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2章 祁鬱的自白

  “愛是救命良藥,愛也是致命毒藥,無論你救我命,或致我命,我都心甘情願。”


  ——


  我是祁鬱,心有一人,愛而不得。


  外界對我有很多傳聞,一個無權無勢籍籍無名的人,在十年間能夠創建祁氏集團,與霍氏百年世家分庭抗禮,肯定不會簡單。


  我聽過很多猜測,有說我是某個世家出身,身後有龐大勢力,也有說,我手段非常,天生的商業天才,眾說紛紜。


  其實,這些說法,對,卻也不對。


  實際上我是孤兒院長大的,跟親姐姐祁黎相依為命,沒有含著金湯勺出生的命,但確實也是靠著勢力在錦城立足。


  可不是靠祖蔭,我起家在C國,用命換來的一切。


  年少時候,確實有少年熱血,本來以為在刀口上舔血一輩子,哪天死也是死在混亂之中。


  但是世事無常,一場意外,我姐姐死了。


  替我擋了暗算,死在我的眼前。


  我眼睜睜的看她倒了下去,她的血涼了那顆少年心。


  那也是現實給我的第一個巴掌,我才明白,每天在生死邊緣試探的日子,並不是隻有刺激。


  痛失至親,剜心之痛。


  我清醒了,大病了一場之後,心理上開始出現了問題。


  雙重人格,我是主人格,失去我唯一的親人之後,分裂出來的是次人格。


  次人格比我更極端,他替姐姐報了仇,但是卻挽不回她的命。


  而我替次人格收拾了爛攤子之後,選擇了遵從姐姐的遺願,開始淡出那個隨時都有腥風血雨的地方。


  回到了我們最初相依為命的地方,創辦祁氏集團,開始過她所期望我過得那種平靜安穩的生活。


  C國被成為煞神的人,收斂了鋒芒,就成了祁公子。


  生活,一下子從一個極端,變成了另一個極端。


  直到,我遇到了路喬。


  也是那個時候,我信了命。


  命中注定,是劫。


  我至今都記得那一天的情形。


  她推開門,緊張地走過來,喊了一聲,“祁先生。”


  然後,他的餘生,就做了她的“祁先生”。


  說實話,我自認不是情聖,對情對愛,沒有那麽的執著。


  但是大概就是命吧,就是被“路喬”這兩個字圈住了,畫地為牢。


  最開始,因為她跟祁黎有兩三分的相似,懷念故人,所以把她留下了。


  可這世界上終究沒有兩片同樣的葉子,她跟祁黎有神似,但是跟她完全不同。


  容貌之下,我發現了一個堅韌,美好的靈魂。


  不知不覺,目光在她的身上停留的越來越多。


  但是從來沒談過戀愛,我當時並不知道這是什麽情況。


  清醒的知道我可能是喜歡上這個女孩子的時候,是在出差的時候。


  祁氏花高價拍下的一塊地,計劃要建造商場。


  他在施工開始的時候去工地檢查,一個小施工問題,高樓層放著的鋼管,無意間滾落了下來。


  高空墜物,還是鋼管這種有重量的堅硬物品,會致命。


  是路喬推開了他。


  跌在地上的時候,我在塵土飛揚裏,聞到一股若有似無的玫瑰香水的味道。


  我的人生從來都隻見過冬天,野蠻生長,但是那天,我見到了春天花開。


  玫瑰盛放,葉片舒展,鮮豔的顏色,熱烈而灼灼的綻放。


  那個時候,目光相接,我就知道,我喜歡上了這個女孩子了。


  我在她的眼裏,看到了這個世界上最好看的風景。


  然後就再也沒有忘記。


  路喬是個很好的女孩子,經曆過很多,但是仍舊保有最單純最美好的一麵。


  這樣的人,其實是不合適跟我在一起的。


  我們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的人。


  他現在雖然看似已經跟過去劃清界限,但是實際上他的本質還是那個沾滿了鮮血的被稱作是煞神的祁鬱,而且還是個病人。


  縱然是披上了一層溫潤幹淨的外衣,也不過是自欺欺人。


  他可以偽裝成祁公子,但是終究不是古代溫潤如玉的濁世佳公子。


  我配不上她,她那樣的女孩子,也不該被卷入黑暗裏。


  我很清楚這一點,所以,我把所有的感情都埋在心底,止於唇齒,掩於歲月。


  隻打算做她的“祁先生”,恰到好處就好。


  但是情若能自控,也許這個世界上就不會有那麽多的癡男怨女,情愛故事。


  它與日俱增。


  很多次,差點失控。


  我嚐試過要放棄,也警告過自己不要再得寸進尺。


  但是,有的東西,越是壓抑,越是放肆生長。


  克製的太久,次人格就爆發了,他替我撒了個不算謊言的謊。


  可恥的利用了路喬的同情心,騙了她,那一年,我過了從來不過的生日。


  之後,每一天,那一天都想是我多偷出來的時光,我小心收藏,把它當做珍寶。


  說到這,我不得不承認,在感情這方麵,我就是個膽小鬼。


  不敢開口,不敢越界,怕就此失去了。


  所以本來是打算等到年老以後,獨自一個人坐在庭院裏,守著這些回憶過活的。


  但是,現在戛然而止。


  恐怕是沒機會了,從路喬疑似飛機失事,失蹤一年,又或者是從那位大師替他算命直言她是命中劫難,他就知道,這份卑微的奢望,滅了。


  情,這種東西,看不見摸不著,千萬人有千萬模樣,在我的眼裏,就是路喬。


  就算她是劫,那也是命,我的命,逃不開,也不想躲。


  我很坦然。


  隻是沒想到會這麽快。


  快到沒有任何的防備,它就已經來了。


  齊清為了昔日舊怨,想要報複霍宴,卻牽扯到了路喬。


  這不是第一次了,但是,去的時候沒想到,竟然會是我最後一次把她護在身後的機會。


  當血破傷口流出,沒人知道,我心裏其實是高興的。


  那一刻,我甚至有種錯覺,我生來的使命,就是為了這一刻,為了那個會叫我客客氣氣的叫我“祁先生”的女孩子,為她生,為她死。


  這種念頭很荒唐,如果讓祁黎知道了,恐怕是要氣的活過來,追著我打。


  但是,以命護她周全,我是真的心甘情願的滿足。


  失血過多的感覺並不好受,我開始精神恍惚,視線模糊了,耳朵也聽不見了。


  在她哽咽的聲音裏,我閉上了眼睛。


  使命完成了,我也許可以功成身退了。


  一片黑暗中,徹底失去意識最後一刻,我想起了之前生日時候許的願望。


  【如果有神佛在聽我的祈禱,那我能否貪心一點,許三願。


  一願,我對麵的人,她餘生安穩,喜樂安康。


  二願,我對麵的人,她無災無難,一世順心。


  三願,哪怕有朝一日,我不能再保護她,也希望有另外一個人,在她身邊,替她遮風擋雨,讓她不受委屈。】


  那天,黑暗裏,路喬映在燭火下的麵容溫柔,淺淺的對著我笑。


  我也就跟著笑了。


  小喬,我這一生,罪孽深重,可如果還剩餘有福氣,我願意把它都送給你,隻希望,護你平安。


  ——


  醫院,手術中三個字兩個著,鮮紅的顏色,讓路喬想起祁鬱噴到她臉上的那口血。


  她下意識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臉,總覺得那種血液的粘稠溫熱感都還在。


  手狠狠地在臉上掐了一下,說不清楚是懲罰自己,還是想要借著疼痛,把自己從痛苦裏拉出來。


  掐得臉上青紫,指甲在臉頰上也留下了青紫的痕跡,她還覺得不夠,用力地去抓撓,好像手底下的不是自己的臉一樣,臉上道道紅痕,破了皮往外沁著血珠,看起來很淒慘。


  霍宴在一旁看著,驀地皺了眉頭。


  伸手抓住她的手,“瘋了?好好地對自己自虐?”


  路喬看了他一眼,眼神是空洞的。


  她掙脫了霍宴的手,指頭還彎著,修剪的短短的指甲裏卻是撓出的皮屑,還有血跡,看著很血腥。


  她低下頭,看著腳下的影子,聲音不大,“你管不著。”


  路喬的這個態度,讓霍宴心裏被刺了一下。


  他覺得不舒服。


  可是路喬不在乎。


  靠著牆,背後一片冰涼,路喬看著自己腳上的拖鞋,腳趾頭在秋天的溫度裏被凍得發青,指甲蓋上染著幾滴血跡,已經幹涸了,像是衰敗的花。


  她分不清那到底是薑星沉的血,還是祁鬱的血。


  眼眶酸澀的發疼,可是卻一點眼淚都流不出來。


  那兩個人,一個是她的良師益友,對她恩重如山,一個她視若親弟,都是在她生命裏舉足輕重的人物,可就在不久之前,卻都在她的麵前倒下了。


  因為她,身負重傷,生死不明。


  路喬一想起來,就恨不得在自己心上捅兩刀。


  她路喬,何德何能啊!

  何德何能讓他們這個對待啊?


  她恨自己沒用,在那個時候,沒膽量,也沒能力保護他們。


  如果不是她太沒用,就算隻有自保的能力,也許都不會成現在的局麵。


  她自責,她愧疚,她後悔,她也恨。


  恨自己,也恨霍宴。


  她蜷縮自己的腳趾,看著腳下那個比她高大好多的影子,問:“霍宴,你為什麽總是要害我?”


  如果不是霍宴,這一切也許都不會發生。


  她不會這遭受無妄之災,更不會把其他人攪進來,害人害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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