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帶過濾嘴的煙就是好
趙守業問張淑芬:“媽,我爸啥時候回來呀?”
??張淑芬研究著兒子的目光,而後問道:“我哪知道他啥時候回來,你幹啥?”
??趙守業避開母親的目光,嘟囔著:“不幹啥,就是問問。”
??張淑芬笑了問道:“是不是想開車?”
??被窺破內心的尷尬立刻在趙守業的臉上呈現出來,但他嘴硬:“我才沒想開那破玩意呢。”
??那輛趙庭祿開了五六年的手扶拖拉機成為他的私有財產後,趙守業幾次要求著要學習駕駛,但趙庭祿每次都拒絕,拒絕得很幹脆,沒有緩和的餘地。他不讓趙守業學習開車有兩個原因:一是手扶拖拉機是大件兒,比自行車都金貴,隨便捅鼓不得;二是守業年紀尚小,剛剛十六歲,還是個孩子,而且他毛手毛腳做事遠不及趙守誌細致。趙守業當然不甘心,就在半個月前趁趙庭祿不在家時發動了機器並開了起來。馬達歡快的轉動,傳送帶將開車的愉悅傳導到趙守業的心裏。但趙守業還沒有將操作要領完全掌握,隻見車子偏轉了,撞到了牆上。在這一刻,他的心忽地提起來,像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一樣。他手忙腳亂地拉製動器,才將車子停住,然後熄火。趙守業的臉紅得像被烤過的一般,額頭上沁著汗。趙庭祿回來見手扶拖拉機歪在牆根,劈頭將趙守業一頓臭罵。罵過之後,看看兒子可憐兮兮的樣子,不免又心疼起來,問道:
??“搖把子沒有把下巴打掉?這孩子,說你啥好呢?”
??趙守業見父親態度緩和了,就逐漸放鬆了自己說:“我就使勁搖,都沒鬆手。”
??趙庭祿確認兒子沒有受傷後道:“算了,我不說你了,沒出事就好。守業,等你十七歲時,爸再教你學開車。”
??雖然趙守業心裏惦記著開車,但有了這次教訓,他萬萬不敢再碰。所以聽張淑芬說過這話,他便掩飾。
??“下午你鏟地去。”張淑芬說。
??“不都鏟完了嗎?”趙守業不情願地回答道。
??“那黃豆不得鏟嗎?苗眼裏草都把豆子欺負死了,還能打黃豆嗎?”張淑芬的音調提高了。
??“我也沒說不鏟,就是我不會鏟黃豆。我大哥多合適,不用幹活。”
??趙守業的話音未落,馬上招來了張淑芬冰雹一般的痛罵:“不會鏟還不會學嗎?誰一出生就會幹這幹那的,都是學來的。鏟黃豆不學,那你想學啥?上學不好好念書,曠課遲到早退,哪樣也少不了,還舔著臉說你大哥合適不合適。上學合適,你去吧,念好書啥也不讓你幹。”
??趙守業被罵得暈頭轉向,好半天才緩過勁兒道:“我鏟還不行嗎?這家什的叨叨地,說得我耳根子嗡嗡的。”
??張淑芬被說樂了,她用相對柔和的語調吩咐道:“上小賣店那屋看著點兒。”
??趙庭祿的食雜店或者說小賣店並沒有太多的陳列,除了必備的煙酒外就是可以久放的罐頭餅幹掛麵等,還有一些日用品。
??趙守業到東裏間屋,坐到還沒有拆掉的炕上,眼睛從東牆下簡易的櫃台轉到後門外,再轉回來,落到炕梢的櫃子上,他看見了那包開了封卻沒有抽過幾支的葡萄牌香煙。他的心一動,連忙竄上去,從煙盒裏扯出一根煙來。帶過濾嘴的煙就是好,看著都舒坦。他將煙放到鼻子底下,聞著,感受到了煙卷裏散發出來的異香。忽然,他回身抓過炕上的火柴,拈出一根劃燃,然後將煙叼在嘴上,湊近點著,吸一口再吐出。青煙繚繞著,擴散開去。可是別人吸煙都是從鼻子裏出的,自己的完全不像嗎。趙守業閉著眼睛猛吸了一口,再抽進肺裏,頓時一股灼熱彌散在胸膛中,同時喉嚨發緊又如被火燎過一般。吭吭吭的,他咳起來,有淚花從眼裏湧出。這他媽的啥破玩意呀,他將煙扔到地上。
??張淑芬聞聲到這屋裏,立刻明白了一切,她罵道:“你個二鬼,還學抽煙啦?那煙帶錫紙的還有過濾嘴呀!不學好啊,你個犢子玩意。”
??張淑芬著實生氣,眼睛瞪得跟玻璃球一樣,差一點就滾出來了。她彎腰撿起守業扔掉的大半截煙說:
??“禍害人是不?抽幾口就扔了,可白瞎了。”
??“我抽完還不行嗎?”趙守業伸手就去搶那大半截煙,結果被張淑芬一巴掌打了回去:
??“馬蹄表不走字兒,欠擰啊?”
??她說完把煙丟到地下,用腳碾碎。
??“媽,我大哥回來啦。”趙守業騰地跳下來,從張淑芬的身邊跑過,跑到外麵。張淑芬先是一愣,繼而麵若桃花般地笑。
??趙守誌像猴子一樣敏捷地從自行車上跳下來後,趙守業逢迎道:“大哥,你就是厲害,就像覺遠和尚。不娶媳婦,不殺生,如今能持否?阿彌陀佛!”
??趙守業以這特有的方式迎接哥哥很令趙守誌開心,他左右看了看問:“媽呢?”
??趙守業一扭頭道:“在屋裏哪,看你回來了,樂得都走不動道了。”
??猛可的,張淑芬笑罵道:“去你媽的叉的,成天油嘴滑舌的,是不是又少罵了?”
??趙守業知道母親現在並不是責怪他,就嘻嘻地笑了一會兒,說:“媽,我大哥襯衫上全是白嘎巴。”
??張淑芬仔細看過去,不免驚訝的說:“哎呀媽呀,那是出汗出的,反鹵了。快進屋脫下來,媽給你洗洗。”
??趙庭祿開著他那輛手扶拖拉機進了院子後,張淑芬尖著嗓子喊:“守誌回來了。”
??趙庭祿的笑顏立刻如窩瓜花一樣綻放,招手道:“快過來幫我卸貨。”
??當趙守業一邊走一邊聞著塑料袋兒裝著的麻花的香味兒時,張淑芬問:“你上麻花幹啥?”
??趙庭祿答道:“賣呀。”
??張淑芬又問:“能有人買嗎?”
??趙庭祿又答:“賣不了吃。”
??在一問一答中,趙庭祿的眼睛轉著,嘴角微微地牽扯。
??等所有的東西都搬進來,並分門別類地放到貨架上後,張淑芬說:“守誌,你吃晌午飯了嗎?”
??趙守誌忙答道:“吃了,在學校吃的。”
??張淑芬在問的同時,拿出一根麻花來塞到趙守誌的手中又說:“那大碴子幹飯不是硬了就是稀了,把兒子都吃壞了。吃這個,油汪的,黃洋洋的看著就香。”
??趙守業瞪著眼珠子,眼巴巴的看,喉頭一下一下地蠕動。
??“哦,那麻花不賣了。”趙庭祿很嚴肅很嚴肅地說。
??“你不說賣不了就吃嗎。”張淑芬把目光投到趙庭祿的臉上,也很認真地回答。
??“吃吧,吃吧,吃不窮,喝不窮,算計不到才受窮。”趙庭祿轉身扯出三根麻花來,分別塞到張淑芬和趙守業的手裏,剩下的那個拿在了自己的手中。
??張淑芬有點發懵,左一眼右一眼地看著,好一會兒才說:“你不願意呀?瞅你那口叉叉貓的樣子,兩個麻花就吃窮了?”
??趙庭祿突然哈哈大笑,有點兒嘲弄人的意思。張淑芬一下明白過來,罵道:“你個犢子玩意。”
??“守業,等會兒吃完給大哥擦擦身子,沒看都上漆了嗎?”張淑芬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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