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7章 他的眼神裏

  天已經黑透了。


  齊清收到了手下的回複,勾了勾唇,一張幹淨的學生臉,配上他陰鬱而又瘋狂的眼神,說不出的違和感。


  他布的局,要成了。


  想到那些仇人馬上就要被他拖下地獄,暴露出最醜惡不堪的一麵,齊清就激動的不能自已。


  太興奮了。


  這麽多年,他受盡了苦楚,為的就是這一刻。


  報仇雪恨!


  “小心行事,不到最後一刻,不要放鬆。”


  因為激動,顫抖著手指回複了手下之後,他轉頭跟旁邊的人說:“準備準備,我們要盡快離開這個地方了。”


  一直沉默的站在旁邊的男人,聞言低頭看了眼腳下的行李箱,很沉,裏邊不知道放著什麽東西,拉鏈沒有完全拉上,露著一道口子,黑漆漆的,像是地獄深淵的入口。


  C國略顯低沉,在這個時候,夜色濃重裏緩緩流出,說什麽都像是在講鬼故事。


  “老板,那薔薇怎麽辦?”


  “一塊送到荒島上。”


  齊清踢了踢腳下的行李箱,麵色寡淡,眼底的幽藍在次第亮起的路燈燈光下泛上來,裏邊是一望無際深海,藏著的,是張著嘴,露出森森獠牙的巨獸。


  “不聽話的東西,沒有繼續留在身邊的必要,但是教訓總是要給的,不然的話,就太便宜她了。”


  “是。”


  男人提起了箱子就要走,齊清卻伸手攔住了他。


  “別這麽著急,再等等,我想看看,霍大少爺到底配不配得上我手底下的這個小玩意這麽鬼迷心竅,竟然能讓她冒險,不惜忤逆我,冒著被炸死的風險,也要這麽去保護。”


  想起那天薔薇的態度。


  他發出一聲嘲諷的笑。


  愛情這種他聽起來就覺得可笑的東西,能成為他手裏的槍,調轉槍口,對準他的理由。


  真是可笑至極。


  ——


  夜,很深了。


  黑暗席卷過來,整個世界都暗了。


  霍家老宅那裏,火光衝天,幾乎照亮了錦城的半邊天。


  濃煙滾滾,消防車一路呼嘯著來,卻沒帶來司韻安在生死關頭都還惦記著的霍宴。


  而一片人跡罕至的荒地上,有一架私人飛機已經悄然飛向了遠方。


  ——


  霍宴是被林間的清脆的鳥叫聲而吵醒的。


  睜開眼睛,是層層疊疊把天空遮擋得嚴嚴實實,被割裂的光斑落下來,隨著樹葉的晃動,在眼前隨著變化。


  跟錦城現在凜冬片葉都沒有的樣子天差地別。


  剛醒過來,意識還沒有徹底清醒,看慣了錦城的冬日景象,突然看到枝葉繁茂,鬱鬱蔥蔥的樹木,多少有點不習慣。


  時空穿越一樣的感覺。


  光晃得有點刺眼,他揉了揉眉心,忽然覺察出不對勁,從地上坐了起來。


  原本惺忪的睡眼陡然厲了,這個環境他不怎麽陌生,不久之前才來過一次,荒島求生幾天,在這裏救走了當時眼神還看不見的路喬。


  現在卻又回來了,旁邊還躺著鄒徹跟鄒透,還有路喬。


  看來是又著了齊清的道了。


  太陽穴隱隱的有點疼,昏迷之前的記憶湧上來,一路飆車,最後一個十字路口紅燈,他緊急把車停下。


  然後,路上僅有的兩三個行人通過,突然從幾個人都轉頭朝車子的方向走過來,其中有個人舉起了槍,打碎了玻璃,他好像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之後呢?

  之後就沒有了記憶,他就失去了意識。


  齊清倒真是不可小覷。


  步步緊逼,環環相扣,先讓他們亂了陣腳,再一網打盡。


  這樣的城府,栽這一下也不算太虧。


  霍宴眯眸,打量周圍環境,眼底蘊著暗芒,警惕的查探著可能在周圍潛伏著的危險。


  順便去口袋裏找手機。


  這是個孤島,遠離陸地,如果沒有直升機,或者是船,困在這裏,除非是插了翅膀,不然就是等死。


  口袋裏空空如也,他動作一頓,又移到其他的口袋裏找了一遍,還是沒有找到手機。


  甚至連隨身攜帶的那根鋼筆都不見了。


  看來是已經被人搜過身了。


  眉眼間浮出了一點戾氣,他有輕微的潔癖,最討厭的就是不認識的人碰他。


  齊清膽子倒是大得很。


  不過想想,敢拿槍對著他,連他人都敢綁來扔到荒島上的人,什麽事情做不出來。


  霍宴抬頭越過繁茂的樹葉,看向了湛藍如洗的天空,眼底全是碎冰。


  這條毒蛇,囂張得太過了。


  早晚他要把他給抓住,拔掉他的毒牙,跟他把他們之間的賬都好好的清算清算。


  路喬鄒透跟鄒徹三個人,陸續醒了過來,對著眼前的情況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路喬情緒的起伏最小,對這種情況,她幾乎已經見怪不怪了。


  就隻有一個念頭,齊清到底是有多鍾愛這座荒島,已經是第三次把她丟在這了。


  說真的,她現在閉著眼睛都能在這座荒島上到處走了。


  鄒透扶著離自己很近的那棵樹站了起來,頭有點疼,揉著太陽穴站起來,茫然四顧,眉頭緊緊地鎖著,眉心間露出了溝壑深深。


  “到底是怎麽回事?又不是拍電影,怎麽一睜眼就換了地方……我們這是在哪?”


  “被齊清算計了。”霍宴說:“這是座荒島,齊清的地盤,四麵環海,想出去就必須借助工具,不是單靠人力,就能夠逃出去的。”


  鄒徹挑了下眉頭,“宴哥,你的意思是說,我們被齊清困在這了?”


  霍宴完全不委婉的給了他肯定的回答,“是。”


  鄒徹罵了句髒話。


  鄒透用腳踢了他一下,他訕訕地閉了嘴。


  “那現在怎麽辦?”


  鄒透也跟霍宴一樣,翻找了身上所有的口袋,口袋裏的東西,都被收走了。


  沒有辦法向外界求救,目前估計也就隻能自救了。


  霍宴寒著麵色,沒說話。


  他對這個地方並沒有細致的了解,隻是熟悉這裏的地形,能在這裏勉強保證溫飽,但是除此之外,想要離開,他現在也想不到什麽好的辦法。


  三個人正研究著,身後傳來平靜寡淡的聲音。


  “齊清在這裏秘密建的有一個實驗室,給裏邊的人提供的出入用的船。”


  三個人回頭,路喬坐在地上,小心地活動手腳,邊揉著手腕上的淤青,邊開口。


  “你們應該也聽過關於這個實驗室的傳言,他專門用來研究心理的,現在手底下也有一些能人,借助藥物,能輕易地催眠人,能強行分裂人格,也能篡改記憶。”


  這些東西,她都親身經曆過。


  至今還不能拜托某些後遺症,但是現在說出來輕描淡寫,甚至還有心情自嘲的笑。


  “研究出來的東西挺多的,我在這被迫當小白鼠,當了一年的時間,離開了幾個月,對這裏還挺懷念的。”


  這個實驗室還沒被毀掉,就一直是她心上的一根刺啊。


  她日日夜夜,隻要有意識的時候,就忍不住去惦記。


  霍宴的目光凝在了路喬的臉上,神態有細微的變化,“薔薇?”


  揉著手腕上淤青的動作一頓,她揚起了臉,黑白分明的眼裏,落著細碎的陽光,“霍宴,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是詢問的話,但是不等霍宴回答,薔薇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已經開口問他說:“我真的挺好奇的,你眼睛怎麽能那麽尖,到底是為什麽能這麽敏銳?一眼就能發現人換了?”


  目光相接,霍宴的眼睛裏是深沉而望不見底的海,映著路喬的影子。


  對於薔薇來說,這是一張熟悉,而又極其陌生的臉。


  她還在暗自猜測,霍宴到底是再看她,還是在看路喬。


  然後就聽見他說:“我說過,你們兩個人不一樣,我分得很清楚,你是你,路喬是路喬。”


  “哦。”薔薇笑眸的弧度彎了彎,但是眼裏卻沒有笑意。


  她淡聲說:“我聽過一句話,挺浪漫的,‘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可隻有喜歡的人,是特殊的’,因為喜歡,所以特別,所以就算在千萬人當中,也能夠一眼發現那個人。”


  “看來你還真是對路喬情根深種,隻有她對你來說是特別的。所以就算是隻換了一個人格,你也會第一時間發現不同。”


  薔薇自嘲的笑了笑,“你說的是對的,我不是路喬,路喬也永遠不會是我,我們本來就是不同的人。”


  霍宴沒什麽反應,好像根本就沒有聽到她在說什麽。


  他看著她的眼神,很冷淡,就是看陌生人的眼神。


  就好像他一直都是這麽冷淡。


  可薔薇永遠也不會忘。


  之前,在他剛進別墅裏,把她當做是路喬的時候,他的眼神並不是這樣的。


  是根本不同的眼神。


  帶著溫度,帶著關切還有擔憂。


  霍宴從來沒有說過一句“他喜歡路喬”這種話,但是他的那個眼神,讓她明白。


  霍宴對路喬是有情的。


  即便不說,從眼神裏,是能看出來的。


  薔薇低下頭用力地眨了兩下眼睛,將眼淚藏進了眼底深處。


  沒什麽大不了的,她又不是為了愛情活著的,本來就不是屬於她的人,她一個連屬於自己的單獨的人生都沒有,就不要總是生出不該有的幻想了。


  薔薇迅速調整好了情緒,“算了,還是接著說那個研究室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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