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9章 沉默的愛過
路喬瞬間淚流滿麵。
她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看著眼前笑容溫和的祁鬱,連動都不敢動。
因為她害怕自己動了,就會驚動了他,夢就會迅速醒了,她就再也不能再看見祁鬱了。
她就這麽一眨不眨地看著祁鬱,她聽見他的聲音,跟她說,要她不要因為他的死,有什麽愧疚的心思,他希望她能過得好。
跟隨她自己的心,去選擇。
她什麽都不欠他的,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她拚命地搖著頭。她現在什麽都不求,什麽都不要,她想用所能給命運交換的一切,換他回來。
可是最後卻依然留不住他,祁鬱身子逐漸的崩潰瓦解,最後化為了塵埃。
路喬就這麽怔怔的看著,一晃眼的功夫,眼前的畫麵去忽然就變了。
她看到了霍宴,那天中槍之後的霍宴,胸前有大片大片的血跡,他坐在老板椅上,就這麽看著她。
臉色很蒼白,呼吸很微弱,幾乎看不到胸膛的起伏。
她忽然就很害怕,害怕他會像祁鬱一樣,無聲無息的就從此消失了。
心裏那種被撕碎的疼痛感,好像傷的不是霍宴,而是她自己一樣。
她看見霍宴抬起頭,對她冷冷的吐出了一句,“路喬,你根本就沒有良心。”
夢,戛然而止。
路喬猛然睜開了眼睛。
大汗淋漓的從床上坐了起來,她的手指頭都是冰涼的,整個人就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一樣。
捂住心跳加速的有些超出她的承受範圍的心髒,她急促的喘息,難以平靜。
這個夢太真實了。
她現在一閉上眼睛,耳邊回響的就是霍宴在她的夢裏說得那句。
“路喬,你根本就沒有良心。”
一廂情願的把所有的過錯都怪罪到他的頭上,心安理得的享受著他對她的好。
哪怕是都被人“捉奸在床”,可是知道路氏的困難,還是幫了。
沒有要挾恩報複她,把“恩”放在她的身上,把她壓趴下極盡羞辱。
他就是純粹的在幫她。
霍宴對她,確實可以說是仁至義盡了。
可是,對她造成的那些傷害也是真的。
他們兩個人之前,早就已經說不清楚,到底是誰欠誰的了。
恩怨糾纏,無非是愛恨情仇四個字。
她跟霍宴,有過愛,也有恨,有過情,也有仇。
注定是一團亂麻,斬不斷理還亂。
她伸手去拿桌上的手帕,想擦擦臉上的冷汗。
手收回來的時候,一不小心碰掉了手機,手機落地的瞬間,嗡嗡的震動了起來。
李愜意的來電。
路喬沒有絲毫遲疑,迅速的滑下了接聽鍵。
“你現在有空嗎?”
“有,怎麽了?”
“出來一趟吧,我在墓園裏等你。”
路喬的手一抖,差點就握不住手機,“你把祁先生帶回來了?”
“沒有,但是在錦城給他做了一個衣冠塚。”
李愜意在錦城,按照祁鬱的遺願,給祁鬱做了一個衣冠塚,就在他姐姐祁黎的旁邊。
今天的天氣不太好,天熱有些陰沉,烏雲密布,好像隨時都要下雨。
但是現在是冬天,錦城是個四季分明的城市,冬天很少下雨,但是霜雪卻是很經常下的。
路喬一個人來了,剛出門,就下起了大雪,她沒撐傘,一路走過來,頭上落滿了白雪。
遠遠的就看見墓園裏有一個人撐著一把黑傘在等人,恍惚中,她把李愜意看成了祁鬱。
祁鬱生日的那天。
那天是下了好大的一場雨。
祁鬱撐著傘送她出來,她坐著霍宴的車離開了,透過後視鏡她看到祁鬱就站在家門口的地方,也是這樣撐著一把黑傘,沉默的目送車子遠去。
那時候,祁鬱知不知道,那是她能陪他過的最後一次生日。
他知不知道,剛剛邁入三十歲,他的人生因為她就要走到了盡頭?
路喬忍不住心裏的酸澀,眼淚就模糊了視線。
“來了?”
李愜意跟她打了聲招呼。
路喬“嗯”了一聲,像是重感冒一樣,鼻音濃重。
兩個人沉默的走到了祁鬱的墓前。
路喬看到墓碑上的照片,祁鬱有著一張近乎妖孽的臉,是那種讓人一眼驚豔,再看仍然驚豔不已的樣子。
即使是黑白的照片,也沒有損掉他半分顏值。
那麽好看的人,現在卻長眠於異國他鄉。
很可惜。
這樣驚豔絕倫的一個人,因為她,在正年輕的時候,生命就已經戛然而止。
她的負罪感又加重了。
“祁先生,抱歉,我來晚了。”
之前在C國,那些人攔著沒有讓她去參加他的葬禮,之後也一直派人在墓園裏守著,路喬根本就沒有機會能夠接近墓地。
所以說,一直到現在,路喬連到他的墓前都沒有到過。
她將手裏捧著的一束花放在了他的墓前,露出了凍的通紅的手指。
李愜意在她旁邊看著,等她把花放下之後,才慢慢的開口,“葬在錦城,用最後的時間陪伴他姐姐,這是他生前就有的願望。”
“他們姐弟倆這一生過得不容易,孤兒出生,姐弟兩個人相依為命,一路上跌跌撞撞的走過來,好不容易要有好日子了,仇家報複,黎兒為了保護祁鬱,意外離世……”
“她離世的時候,我曾經答應過她,會幫她好好的照顧祁鬱。”
“可是,我終究是辜負了她的期望,不但沒能好好照顧祁鬱,連他最後的遺願也沒能幫他實現。”
李愜意苦笑一聲,伸手動作異常溫柔的將祁黎墓碑上的細雪輕輕的撫去了,看著照片上那個笑容燦爛如同暖陽一樣的女人,眼神黯然。
“祁鬱自從他姐姐離世之後,就厭倦了那種每天都可能會命懸一線的生活,連帶著也討厭那個帶走他姐姐生命的地方。”
“他不止一次說過,等他死了以後,他要葬回錦城。”
“可是最後,他死在異國他鄉,連他的一根頭發絲都不能再帶回錦城。”
路喬的眼眶很酸澀,她伸手碰了碰眼角,擦掉了一片濕潤的感覺。
死在異國他鄉,不能再回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地方,祁鬱死的時候,是不是會心有不甘,是不是……死不瞑目?
她站在祁鬱的墓前,不一會兒的功夫,就已經站成了一個雪人。
她垂眸,睫毛上的雪花變成水珠,一眨眼,從睫毛上落了下來,悄然滑落了臉頰,像是一滴眼淚。
“為什麽不把他帶回來呢?”
為什麽?
因為祁鬱的身份很敏感,一旦走上了這條路,這輩子就不可能再脫身了。
在錦城這幾年,創辦祁氏集團,他是費了很大的功夫才隱藏了行蹤,讓那些人沒有把祁氏,聯想到C國那個被人稱作是煞神的那個人身上。他在C國,樹敵無數,如果把他帶回來,那他費盡心力在錦城瞞著的關係就都暴露了。
到時候,祁氏集團遇到的麻煩不會小。
而且,按照祁鬱那群敵人他們平常的手段來看,查出來祁鬱跟路喬的關係,也不是不可能。
李愜意也算是了解祁鬱,祁氏集團有事沒什麽事,但是路喬一旦是有事,他恐怕爬也要從地下爬上來。
他不能冒這個險。
這也算是他能為祁鬱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李愜意深深的看了一眼路喬,歎了口氣,這其中的情況太複雜,他不好跟她明說了,想了一會兒,隻能說了兩個字,“危險。”
路喬很聰明,從這兩個字裏,已經明白了很多東西,沒有再問下去。
李愜意目光溫柔的落在祁黎的照片上,“我要回去繼續工作了,幾年之內的工作檔期已經排滿了,以後可能不會經常再回來了,你平時多幫我來看看他們。”
路喬一怔。
下意識的想要開口。
但是想到李愜意在國際上都有名的醫術,又住了嘴。
李愜意確實是很忙。
每天想找他求醫的人很多,他為了忙活祁鬱的事情,已經耽擱了太久了。
現在事情都已經結束了,大家都該回到各自的生活裏,他肯定是比她要忙很多的。
路喬又垂了眸子,看著祁鬱的照片,輕聲說:“嗯,這是我應該做的,你放心吧。”
李愜意轉眸看了路喬一眼,他在她的臉上看到了對祁鬱的懷念,看到了對祁鬱的愧疚,可是就是沒有情。
忽然就有種衝動,像把祁鬱對她的感情都對她說明了。
這個傻子為了保護心上人,把命都給丟了,現在人都沒了,總不能最後人家對他的心意一點都不知道吧。
“你……”
“嗯?怎麽了?”
路喬抬起頭,露出了通紅的一雙眼。
他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
算了,他還是尊重祁鬱的想法吧。
他連到了最後的時候,都不願意把自己的感情宣之於口,可見是不想讓路喬因為這件事情,而有任何的心理負擔。
這是祁鬱自己的想法,他現在又怎麽能夠再多嘴?
李愜意隻能在心裏暗暗的歎了口氣。
這個傻子,黎兒都說他是天生的薄情了,從小到大,對什麽都是淡淡的。
怎麽就單單在路喬這栽了?
突然就轉變了性子,這是把前半生的所有感情都攢了起來,放在了這個人的身上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