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6章 與君已訣別

  “病人隻是沒有休息好,睡眠不足,再加上可能男朋友受傷,心思比較重,所以身體到了承受到了極限,就昏了過去。”


  路喬最近日夜都在醫院裏守著,在醫生那裏已經混了個眼熟。


  再加上,她照顧祁鬱無微不至,自然被醫生護士當做了是病床上躺著的那位病人的女朋友。


  說這話的時候,醫生都沒有意識到,霍宴的臉色已經黑如鍋底。


  “沒什麽大礙,隻要好好地睡一覺,補足了精神,調整好心情就好了。”


  霍宴眯眸看著醫生,C國語流利且清晰的說:“你們弄錯了,她是我的妻子,跟祁鬱沒有半點關係。”


  “妻子?”


  醫生愣住了,身後的護士也是神情微妙。


  他們之前還在一塊討論過,VIP病房的那位祁先生,真的有一個很好的女朋友,沒想到,原來都猜錯了。


  這位路小姐早就已婚了,跟祁先生一點關係都沒有。


  可,非親非故的兩個人,為什麽路小姐對病人那麽在意呢?


  小心的看了眼霍宴的臉色,幾個護士覺得自己聞到了八卦的問題,在心裏暗想,這大概是一個很長的故事吧。


  醫生對護士們的想法似有所感,回頭隱晦的瞪了他們一眼,連忙跟霍宴道歉,“抱歉,是我剛才口誤了。”


  霍宴皺眉,低低地說了一句“沒事”,沒再說什麽。


  氣氛都尷尬得爆表了,醫生訕訕一笑,“那我們就不打擾您了。”


  幾人匆匆離開,病房門輕輕地關上,霍宴仍是立在原地,轉頭看著路喬。


  窗外的陽光正好灑到了病房裏邊,明媚的,溫暖的,塵埃在空氣裏躍動著,路喬露出半邊的側臉線條很溫柔,瓷白的肌膚在燦爛的陽光裏,近乎透明。


  她現在,美好的就像是一場夢。


  “路喬。”


  食指動了動,霍宴的聲音很低,磁沉的聲音總是好聽的,好聽到一認真喊人的名字,就像是在深情地說情話。


  口袋裏的手裏嗡嗡震動著,霍宴又深深的看了眼路喬,輕輕的關上門,到門外去接司韻安的電話。


  半分鍾,路喬的眼皮微顫動,睜開了眼睛。


  耀眼的陽光晃著眼,她眯眸,手搭上眼睛,遮住了陽光。


  她剛才好像做了個很奇怪的夢。


  頭有點疼,揉著自己的太陽穴,仔細的回想著剛才的夢。


  病房裏很安靜,門外卻有輕輕說話聲。


  “人命關天,我之前就說過,路喬我不可能不管的。”


  是霍宴的聲音。


  路喬垂了眸子。


  “等我回去,您要怎麽罰我都行,我任打任罵。但是,您提的要求,抱歉,我不能答應,這是原則問題,不管您拿什麽威脅我,我都不會答應的。”


  “……”


  “好,我知道了,會盡早回去的。”


  “……”


  “這邊的事情還未解決,齊清已經失蹤了。”


  “……”


  “好,那我馬上回去。”


  外邊沒有了聲音,病房的門又開了,聽到了霍宴的腳步聲,路喬迅速閉上了眼睛,


  說不清楚這個動作是什麽意思,是逃避,亦或者,就是不想看見她而已。


  閉上了眼睛之後,聽力就更加的靈敏了,他從門口走進來,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她的身邊。


  路喬下意識地屏息。


  能感覺到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讓她感到異常不適。


  不知道他盯了她多久,她都快裝不下去了。


  就聽見了他開口,“別裝睡了,起來吧。”


  路喬不得不睜開了眼睛。


  霍宴把凳子挪到了她的旁邊,“身子還有哪裏不舒服的?”


  “沒有。”


  路喬眉眼淡淡的,對他態度疏離至極。


  “這裏不比錦城不安穩,路喬,修養好了,過兩天我送你回去。”


  “不用。”


  路喬想都沒想直接就拒絕了。


  話音剛落,她想起了夢裏的事情,她記得薔薇跟她說過,齊清不會善罷甘休,要是想保命,待在霍宴身邊才是最安全的。


  頓了下,但她依然沒改口,“我要在這裏照顧祁先生,祁先生什麽時候醒,什麽時候跟他一塊回國。”


  霍宴皺眉。


  她倔強的態度,總是能輕而易舉的把他的火給撩起了。


  “路喬!”


  “我在。”


  路喬依然是那副淡淡的樣子,跟之前抓住他的情緒激烈的樣子,就是兩個極端。


  霍宴隱隱的覺得路喬有什麽不對勁,但還沒來得及細想,有人腳步匆匆的推開了門。


  “VIP病房,病人祁鬱的家屬,病人的情況不好了,病人已經進手術室進行搶救。”


  ——


  祁鬱進手術室裏邊數個小時。


  路喬就站在手術室外等了數個小時。


  這次等待的煎熬,比上次更甚。


  李愜意連夜趕到了C國,路喬還在手術室門外等著,滿眼的紅血絲,站在那,好像要站到了地老天荒一樣。


  帶著一身風塵仆仆接近,他看了一眼手術室,問:“情況怎麽樣?”


  “不知道。”路喬有些孩子的茫然,還有深深的自責,“他之前一直昏迷不醒,但是情況還算穩定,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情況忽然就急轉直下了。”


  “李醫生,你醫術高明是在國內外都是有名的,祁鬱一定不會有事的對吧?”


  “我是眼科的大夫,看得都是眼科的疑難雜症,就算是觸類旁通,也不是這麽觸類旁通的吧。”


  李愜意說:“更何況,我連他詳細情況都不知道,你讓我怎麽判斷他的病情?”


  李愜意朝那鮮紅刺眼的手術中三個字,歎了一口氣,“但願他能平安吧。”


  祁黎就這麽一個弟弟,祁家在世上,也就隻剩下了這一個血脈了。


  可千萬不能有事了,不然的話,他要是哪天等到了地下,就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跟黎兒交代了。


  李愜意在心裏暗暗地說。


  祁鬱,你可千萬不能夠有事啊。


  他這麽說,路喬越發沒有了底氣,隻能在自己的心裏默默替他祈禱,求他安然無恙。


  可最後,事與願違,這次手術,失敗了。


  手術燈滅了的時候,路喬右眼皮就莫名的跳了一下,就有種不詳的預感。


  醫生從手術裏走出來,摘下了口罩。


  “醫生,怎麽樣?他的情況怎麽樣?”


  路喬問的急切,迫切的想從醫生的嘴裏聽到一個好消息。


  但是,醫生一開口,如同一道驚雷砸下來,砸碎了她所有的希望。


  醫生說:“很抱歉。”


  手垂了下來。


  耳邊嗡鳴不斷,她以為自己會聽不見,但是沒有,她聽得很清楚。


  她的耳朵再沒有像現在這麽好過了,她聽得太清楚了。


  清楚地,都開始恨自己的耳朵恢複太早了。


  她聽到醫生跟他們說。


  “我們已經盡力了。”


  “轟!”


  又是一聲驚雷,把路喬所有的理智都炸得灰飛煙滅。


  盡力了。


  無可奈何的一句話,背後所代表著的就是一條生命的消逝。


  她不可置信的看著醫生,多希望他的下一句是,“這隻是一個玩笑。”


  可是現在是秋天,今年的愚人節早就過去了,而明年的愚人節還要等好久。


  所以她就算是再不相信,也不得不相信,醫生說的話是真的。


  何況沒有哪個醫生會用這樣的消息,來跟病人家屬來開玩笑。


  路喬這時候恨不得再去溺水一次,把自己的耳朵給堵住了,也許這樣就不用聽見這個消息了。


  現在沒有海讓她去跳,她隻能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不停的搖著頭連連後退。


  腦子裏真的好亂。


  她甚至不敢再抬頭去看手術室一眼,就仿佛那是個多可怕的地方,不停的往後退著,就算是背已經抵上了牆壁,她還是奮力的往後退。


  好像是要把自己的整個人都塞進牆裏去一樣。


  背部被牆壁摩挲的很痛,但是遠遠比不上心裏現在的疼痛。


  怎麽能這樣?


  怎麽可以這樣?


  人之前還好好的,就算是昏迷不醒,但是也還是會呼吸,有心跳,好好的一個人啊。


  怎麽能……


  路喬捂著自己的嘴,哭聲在喉嚨裏堵著,嗚咽著,顯得異常的痛苦。


  一個拳頭重重地朝她砸開,中途被霍宴攔住了,掙了兩下,沒有掙來。


  那個要幫祁鬱轉院的男人滿眼猩紅看著她,“是你害了他,你害死先生,我一定要你償命!”


  路喬呼吸一窒,那兩個字狠狠的紮進了她的心裏。


  心被撕裂了,鮮血淋漓。


  她疼的沒法呼吸。


  氣血翻湧,她麵對著男人憤怒的眼神,忽然,喉嚨口一股腥甜湧上來,霍宴的背上綻放了一捧血花。


  路喬的身子搖晃了兩下,然後,直挺挺倒了下去。


  眼前,昏迷前最後看到的,是已經滅掉的手術燈。


  ——


  祁鬱,C國被很多人稱為煞神,錦城的商圈神話人物,死了。


  死在三十歲的秋天,一個還很年輕的年紀,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C國下了一場暴雨,很大的暴雨,就在那天晚上,那麽巧,就像特意是為了給祁鬱送別。


  一夜過後,C國的楓樹,葉子已經紅了。


  紅火的顏色,像是燃燒了祁鬱最後的生命,所以顯得那麽好看,那麽的紅。


  這個秋天,卻在路喬的眼裏,失去了過去的顏色,目所能及之處,都是黑白。


  慘淡而又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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