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6章 情深不壽啊
祁鬱卻當作根本就接收不到他的信號一樣,不動如山。
李愜意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算了,他不願意打破現狀,那他就幫他一把。
“路小姐……”
剛開口,祁鬱忽然轉頭過來看了他一眼,壓低了聲音,用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說:“李愜意,別做多餘的事情。”
李愜意翻了個白眼給他。
真的是很久沒有見過這麽不識好歹的人了。
路喬看不到兩個人之間的暗潮湧動,問:“嗯?李醫生怎麽了?”
祁鬱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重重的往下一壓,李愜意感受到了肩上傳來的壓力。
這是個警告。
他不需要李愜意的多事。
李愜意被壓的有點直不起身來,咬牙擠出兩個字來,“沒事。”
他以後絕對不再管這種事情了,媽的,吃力不討好!
這個榆木疙瘩,以後有一天要是後悔了,他絕對會狠狠的嘲笑他的!
絕對不會對他有任何同情!
李愜意好意幫忙,最後卻沒落著一點好,反而是被警告了,心底是一肚子的火,好在直到今天是什麽日子,也沒有遷怒其他人的意思,即便是冷著臉,也維持住了表麵上的平靜。
中午的時候家裏的廚師下的廚,路喬臨近磨槍,又跟著學了幾下,等晚上的時候,自己做了掌勺大廚,還是難免手忙腳亂。
路喬大概就是天生的大小姐命,能拿得起畫筆勾勒世間萬物,但是卻不會洗手作羹湯。
不管學了多少遍,她都是做不好的。
這一輩子唯一一次超水平發揮就是在跟霍宴分手前夕,她歡欣雀躍的替他做的那一頓了。
也許是那一次把廚藝的天賦點都用光了,所以她現在再也找不到那個時候的感覺了,再努力,做的菜僅僅達到能吃的地步,就非常了不起了。
祁鬱不嫌棄,他要吃的不是菜,隻是一個心意二字而已。
他這一生,親近的人裏邊,也就隻有路喬,為他做過這些事情。
有這個特別,那就夠了。
跟往年沒什麽區別,隻不過是多一個人,氣氛挺好,好的都能忽略這一桌菜的難吃。
路喬的心裏其實挺忐忑,尤其是看李愜意都哭了,邊哭還邊往自己嘴裏塞吃的。
她都懷疑人生。
她做的有那麽難吃嗎?
無聲的看向祁鬱,祁鬱完美的接收到她的意思,微側身,跟她耳語說:“他想起他的妻子了,我姐她……在做飯也是屬於不太有天賦的那種。”
難吃就難吃,因為害怕傷害了她的自尊,特意斟酌了語句,還想出了“不太有天賦”這種委婉的話來,路喬覺得祁先生真的是個特別好的好人!
再看李愜意,喉嚨忽然就有些幹澀。
這個世界對薄情的人多有照顧。
薄情寡性,就可以不傷不痛。
而對太深情的人多有苛刻之處。
情深不壽,慧極必傷。
這話,是有道理的。
路喬想起了當初的自己,分開以後,日夜被回憶折磨,卻痛死都不願意放手。
跟現在的李愜意,何其相似。
好在她已經看透了,盡早的放棄了。
像她這樣薄情,挺好的。
想起了這些,路喬的情緒不可避免的抑鬱了下來,情緒有些低落。
但是表麵上不露聲色,倒也沒有失態。
祁鬱多多少少覺察出來她的不對勁,他卻依然很避免肢體上的接觸,所以隻給她了一杯溫水。
路喬對他笑了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
客廳,關掉燈,整個房子裏一片漆黑。
打火機一束火苗光亮微弱,點燃了蛋糕上邊的蠟燭,上邊“生日快樂”的字樣隱隱能夠看清楚。
小雖然哼著生日歌,奶聲奶氣的,為這燭光,多添了幾分的溫馨。
唱完了生日歌之後,小雖然催促著說:“祁叔叔,你快點許願吧。”
燭光微弱而昏黃溫暖,坐在對麵的女人笑意盈盈,美好的就像是他做的一場夢。
祁鬱將她的模樣深深烙印進了心底,閉上眼睛許願。
如果有神佛在聽我的祈禱,那我能否貪心一點,許三願。
一願,我對麵的人,她餘生安穩,喜樂安康。
二願,我對麵的人,她無災無難,一世順心。
祁鬱想起之前在慈悲寺裏的那位僧人說的話,他又默默地在心裏添了一句,這第三願,願哪怕有朝一日,我不能再保護她,也希望有另外一個人,在她身邊,替她遮風擋雨,讓她不受委屈。
如果這些願望太過貪心,那我甘願,用我所有的福氣來做交換。
她值得我這麽做。
祁鬱睜開眼睛,對麵的人眼裏迎著燭火,搖曳著,在漆黑如墨的眼睛裏,就像是點綴的星光。
但是,這世上所有的星光加起來,都不如她的眼睛明亮。
祁鬱想。
路喬的這雙眼睛,就是他看過的最好的風景。
終其一生,這是他想要到達,卻怎麽也沒辦法到達遠方。
——
時間不早了,路喬抱著已經困得直點頭的小雖然跟兩人告別。
一推開門,室外的風雨侵襲而來,打在臉上冰涼的很。
小雖然不舒服的皺起了眉頭,將自己的小臉藏進了路喬的脖頸裏。
不知道什麽開始下雨了,路喬看了看外邊的雨勢,很大,一聲驚雷炸響,嚇得她渾身一個激靈。
“雨太大了,我送你回去吧。”
祁鬱本來就不放心他們一大一小在夜裏打車回去,但是路喬堅持,他不好勉強。
可現在的雨太大了,他怕兩個在路上會出什麽意外,又提起了送他們回去的事。
路喬避了避飄進來雨絲,又抱緊了些小雖然。
小孩子體弱,她怕他淋了雨受凍會生病。
正要開口麻煩祁鬱,大門外響起了車笛聲,穿透了大雨傳過來,有些隱約模糊。
祁鬱凝眸,管家剛好打著傘過來,“先生,外邊有位先生,說是路小姐的丈夫,來接路小姐回去。”
路喬抬頭往外邊望了望,大雨遮擋住了視線,在濃稠的夜色裏,也隻能看到一點光亮。
是車燈發出來的光。
李愜意看了眼祁鬱,麵上看不出什麽變化,但是身體肌肉已經緊繃了起來。
心裏暗自歎了一口氣,他輕輕地摩挲著自己的無名指上的戒指,老婆啊,你的這個弟弟,情路坎坷啊。
暴風雨天,冒雨出來接她,這是第二次。
路喬的心裏很平靜,連剛開始的詫異都沒有。
大概是,無關緊要的人,不管做什麽,都很難再觸動到她的心弦了,所以,對他的態度看得很淡,很無所謂。
她跟祁鬱說:“既然有人來接我了,那就不麻煩祁先生了,反正時間已經很晚了,祁先生回去休息吧。”
祁鬱卻撐起了傘,“我送你出去。”
說著就遞給了路喬另一把傘,先走進了雨裏。
態度不遠不近,控製得剛剛好,如果不窺探到他的心思,也許會被迷惑覺得,兩個人這隻是普通的朋友關係吧。
李愜意覺得,自己今天歎的氣,比之前一個星期都要多了。
路喬撐起傘,一手抱著小雖然,一手打傘走進了雨裏。
兩個人共打一把傘,路喬害怕小雖然淋了雨,就有意將大半雨傘都遮到了小雖然身上。
李愜意就看著祁鬱跟路喬並肩走,,默默地將自己的雨傘朝路喬傾斜了,幫她遮擋了她的雨傘沒有遮擋住的地方。
真正的深愛,於無聲處,在細節裏可以窺斑見豹。
李愜意有點頭疼,也對祁鬱感到心疼。
暗戀,挺讓人心酸的。
尤其是這種執著的,撞了南牆都不會回頭的。
李愜意仰頭看天,暴雨天沒有月亮,天上隻有不見光的黑暗。
黎兒啊,如果你在天上能夠看見的話,就多保佑保佑你弟弟吧。
別讓他一廂情願,到最後,不得善終。
——
走出祁家的院子,借著門口的燈光,路喬看清楚了燈下的人影。
撐著傘站在門口,身後是他的那輛勞斯萊斯幻影,低調而又內斂深沉的黑色車身,幾乎要和黑夜融化在了一起。
目光從車子上移開,跟霍宴的目光碰到了一起,他沒問她為什麽會在祁鬱的家裏,她也沒有問他為什麽會知道她在這裏。
兩個人一個眼神,仿佛什麽都已經心照不宣。
掐了煙,霍宴打開了車門,“走吧,接你們回去。”
路喬低低地“嗯”了一聲,彎腰坐進了車裏。
將傘收起來,重新還給了祁鬱,她跟祁鬱說:“祁先生不用再送了,這外邊的雨大,祁先生還是快回去吧。”
霍宴眉頭動了動,等祁鬱接過傘,路喬收回了手之後,就直接關上了車門。
車窗玻璃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沒降下來,徹底隔絕了兩個人的視線。
雷聲陣陣,大雨裏兩個人對視著,有危險的氣息在兩個人之間衍生蔓延。
“我知道你到底對她抱有什麽樣的想法。”
霍宴開口,聲音很低,比打在臉上的雨水還要讓人心頭冰涼。
如同一個被侵犯領地的野獸,他語氣裏帶著威脅說:“祁鬱,你最好早早地把你的心思收起來,不該覬覦的東西,就永遠都不可能會屬於你,不要再做妄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