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2章 月色太迷人

  心裏忽然被針給刺了一下。


  霍宴的目光凝在了路喬的手上,嬌生慣養的小女孩,連手都保養的很仔細,跟蔥段兒似的水靈,除了替他擋的那一刀之外,現在卻沾滿了泥土和血跡。


  她抬頭看著他,沒有了平日裏的精致妝容,被化妝品掩蓋著的幾分清純,就絲毫不加掩飾的顯露在了眼前。


  幹淨的像是一眼就能夠望到底的溪水。


  很難想象這是已經二十多歲,經曆了那麽多跌宕起伏的女孩子。


  站在月光下,就這麽看著她,眼睛裏映著皎潔的月光,霍宴想到了現在流行的一個說法,叫小仙女。


  路喬真的就像是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小仙女一樣。


  今晚的月色太美了,讓他想起了很多美好的往事,曾幾何時,路喬也是這麽望著他,但眼裏全是真實的歡喜又溫暖的笑意,就像落著小星星一樣的明亮。


  她仰頭望著他,眼裏心裏都隻裝著他一個人,眉眼間是麵對心上人的時候才有的嬌羞。


  可是現在她的眉眼間滿是冷漠和防備,她的眼睛裏也不再有了小星星,星光隕滅,月光暗淡,她的眼神裏再也找不到了,那種有溫度的暖意。


  霍宴的心裏有說不出的滋味。


  他們之間也曾有過兩情相悅。


  他們也曾經是所有人眼中的模範情侶。


  他們一起經曆過很多事情。


  從年少時的怦然心動,麵臨高考,在許多可能要麵對異地戀的情侶,遺憾分手的時候,仍然毫不猶豫的握住了對方的手,約定要因為彼此成為更好的人。


  逐漸成長為了真正的少年人,在一起展望未來,未來有無數種可能,但是每一種可能都會有對方的身影。


  他們和其他的情侶一樣,約會,為了彼此努力,也曾對對方許下過海誓山盟,在姻緣樹上綁個紅繩,在愛情橋上鎖愛情鎖。


  他們也曾為了證明愛情,也做過一些瘋狂的事情。


  蹦極,十指緊扣,從頭至尾都沒有放開過對方的手。


  他們之間經曆過了太多的美好,但是,再多的海誓山盟,再多次用了各種方法去證明的愛情,最終抵不過懷疑和不夠信任。


  霍宴看著她在想。


  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原本親密無間的兩個人,變成了老死不相往來的仇敵。


  到底是從什麽時候起,原本相愛的兩個人開始互相傷害。


  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原本展望的是彼此的未來的兩個人,在未來裏,已經沒有了兩個人共同的未來。


  最終曾經說過的,海誓山盟,成了過眼雲煙。


  經曆過一次冒險,就以為獲得了能夠跟對方在一起一輩子的勇氣,在真正的生死麵前,卻連回頭的力量都沒有。


  姻緣樹上的紅繩,愛情橋上的愛情鎖,都沒有鎖住他們的愛情。


  他們,還是敗了。


  大概是今晚的月色太美了,跟過去美好的月光一樣,站在眼前的人好像跟過去看上去也沒有任何分別,所以勾起了他的回憶。


  他才會忽然就想到了這麽多。


  “霍宴?”


  路喬說完了,好長時間都沒見眼前的男人有什麽反應,以為他是不想去冒這個險,又一臉冷淡的把那個小盒子收了回去。


  這東西是她一年前,還被困在這裏的時候,冒著丟命的風險,找來的。


  這是她當時逃出去的唯一的辦法,就是她救命的稻草。


  現在她拿出來用,結果還遭人嫌棄質疑,路喬的心裏當然不會怎麽好受。


  手裏的重量陡然消失,霍宴才驟然回過了神來。


  “既然霍總不願意,那還是我自己來吧,畢竟求人真不如求己。”


  她話語裏這種明顯的諷刺,讓霍宴皺了皺眉頭,他就是稍微走了下神,路喬又自己腦補出了什麽東西。


  現在走到了這個地步,可不是開玩笑的,要是稍有閃失,就完了。


  他跟鄒徹兩個大男人還站在這兒呢,怎麽能夠眼睜睜的看著路喬去冒險?

  他又將那個小盒子拿了過來,“這件事情太危險了,你不能去,我去。”


  說完,就朝路喬剛剛指的那個方向快步走了過去。


  “誒……”


  鄒透到底還是防著路喬,下意識的出聲想要叫住霍宴。


  結果霍宴走得太快了,她剛出聲,人就已經沒有了影子。


  她隻能看著霍宴消失的那個方向,樹影婆娑,月光照不透的陰影裏,仿佛潛藏著無數凶殘的野獸在暗中窺伺著他們,隨時準備撲上來,把他們當作獵物吃掉。


  鄒透擔憂霍宴的安危,恨不得把那邊的那團陰影給看出個洞來。


  然後連霍宴腳步聲都已經遠去了。


  鄒透的心裏跳得很厲害。


  危險的情況他們不是沒有遇到過,但是像現在這樣,手無寸鐵,要麵對的卻是根本不了解的敵人,九死一生,她現在就特別擔心會出事。


  回頭狠狠的瞪了一眼路喬,壓低了聲音威脅她說:“路喬,你最好不要有什麽壞心思,要是小宴有個三長兩短,我讓你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路喬聞言淡淡的笑了一下。


  她倒是真想讓霍宴去死,可是有齊清的血海深仇麵前,他的那一點仇恨值還真算不了什麽。


  但是她不打算鄒透解釋。


  這個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都是解釋不清楚的。


  人心是最難控製的東西,你管不住別人的思想,也堵不住別人的嘴。


  所以,她隻能捂住自己的耳朵。


  不去聽,也不去想,這樣也就不會給自己找不痛快,不舒服了。


  路喬在這方麵想的挺豁達的。


  人無完人,她做不到讓所有人都喜歡她,何況鄒透是她之前就主動得罪個幹淨的,所以她就沒想過重新再跟她搞好關係。


  裝作沒有聽見鄒透的話,她望著天上的月亮,夜晚的涼風吹拂起她的發絲,溫柔的就像是情人的手。


  如果鄒透仔細觀察路喬的話,她其實能夠發現,路喬的神情,並不像她想的那樣,是成功的,把人推進火坑裏的幸災樂禍。


  她的神情同樣很凝重。


  就是不知道是在擔心霍宴會有沒有事,還是在擔心他們這次到底能不能成功的死裏逃生。


  今晚的月亮很圓,但願他們這一次,也能夠像這一輪月亮一樣圓滿。


  路喬正這麽想著,忽然安靜的森林裏就傳來了一陣槍聲,打破了夜的寧靜,然後又很快沉寂下去,安靜的叫人心裏頭發慌,這黑夜裏無端的就添上了一分血色。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三人好像都聞到了空氣中的硝煙味。


  “路喬!”


  鄒透猛然轉頭看向了路喬,眼神恐怖得,仿佛要直接撲上來生撕了她。


  路喬的心髒也是猛的一蜷縮。


  實驗室的背後齊清沒有安排人看著,這是一片空曠的場地,就隻有幾個攝像頭在盯著。


  她之前是相信霍宴的身手的,他是可以輕易的躲過這些攝像頭的,隻要他把幹擾器放在了感應器的下邊,就肯定是萬無一失了。


  可現在為什麽會突然響起槍聲來?

  難不成是霍宴驚動了在前麵的那些人?


  路喬神情變了幾變。


  不知怎麽的就想起了霍宴那天中了槍,胸前都是鮮血,無力的軟倒在椅子上的樣子。


  她邁步朝著剛才霍宴離開的方向跑了過去。


  鄒透見狀,從喉嚨裏滾出了一聲路喬的名字,咬牙切齒地恨,也連忙跟了上去。


  森林裏荊棘叢生,路喬拚了命一樣的往前跑著,呼吸急促,胸腔裏有撕裂般的疼痛感,臉上跟身上不知道被荊棘刺劃傷了多少道口子,傷口現在刺刺的疼,她甚至能夠感覺到臉頰上有粘稠而溫熱的液體淌了下來,被風一吹,又變得異常的冰涼。


  就像是眼淚淌下來的感覺。


  這森林裏太黑了,根本就看不清路,在夜晚很容易摔跤,她的運氣好倒是沒摔幾次,但是腳崴的很嚴重,動一動都是鑽心的疼。


  她沒有空去看腳脖子上的傷,但是她敢肯定腳脖子已經腫的很高了。


  但是她不敢停下,霍宴渾身是血的樣子,還在她的眼前晃著。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著急,也不敢去想自己到底為什麽會失控,她就是奮力的往前跑著,想要去看看到底是什麽情況。


  她的心思都放在了那幾聲槍響聲上,並沒有注意到,從森林的暗處,突然伸出的那隻手。


  猛的就把她拽到了樹木生長濃密,掩映的更深的地方。


  她心裏一驚,下意識的就想要掙紮起來。


  “別動,是我。”


  耳邊有人低低的說話,身子後麵抵著的是堅硬的胸膛,霍宴的氣息鋪天蓋地的襲來。


  森林裏自然的草木香氣,都沒有他身上帶著的薄荷味道清新。


  她在他的身上沒有聞到血腥味。


  她頓時就鬆了一口氣。


  “我們的行蹤被他們發現了,現在正在到處找著人影,趁著天還沒有亮之前,我們要趕緊找到新的藏身之處,不容易被他們發現。”


  霍宴灼熱的氣息噴在自己的耳後,路喬心裏覺得不太舒服,身體自然而然的對他有了抵抗動作。


  他摁住了她的肩膀,“槍已經拿到了,站在這兒別動,我去把他們兩個接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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