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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章 浮動的雲朵

  一九八九年的九月,趙守誌與葉迎冬修成正果,結婚了。趙守誌結婚的場麵無非是對趙守業的複製與翻印,隻是主角有所變換。依照習俗,趙庭祿給葉迎冬過五千元彩禮,以做置備家居之用。“幹折幹卷”的五千元錢,除去買棉花買布料做棉被褥再買櫃上用品外所餘不足三千,並不算多。趙庭祿很能看明白事情,逢別人問起兒子結婚的花費時,總是稱讚葉吉平一家懂事裏開明通達,不在錢上斤斤計較。趙庭祿不沾沾自喜,不做誇大渲染,所以在外人看來,他便穩重得體,頗具聰明人的風範。


  婚後的甜蜜與溫馨漸漸被生活的繁瑣取代,一切都變得平淡平凡起來,隻是這種變化不為人察覺,是悄悄的沒有聲息的。


  “迎冬,你說吳老師這人咋這樣?”趙守誌說。


  電視機裏正放著小虎隊的《青蘋果樂園》。歡快活潑的畫麵,閃閃的不斷地將青春氣息傳遞出來。


  “怎麽這樣?你才知道他?教我們物理時就借輔導的機會故意靠女生很近還摸女生的手。”葉迎冬說。


  趙守誌靠著牆想了一會兒點頭,道:“還真是的,他教我時有同學說他賤兮兮的專門看女生的胸脯。”


  “當老師的成了這樣子,真給人丟臉。那天下午第一節課間時,他就拿個女性的三角褲在走廊裏甩來甩去的,還大聲嚷嚷,恐怕別人不知道。”葉迎冬的敘述讓趙守誌想起那天下午的情形,便也附和道:


  “我們組裏幾個人都探著身子看了。”


  葉迎冬笑著問:“你沒看?”


  趙守誌答道:“我嫌有味兒。”


  咯咯的一陣笑聲過後,葉迎冬點著趙守正誌的太陽穴,說:“還嫌有味兒?怕是想聞你也聞不到呢,她可是咱們學校裏最漂亮的女老師。”


  在下午的斜陽下,趙守誌和葉迎冬說著閑適的話,彼此相挨著做親密的交流。


  “那褲衩怎麽落到他的手裏?”趙守誌不解地問。


  “睡覺了唄,早晨起來忘穿了,要不你問問他去。前幾年他沒結婚時,吳兆明就老想占她的便宜,那小眼睛總是色眯眯的看,他在走廊裏走對麵時他還故意擠蹭。呸!”


  葉迎冬好像義憤填膺,胸中的不滿與鄙薄厚積著,像要溢出來一樣。


  “下午真不扛混,一出溜就兩三點鍾了。”葉迎冬把頭靠在趙守誌的肩上說。


  “是啊是啊,就是不經混,一混一天。這放假不上班的日子就是好,省得跟學生生氣。迎冬,我現在很後悔當初怎麽就報了師範呢。”趙守誌的一番話,在葉迎冬聽來頗覺詫異,她坐著身子問:


  “那你的意思是後悔了?你不幹老師的話咱倆就處不成對象了。”


  “那不一定,我要相中的人就是跑到天邊也能找到,信不?”


  一陣哈哈的大笑後,葉迎冬枕著趙守誌的大腿躺在炕上。


  地板革上,淡藍大花圍在豔紅方框裏,方框又一個一個疊套鋪陳在這一鋪炕上。喜慶的色彩加上靠北牆陳設的簇新的組合家具及上麵的杯盤器皿,電視機和一束插在藍色膽形玻璃瓶裏的塑料小花,將這間土屋裝點得浪漫溫馨,仿佛新婚的味道還沒消散鞭炮與嗩呐的聲音還未斷絕。


  有一次,趙守誌逗趣葉迎冬說:“你很有小布爾喬維亞的情調,看看這暖壺上麵都苫了小布簾,這北京凳也是擦了又擦。”


  葉迎冬不明白,就問:“小布爾喬維亞是誰?”


  趙守誌笑道:“就是小布爾什維克的妹妹。”


  趙守誌結婚後隻在父母家裏住了五天便搬遷到了葉吉平為他們找的李姓人家的西屋。趙守誌搬家那天,張淑芬苦巴巴地擦眼淚,望著拉著大兒子大兒媳婦兒和包裹箱櫃的自家的四輪車突突遠去,不住地長籲短歎。趙庭祿瞪眼嗔怪道:


  “你個傻叉娘們兒,兒子又不是三年五載地不回家,你抹扯個啥?”


  張淑芬幽幽地說道:“犢子玩意,你不懂,你不懂。”


  張淑芬懂什麽,趙庭祿又不懂什麽呢?其實趙庭祿心裏明白,大兒子成家立業,就像同垵的黃瓜被移栽到別處一樣,不再連理並蒂。不知道趙庭祿為什麽有這樣的畫麵出現在眼前,他隻覺得有點失落,有點不舍。


  秋天漸入末尾時,趙庭祿拉起了滿滿的一四輪車玉米秸稈兒給了兒子,又在漸入深冬時與回來探親的趙守成一起用趙守業的四輪車拉去了一車鬥玉米瓤子。趙守成好像懂事了很多,不再像原來那樣混濁猛愣。那天,這爺仨在趙守誌那裏吃了飯。


  趙庭祿盡了父親的責任,盡可能的在生活上扶助兒子,這樣做了他才心安。趙守誌在那天的飯桌上對他說:


  “爸,我們兩個掙工資,這些都可以自己買。再說,你得看守業和亞娟願意不願意。”


  趙庭祿道:“苞米杆是我主張拉的,苞米瓤子可是亞娟主動說送的。”


  農曆的八月末,葉吉平作主張以二千塊錢買下了這幢與其他住戶連脊的兩間草房。這一溜房舍原為公社幹部家屬房,趙守誌在念初中時經常從這兒路過。那時,他覺得能住到這裏的人非富即貴,有著與自己左鄰右舍的大爺大娘叔叔嬸嬸們不一樣的精神氣質,有點高不可攀。現在他住進這兒,忽然覺得有點滑稽。


  這兩間房的苫房草還算挺闊,牆體門窗也周正,隻是院落小了點,菜園也不太大,但離學校近,所以也和趙守誌的心意。


  現在趙守誌正偏轉頭向窗外望,手撫在葉迎冬的臉上。猛可地,他叫道:“我爸。”


  葉迎冬一下爬起來向外望去,然後說:“嚇死我了,我以為進屋了呢。”


  趙守誌哈哈地得意地笑,同時麻利地跳下炕,穿上鞋跑出去。葉迎冬整理了一下衣衫,捋了一下頭發也下地出來。


  趙庭祿在門口將自行車支起,然後取下馱貨架上的膠絲袋子,說:“豬頭和豬爪子都用噴燈烤好了,明天化開了就烀。”


  他說著將袋子拎進屋裏,趙守誌想幫父親,卻被他輕輕推開。


  葉迎冬忙不迭地倒水讓座,並說:“爸,晚上在這吃飯。”


  她沒有用詢問的語氣說話,而是用肯定的不容推脫的話來說明自己的意思。但趙庭祿很明確地說:“我就坐一會兒,喘口氣,然後上供銷社買一斤洋釘。”


  葉迎冬為了顯示自己的誠意,到外屋拿盆?麵並大聲地問:“爸,我擀麵條,你看吃啥鹵?”


  趙庭祿回答道:“我不在這吃,一會兒就回去。”


  “爸,你蹦蹦狗子呢?”趙守誌問。


  “壞了,徹底的壞了,壞了十來天了。”趙庭祿揪著頭發答道。


  趙守誌在心裏算計著,知道那輛車是上一次回去後壞掉。


  “不修了?”他問。


  “不修了,沒有修的價值了。”趙庭祿回答道。


  “那,爸,上貨擱啥?”


  “用四輪子,守業有空就去上貨。上回守業拉回來十袋白麵,說試著賣賣。”


  看得出趙庭祿對那輛手扶拖拉機有十分的不舍,但看表情他已經放棄了。那輛車已經十三四年了,不再有修複如初的可能。


  趙庭祿不敢久坐,他怕葉迎冬把飯做好後就走不成了。在他走出門時,葉迎冬攔在前麵,但趙庭祿的去意堅決,她也不好強留。在門口推起車子時,趙庭祿叮囑道:“烀好了就吃,別等到二月二。要是吃不了就給你爸他們送去。”


  趙守誌和葉迎冬將趙庭祿送到大門外後,天空中忽然飄起了小雪花。葉迎冬對依然愣怔的趙守誌說:“進屋啊,還傻站著幹什麽?”


  趙守誌啊了一聲,轉身向院裏走去,葉迎冬隨後跟著。


  趙守誌回到屋裏後,坐在炕沿上,一聲不響地想著心事,葉迎冬在外屋揉著麵。


  電視已閉掉,繪花的電視罩規矩地套在上麵。屋子很靜。


  葉迎冬忙了一陣後進屋道:“再餳一會兒你擀麵。這老爺子吃一口飯能咋的,外外道道的上自己兒子家還這樣。我跟你說話呢,瞅你跟個木頭似的。”


  趙守誌如夢初醒,看著葉迎冬清爽的臉說:“我現在覺得我爸很偉大。”


  葉迎冬笑著問:“那我爸就不偉大嗎?”


  趙守誌一本正經地點頭,道:“都偉大,都偉大。”


  他的表情中沒有一點玩笑的成分,透著對父輩無限的敬愛。


  葉迎冬受感動了,靠近趙守誌說:“他們這一代人含辛茹苦地將咱們培育成人,供兒女念書幫助著成家立業,有時真不知該怎樣回報他們的恩情。”


  趙守誌側過臉看著自己的妻子說道:“倒是讀過書的人,說的話文縐縐的,可不像王亞娟。要是她一準會說,爹媽苦熬苦曳的一輩子,一把尿一把屎把咱們拉扯大,再扒扯個媳婦,多不易啊!以後可得好好‘待誠’他們。”


  葉迎冬被說得哈哈大笑道:“還別說,你總結的還真到位。那回王亞娟跟我說,嫂子以後受窄巴就告狀,老頭老太太一準收拾他們。你兄弟媳婦挺有意思,那會告狀說守業淨偷著拿好煙,讓你媽給罵了。哈哈……”


  “擀麵吧,麵餳好了。哎,你多幹活,要不然我告狀去。”葉迎冬一半真一半假地說。


  “迎冬,你是我的妻子,我必須盡心盡力的服侍你,這是愛;你比我小,像個小妹妹一樣,我必須全心全意的嗬護你;你懷有身孕,我必須樣樣幹在前麵,要不我媽非得殺我不可。”趙守誌搖頭晃腦地說,就像一個老學究。


  “酸!不過我愛聽。行了,做飯,然後上炕睡覺——”


  葉迎冬將尾音拉得好長,像唱歌一樣。她的清爽的臉上,雙眸明亮,牙齒潔白。


  夜色朦朧時,趙守誌伏在炕桌上書寫著,葉迎冬則穿著單薄的衣褲躺在炕上舞著手臂,顯得百無聊賴。


  窗簾已拉合,上麵繪有幾隻燕子和浮動的雲朵。


  “唉,你那樣寫不累嗎?”沒有蓋被子的葉迎冬忍不住還是說話了,“這炕真熱,嘮得脊梁骨都出汗了。再不,買一個桌子,看你在那兒窩得太難受。”


  靠牆邊的爐子裏煤火正旺,屋子裏暖得如春天一樣。


  趙守誌抬眼看了一下說:“一張桌一張紙一支筆足以讓我描畫人生。哎,迎冬,趕明我也像那些文豪一樣也弄個書齋,對,就叫三一書齋。”


  他說完嗬嗬地笑起來。葉迎冬側身看著趙守誌道:“一間房一鋪蓋一男人足以讓我幸福一生。對,咱們家以後就叫三一人家。”


  咯咯地笑過之後,葉迎冬將褲子脫去,露出光滑柔順的雙腿。


  趙守誌又寫了一陣後,抻了抻胳膊甩了甩手說:“迎冬,你讀過《背影》嗎?”


  聽他這樣一問,葉迎冬忽地嘟起了嘴,像小女孩一樣道:“怎沒有讀過?初中語文課本就有,是朱自清的。小瞧人!”


  趙守誌趕緊解釋:“不是的,我沒有小瞧你的意思。今天我看我爸走遠的背影,我就忽然想起那篇散文來。所以,就……”


  “哦,你想寫一篇背影?”葉迎冬接過話。


  “隻是內容相似,情感相似,不是《背影》第二。我還沒有想起題目,要不就叫《父親轉身的那一刻》怎樣?”趙守誌以真誠的態度向葉迎冬征詢。


  葉迎冬沒有給他一個明確的答案,含糊地說了一些連她自己也不認可的話後,打了一個哈欠道:“炕太熱了,不行,得挪一挪。”


  於是她起來蹲到炕上,向後麵扯著褥子,好將炕頭讓出來。趙守誌伸出手在她的屁股上拍了一下:

  “還挺性感。”


  葉迎冬嗔怪道:“流氓,色鬼,沒正形。”


  她的輕快的話音剛落,便咯咯地笑起來,同時眼睛瞟向趙守誌。


  葉迎冬重新躺下後,將被子蓋住了下半身,她的胸脯高高地聳立著,微微地顫動。


  “睡覺吧,那燈刺眼睛。”她看著趙守誌說。


  趙守誌把目光死死地定在葉迎冬的胸脯上,五秒後,他忽地地摜下筆,跪爬過來,脫衣解帶鑽進被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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