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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異樣的感覺

  趙守誌在又一個周日的中午,就早早的到了學校。在從家裏出來時,他謊稱現在是高三,學習緊張,老師要求嚴格,不可以有半點的鬆懈。這樣的話在張淑芬聽來很是滿意,她似乎看到兒子在燈下苦讀後如願考上大學的情景,於是她憐惜又驕傲地看著兒子。


  ??現在,躺在鋪位上的趙守誌眯著眼睛,身邊同學們的胡言亂語從左耳進又從右耳出,不會留一點痕跡。孟繁君的俏皮的眼睛在他的眼簾前閃動,也有她輕快的聲音響在耳旁,還有她渾圓的胸在彈跳。趙守誌咽了一口唾沫後,努力將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孟繁君家的陳設上。


  ??去還是不去?這個問題折磨著他。之後,他說服了自己:她得到了自己的幫助,她籌備一些好的飯菜也是應該的,她是姐,姐姐招待弟弟不是很正常嗎?趙守誌爭得了自己的同意後,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嚇得正閉目養神哼哼呀呀的吳誌全一跳:

  ??“叉,詐屍了?”


  ??趙守誌笑一笑說:“我上我老姑家。”


  ??他極力掩飾自己的慌張,裝出無所謂的情狀。


  ??趙守誌推出自行車,在窗前略微思索了一下,便猛然上車,他怕自己過一會會改變主意。


  ??轉街過巷來到孟繁君家門前後,趙守誌下了自行車。門虛掩著,能聽見孟繁君哄孩子的聲音。他捋了一下自己的稍顯長而且淩亂的頭發,整了整衣襟,然後推門進去再將車子支起。


  ??孟繁君聞聲抱著孩子出來笑道:“你要再不來我就接你去了。對,這才像個弟弟,不許外。快進屋。”


  ??趙守誌進屋後,見鍋台上擺著一綹摘淨洗好的蔬菜,一大半碗的攪勻的雞蛋,一小碗切好的肉,一盤切得勻勻淨淨的幹豆腐,一小盆兒還未攪拌的涼菜,一盤切成細條的豬耳朵,蔥花盛在一個小碗裏。看來孟繁君早早地就做好了準備。


  ??孟繁君將孩子放到炕上說:“嗯,給你嘩啦棒自己玩兒啊。弟,她可聽話了,磨磨式的玩兒,多咱也不磨人,不像別人家孩子那樣咧咧的成天哭。”


  ??他轉過頭看趙守誌。


  ??“姐,你做那麽多幹啥呀?麻麻煩煩的,我又不是外人。”趙守誌說。


  ??“不多呀,才四個。弟頭一次端姐的飯碗,就做一兩個的,那多不好意思。我上小街那兒買菜時尋思再多整倆,可是再一想天熱,剩下了一宿就得餿。我弟也不是這一次吃飯,以後日子長著呢。是不,弟?”


  ??孟繁君說話時,目光沒有離開趙守誌的臉。


  ??“姐,這不是第一次了,上個禮拜天是第一次。”趙守誌沒有躲避她的目光,回應道。


  ??“上次的不算,那是加演片兒是序幕。”孟繁君說完,咯咯地笑起來。


  ??將灶裏的灰掏出,再點燃柴草,加上細碎的木柈子,然後填上一點煤,就靜等著鍋燒熱。


  ??“弟,你家燒啥?”在等火燃旺的空檔,孟繁君問。


  ??“燒苞米稈子再不就是秋天摟豆葉燒。苞米杆子不好存,下落套雨時苞米稈垛就漏,到天晴時還得晾曬。”


  ??坐在小板凳上輕搖著風車的孟繁君見火已燃起,就站起來道:“弟,給姐搖風車,別快了,要不然往出飛小尾巴灰兒。”


  ??趙守誌坐下握住風車的搖把,輕輕地轉動起來。他好奇地向灶裏張望著,見紅紅的火苗舔著鍋底就說:“姐,我小時候給我媽燒火時,總愛往灶坑裏瞅。有一回燒豆葉,我填多了,裏麵悶著老也不著,我就趴在灶口往裏看,看著看著就聽裏邊嗵的一聲,一個大火舌噴出來,把我眉毛燎了,那臉上熱辣辣的,可疼了……”


  ??趙守誌想起了小時候的事,便講述起來。


  ??“是嗎,讓姐看看。”孟繁君移過身子俯下臉察看著。她的細膩有光澤的臉上散發著雪花膏的香味,不無遺漏地被趙守誌吸進鼻孔裏。“嗯,沒看出什麽燒過的樣子,臉光光溜溜的一個疤一個結都沒有,眉毛也整裝的又黑又密。”


  ??趙守誌注視著不到一尺遠的孟繁君的眼睛,說:“這都六七年了,早好了。”


  ??鍋熱了。


  ??一陣翻炒之後,兩盤色澤鮮明香氣四溢的熱菜擺在了鍋台上。


  ??“弟,你去屋裏放桌子撿碗筷,我趁熱把鍋刷出來再放點水。”孟繁君吩咐著。


  ??由吃飯時開始,孟繁君就給趙守誌講她的過去——


  ??孟繁君如所有的農村女孩子一樣,在二十一歲那年就早早的結了婚。他的男人,那個在社辦工廠上班的張喜文沒有給他帶來多少幸福,隻留下一個女兒,便在車禍中撒手人寰,杳然西去。“公家”答應把女兒撫養到十八歲,並安排孟繁君到沙場的冰棍廠上班。所以女兒斷奶後,孟繁君就將她女兒交給了婆婆來看護。兩個星期以前,婆婆通話說這兩間房你可以住,若以後孟繁君改嫁就不再歸她所有。孟繁君很氣憤,同婆婆吵了一架後就自己帶孩子,冰棍兒廠的工作也辭了。


  ??“弟,還是你們學生好,啥煩心事都沒有,就一個心思上學。”孟繁君不無羨慕地說。


  ??“那孩子她奶不來看她呀?”趙守誌問。


  ??“哦,沒有。我告訴他們了,要想看孩子先問問她兒子同意不同意。”


  ??趙守誌沒聽明白,就問:“他兒子?”


  ??孟繁君揚了楊眉毛,眨了眨俏皮的眼睛,回答道:“對呀,問她兒子。不跟你說這些煩心事了,說點兒別的吧。對,你班有沒有小姑娘看上你?”


  ??趙守誌被她一問,驀地在眼前浮現出於愛蓮的形象來,但隻是在轉瞬間,他痛快地答道:“沒有,沒有人看上我。”


  ??“哈哈哈,我弟說謊話了,你不說我也知道有人喜歡你。我再盛點給你,大小夥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吃飽了才有力氣長個。”


  ??趙守誌吃得夠多了,他覺得肚子滿滿的甚至連嗓子眼兒都填了東西。當他把最後一口飯壓進喉嚨裏後,他將筷子刷的放到桌子上,轉身下地。孟繁君先是一愣,然後故作嚴肅的板著臉道:“坐那,著急忙慌的,我不跟你盛了。”


  ??趙守誌被窺破了心思,有點兒窘迫,就重又坐回到炕上。


  ??“哈哈哈,弟真好玩兒。不急,跟姐說會兒話。”


  ??沒有明確主題的閑談持續了二十幾分鍾後,孟繁君下地收撿碗筷洗刷擦抹,趙守誌則哄著孩子。這個小女孩也同他熟悉起來,看情形,她也樂於和他玩耍,不時還有笑聲傳出來。孟繁君透過牆上的小窗子,不時張望著,微笑浮在她的臉上。


  ??“小娜好像是困了。”玩兒了一陣兒後,趙守誌說。


  ??孟繁君幾步跨到屋裏上了炕,將小娜抱進懷裏來回悠著。隻一會兒,小娜就閉上了眼睛。孟繁君將她輕輕地放到炕上,抬眼對趙守誌說:

  ??“弟,你去把頭洗了,我給你剪頭。”


  ??趙守誌以為自己聽錯了,就用求證的目光看孟繁君,待得到她肯定的答複後,他起身到外麵,見椅子上放著盆,盆裏盛著清水。椅子的旁邊立著一個塑料瓶,他不知道做什麽用。趙守誌端詳了一會兒,猛地把腦袋紮進清水裏了,連眼睛都沒掉了。在這一刻他忽然想起一個人來——林海老師,他春天時上河沿撈蛤蜊被淹死了,為他準備的棺槨明晃晃地停放在宿舍那兒,看了脊梁骨嗖嗖的像有冷風吹過。他想到這兒,身子一激靈,忙將腦袋抬起,恰好看見孟繁君輕巧地過來,問:

  ??“水涼?”


  ??趙守誌閉著眼睛說:“不是,我想起學校老師了,他在南河沿兒淹死了。”


  ??孟繁君站在趙守誌身旁看了一看,然後彎腰拾起那個塑料瓶,並倒出一點粘稠的乳白的液體塗抹在趙守誌的頭發上。一股清香由頭發上飄進他的鼻孔裏。


  ??“洗頭時得把鬢角也搓了,別光顧著一個腦瓜頂。你們這些男孩子呀,就是粗枝大葉慣了,多咱都不知道細細作作的。弟,你是不是使洗衣粉洗頭啊,再以後可別那麽整了,洗衣粉燒頭發。原先我用酸菜水洗過還用黃土泥洗過,現在我用洗發香波。”孟繁君連珠一樣的話清脆地跳著,一個一個的蹦進趙守誌的耳朵裏。“把腦袋低下,我把你後脖頸好好洗洗。”


  ??趙守誌把腦袋紮到水裏,閉緊眼睛。孟繁君笑道:“不用紮水裏呀,洗澡呢?我們家離河沿近,一到天熱時,半大小子又往水裏鑽,說也不聽。對,你可不能洗澡,讓水那什麽可就看不著姐了。我弟不在河沿兒住,淹不著。”


  ??她邊說邊撩水,仔細的投洗著趙守誌稍稍顯長一些的頭發,然後洗他的脖子。這一切都是親姐姐才能做到,但現在被孟繁君做來卻顯得那麽自然,沒有一點點的怯手怯腳。


  ??“好了,抬頭,包上。”孟繁君把一條幹爽的毛巾裹到趙守誌的頭上後說。


  ??趙守誌直起身子,用毛巾擦拭著頭發。覺得頭發不再濕漉漉後,他睜開眼睛,見孟繁君正向屋裏走去。他將手巾搭到椅背上,然後把水倒掉。


  ??孟繁君拿著手推剪圍巾和梳子躡手躡腳地出來後,瞟了趙守誌一眼,很有點兒不自然的笑了笑。趙守誌莫名其妙地看她,見她把手推子和梳子放到窗台後就進了菜園,直奔東南的廁所。趙守誌明白了,於是他轉過臉向屋裏看,屋裏小娜正在熟睡。


  ??太陽的白光照在頭發上,隻需七八分鍾就已半幹。


  ??“弟,坐下,姐給你剪頭。”從菜園裏出來的孟繁君有些許的忸怩,她的臉上有點兒暈紅。不過她很快調整了狀態,落落大方地把圍布圍在了趙守誌身上。


  ??“弟,我爸就是剃頭匠,隊裏活時就走村串巷給人家剃頭,一個頭五毛。他在家給人剃時我就在那看,看著看著就學會了。我爸不讓我學,更不讓我上頭,他說丫頭家家的學啥剪頭,好好的做針線活得了。他不讓學我也學,慢慢的我就看出門道來了。我結婚以後就買了一把推子,專門拿我們家那死鬼練手,隔三差五地剪。走一回我推狠了,他那腦瓜頂好像扣了個茶壺蓋兒似的。我一瞅這不行啊,就給他剃了個光頭。弟,你剃過光頭嗎?”


  ??“剃過呀,我們班老師給剃的,全班同學全剃光了,鋥明瓦亮跟進少林寺似的。”趙守誌答道。


  ??孟繁君悅耳的話音總是響著,像旋開開關調諧好頻道的收音機一樣:“那真有意思,你們上學的就是幸福,不像我小學都沒念完。弟,我覺得以後開個理發店準行,最起碼能養活我自個兒。還沒有女的開理發店呢,就是男的開的也少。我要開理發店,就在小街那兒,那兒熱鬧人多……”


  ??孟繁君纖巧的身子轉到前麵後,那飽滿彈跳的雙乳就完全地映進趙守誌的眼簾內。他呼吸急速起來,但他盡力抑製著不讓自己有異樣的情態。他的心在跳,像有一隻小巧的手在心中搔弄,又像是被一根線細拉扯著上下翻動。


  ??“鬢角是長點好還是短點好?”孟繁君問。她並沒有等趙守誌回答就自作了主張,“長點兒留,也不是那麽長,就是些微的長點兒。現在都不時興平頭了,都是帶座的。我看兩邊一不一邊齊?”


  ??孟繁君側歪著身子頭向後仰,仔細地端詳著。


  ??在孟繁君側身的同時,她的腿在不經意間貼到趙守誌的腿上,於是一陣異樣的曾存於他的向往中的令他心旌搖蕩的感覺由他的腿的外側傳導著經由小腹一直到胸間。趙守誌不自覺地哆嗦了一下,並抬起眼睛看孟繁君的臉,此時孟繁君正好也看他。目光交接的一瞬間,孟繁君的臉迅速地燃遍紅霞,拿推子的手也停止了動作。


  ??空氣仿佛凝滯了。幾秒?或幾分?趙守誌感覺不出來。


  ??“行了,我弟現在精神多了,就是一個帥小夥。”


  ??孟繁君說話時用笤帚輕輕地拂拭趙守誌的脖頸,然後將圍布摘下。趙守誌恍恍惚惚如夢後醒來一樣站起來,貓著腰閉著眼睛用手打掃著臉上頭上的碎發。孟繁君將圍布抖了幾抖,再疊好放到窗台上後,趨近趙守誌,用她的纖柔的手指,輕拈去趙守誌耳後的細發,說:

  ??“瞅瞅你們這些男人,都這樣毛毛草草的,就知道大麵上幹淨。”


  ??趙守誌理完發呆了十幾分鍾之後,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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