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六章:欺君
薑太醫出身醫學世家,做了幾十年太醫,對自己的醫術和行醫經驗有著絕對的自信。他親手為七皇子與皇上做的滴血驗親,這結果他是絕不可能弄錯的。
所以,孟如一的話在他聽來根本就是在狡辯,當即不屑的道:“老夫倒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什麽比滴血驗親更可信的辦法,聽說聖女治病的手段聞所未聞,不過,若是什麽玄乎其神的法子,我們尋常人是不懂的,要用來驗證血脈傳承怕是作不得準吧?”
孟如一知道他話裏的意思,隻麵色不改,道:“其實不是什麽玄奧的法子,薑太醫應該也懂,它叫父子連心。”
說到這裏,她看了看皇帝,接著道:“骨肉親情之間的牽絆是任何東西都斬不斷的,皇上與其信賴於本就無依據的滴血認親,不妨靜下心來回想一下,您對七皇子的緊張在意、七皇子對您的儒慕之情,這些難道不是血脈相連的最好憑證嗎?”
穆天琪中毒之後,皇帝有多緊張這是有目共睹的,為了治好他,可以說能想到的法子通通都用上了。
薑太醫本想反駁什麽,可看到皇帝變化莫測的臉,到嘴的話又咽了回去。
皇帝沉默著,孟如一的話讓他不禁回想起了與這孩子之間的點點滴滴。
這個最小的兒子雖然自幼體弱多病,但他也是真真切切喜愛的。尤其這孩子聰明早慧,乖巧懂事,可以說是深得他的心意。
隻是,他查到的那些疑點又讓他如哽在喉,難以下咽。
孟如一本無意在這個時候刺激他,可看他猶疑不定,心中一冷,道:“皇上,七皇子臨終最後一句話您應該是聽到的吧?”
皇帝身軀一顫,心口仿如被人捅了一刀般撕裂的痛。
“對一個孩子而言,父母就是自己的天和地,七皇子身中巨毒最痛苦無助的時候他都咬牙堅持著,可最終擊潰他的卻是您的質疑,因為,天地都塌了。”
“孟如一!”一直靜默的雲霄輕聲喝住了她,眸中隱隱透過一抹憂色。
她可知她這番話是犯上了?激怒了皇帝對她絕對沒有好處。
孟如一當然知道後果,隻是壓抑在心頭的情緒讓她不吐不快。
皇帝臉色果然愈發的難看,卻一時讓人難以分辨是對她出言不遜的憤怒,還是被人揭開傷疤的沉痛。
不過,不管是哪一種,帝王之怒都絕不是人可以輕易承受的。
屋內的氣氛頓時變得凝重而蕭殺。
“皇上。”雲霄清洌的嗓音仿如在這一室沉寂中劃開了一道口子,“百官還在門外候著呢。”
這一聲無疑是將皇帝從洶湧的情緒中點醒。
眼下文武百官都知道七皇子已歿,若是遲遲不安排後事,那些私下裏的揣測與言論可想而知。
皇帝垂了垂眸,再睜開時,臉上的枯槁之色稍褪了幾分,道:“傳令下去,為七皇子入殮。”
說完,不耐的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都退下。
孟如一本已做好了迎接雷霆盛怒的準備,卻沒想到就這麽被打發了出來,出了寢殿,方覺得後背涼涼的。
有了皇帝的旨意,文武百官在最短的時間內離開了皇宮,而宮人們則開始張羅皇子的殯禮事宜。
雖然皇子尚未成年,不得厚葬,卻也不容疏忽,於是,孟常鋒的行程還是再一次擱下來,隻等皇子入葬之後再行啟程。
如此一來,孟如一不得不暫回國師府。
本以為雲霄會留在宮中,未料她前腳剛踏上馬車,他隨後也跟了上來。
馬車一路往宮門外走,車內維持著詭異的沉默。
孟如一心情猶有些沉重,直到,無意間瞥見身邊的人麵色有些蒼白,才恍然回過神來。
這人嘴上雖然冷漠無情,可真到了緊要關頭,不遺餘力出手的也是他,實在有些出乎她的預料。
隻是,看他的臉色,顯然這幾次連番使用內力對他的身體也造成了一定影響。
“別用那種眼神看我。”不等她問出心中的關切,雲霄便冷聲開了口。
顯然,他現在心情很不諭。
孟如一收回了視線,心裏莫名的便有些難受,靜默了片刻,道:“我知道你在氣我自作主張,插手了不該插手的事,不過你放心,如果皇上非要追究,後果我會一力承擔,不會牽累你和國師府。”
聽了她的話,那張蒼白的俊顏上兩道濃眉緊緊一擰,鳳眸清冷的掃了過來。
“孟如一,你知道欺君之罪該當如何嗎?”他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卻仿如地獄之音,狹帶著森寒。
看他眼底仿如洞悉一切,孟如一不由得心頭一顫。
沒錯,七皇子血緣的事的確是她欺君了,可他又何以能如此篤定?
如果說之前雲霄還隻是七分懷疑,看了她這般反應,便已經十足十肯定了,頓時鳳眸便危險的斂成一線。
怒不可遏之下,他一把便捏住了她的下巴,迫視上她:“孟如一,你還真敢?你知不知道這足以搭上你的命?”
孟如一臉上的確有過短暫的驚惶與心虛,但很快便鎮定下來,道:“我可是當眾做的滴血驗親,何來的欺君?”
她嘴倒是夠硬。
“你以為皇上若是存心想查會查不出來破綻?”
說到這個,孟如一倒是硬氣起來,道:“滴血驗親本來就不靠譜,就算那些太醫查出的結果與我不同,我也有辦法推翻他們的論證。”
看她無所畏懼的模樣,雲霄險些有種想掐碎眼前這脆弱脖頸的衝動,也省得她日後再胡作非為,讓人為她提心吊膽。
“今天皇上的話你沒聽到嗎?你覺得他是信你嗎?”
孟如一當然知道皇帝並不信任她,事實上,這種事在她那個時代也是屢見不鮮,親子鑒定中心的奇葩事件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更何況是皇室這種極為注重血脈傳承的地方。
皇帝定是知道了些什麽,否則也不會突然命薑太醫去給七皇子做滴血認親。加上他事後對皇後的態度,足以說明這件事背後並不簡單。
“我知道他不信,我隻是在賭,所謂的血脈傳承,難道真的比多年的舐犢之情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