情處理完就直接回國,怎麽可能還會再鬧出這些事情來?”


  路喬不由得想。


  人是從L國回A國的時候失蹤的。


  如果不是霍宴來看她,是不是就不會失蹤了?

  她不知道。


  人生從來都是單向選擇,答案是無法更改的,有沒有其他的可能,誰都不知道。


  路喬忽然就覺得冷意刺骨。


  用力地抱緊自己,想要取暖,但是冷得依然發抖。


  “路喬,宴哥他才三十歲,就今年,剛剛過了三十歲的生日,他還那麽年輕!”


  一擊致命!

  痛!

  很痛!


  是啊,他才三十歲,那麽年輕……


  麵對易之的一聲聲質問,路喬不知道該說什麽。


  這個時候,說什麽都像是在狡辯,還不如沉默。


  路喬不說話,易之惡狠狠的指責了路喬一番之後,忽然就沒有了再說下去的力氣。


  他還能再說些什麽呢?


  現在人都沒有了,他就算是罵的再難聽,又有什麽意義呢?


  能把他宴哥換回來嗎?

  不能。


  那還在這裏說什麽呢?


  易之沒有了再跟路喬計較的心力。


  他不想要再跟她計較什麽了,沉默的掛掉了電話。


  路喬聽著電話那頭傳來的掛斷的嘟嘟聲。


  依然維持著抬頭看月亮的姿勢。


  今天的月亮很亮。


  彎彎的一輪月牙,像是人愉悅彎起的眼睛,笑吟吟的在天邊,遙遙的看著這人間的悲歡離合。


  路喬看著月亮,在心底問自己。


  真的是她害死了霍宴嗎?


  她不知道。


  思緒亂糟糟的,心裏卻空的要命。


  她近乎一生的所有愛與恨,都放在了這個人的身上。


  她愛過他,現在恨著他。


  她以為這種深刻的恨意會持續一輩子。


  但是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個人竟然會在她的生命裏謝幕得這麽快。


  過去的那些愛與恨,那些甜蜜痛苦的複雜記憶,隨著這個人消失的消息都無處安放。


  她有些不知所措。


  霍宴要是真的死了,那她過去的愛該給誰,現在濃烈到幾乎要把他自己都毀掉了的恨意,又該放在誰的身上?


  她不知道。


  這一刻,她茫然得像是個孩子。


  她怔怔的望著月亮,還捏在手裏的手機貼著皮膚,忽然嗡嗡的震動起來,才喚回了她的思緒。


  她眨了眨有些幹澀的眼睛,是路遲的電話。


  她機械的劃開了接聽的圖案。


  手機終於停止了震動,裏麵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姐你知道嗎?霍宴好像死了……”


  路遲的聲音壓得低低的,聽上去神神秘秘的講著一件她剛剛得知道的事情。


  路喬動了動僵硬的舌頭,聲音幹澀地開口:“我知道。”


  “你已經知道了,什麽時候知道的?遠在國外,你的消息來源怎麽比我還快?”


  路遲的聲音一如往昔,並沒有因為霍宴的消息受到影響。


  路喬卻實在沒有心思去跟他解釋這些。


  她問他,“你大半夜的打電話來就是為了跟我說這個嗎?”


  沒想到路遲很幹脆的就承認了,“嗯,我怕你回國之後聽到霍宴的消息會受不了,所以提前先跟你說了。”


  路喬沉默不語。


  路遲歎了一口氣,“雖然說我挺討厭霍宴的,但是這消息也太突然了,這麽年輕的人,怎麽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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