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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新的學校

  趙守誌和陳永安以及另外一個年紀稍大留過一級的女生一同坐著馬車去報道的前兩天下了雨,不過現在路還可以行走。趙庭祿沒開他的手扶拖拉機,路麵車轍深重,不便行駛。陳永安永遠驕傲,他說考試的時候沒記著時間光顧著算那道難算的題,而忽略了那兩個簡單的題,要不考上重點高中絕對有把握。那兩道簡單的題沒答嗎?鬼才知道。趙守誌從來都是先揀簡單的答,然後再解難題,他很務實不張揚。同樣務實不張揚的李光宗考上了重點高中,上城裏念書去了,他更有驕傲的資本,但他和趙守誌共處的時候絕口不提他考上重點高中的事。


  吳大老板子晃著鞭子馬屁股後麵的趙庭祿道:“這孩子們上學還得拿行李帶糧,太麻煩,咱們公社咋不整個高中呢?”


  趙庭祿對這個問題避而不談,因為他不明白。


  “吳大老板子,你和三生子是啥親戚?”趙庭祿問。


  吳大老板子晃著鞭子,“哦哦”地喊了兩聲說:“啥親戚?三生子他爸和我媽是親表兄妹。就、就那誰,魏明學他也是我表叔。”


  魏明學,也就是魏紅雲他爸,是吳大老板子的表叔,那魏紅雲也和三生子有親戚了?趙守誌想不明白他們有怎樣的親戚關係,所以噗嗤一笑,笑得吳大老板子得意地一縮脖,然後道:“這親戚套親戚,都不知咋論了。”


  趙庭祿恍然大悟般說:“對對對,你說過,我都忘了。哎,那你以後得叫我老叔呢,這可不是瞎論的。”


  吳大老板子沒說反對的意見,他嗯啊地一笑,然後說:“叫啥還不都一樣,那就是一個稱呼,咱們多少年的交情了。”


  吳大老板子說起話來“尿尿嘰嘰”的語速快不停頓,而且有的發音不清,所以聽起來就粘膩得像玉米麵糊糊一樣。趙庭祿哈哈的一陣笑,在他笑的當口,馬車猛地向左側歪去,然後是車馬行在水裏噗啦噗啦的響聲。趙庭祿身子也一歪,本能地抓住了吳大老板子的胳膊。吳大老板子一甩胳膊,於是趙庭祿說:


  “夢著了?摸錯了。”


  趙守誌不明其意,卻也嗬嗬地笑起來。


  村莊一個一個慢慢的迎過來,又一個一個慢慢地退去,濃厚的莊稼將夏末秋初的味道散發出來,浸潤著天上的片片浮雲。


  趙守誌重進這個學校時感受到的與上一次有所不同,那次他的身份是考生,而現在他是這裏的學生。現在他屬於這座學校,他今後二年的大部分時間都將在這裏耗廢掉。


  前麵的一大棟房舍由東而起是廚房食堂宿舍。北麵的兩棟校舍是教室,中間東側是辦公室,西側正在修建的不知道做什麽用。


  吳大老板子按門衛的要求將車在食堂的門口後,趙庭祿跳下車講將那個女孩兒的行李和趙守誌的行李拎起向食堂裏走去,吳大老板子則拎起陳永安的行李。趙守誌提拎著盥洗用具隨著趙庭祿進到門裏後,被一個表情嚴肅的老師問道:


  “高一學生?帶錄取通知書了嗎?”


  趙庭祿忙問趙守誌:“守誌,看看你書包,把通知書拿出來給老師。”


  趙守誌低頭將挎在身上的書包翻開,在裏麵找著,可是除了一個小盒牙膏牙具外,連通知書的影子都沒有。


  趙守誌惶急地說:“爸,八成落家了。”


  趙庭祿生氣地責怪道:“讓你好好收著,你咋還忘了呢?那個、老師通知忘帶了,你看這事……”


  那個嚴肅的老師盯著趙守誌,看了好幾秒鍾後問:“你叫啥?”


  趙守誌回答後被告知把帶來的糧食兌成飯票後再到高一宿舍那屋找地方安頓下來。趙庭祿手忙腳亂地將隨車帶來的玉米碴子交給一個和他一般年齡麵貌和善的老師過了稱領了飯票後,又幫陳永安他們稱糧兌票。這一通忙碌,讓他的臉上掛滿了汗水。他直起腰,看著偌大的食堂自言自語地說:


  “這大桌子,坐十個人寬綽的。”


  西側的宿舍被一堵牆在走廊中間隔斷成男宿舍和女宿舍,從北開的門進到走廊再向東行五六米就是高一的宿舍。趙庭祿拎著行李到北側的大通鋪上看了看,發現中間還有空位,就將行李撇了上去,然後吭哧吭哧地上去,將行李打開鋪好。陳永安帶來的大花被與趙守誌淡白的帶有豎紋的被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你倆挨著好,有個伴。”趙庭祿說。


  南麵向陽的鋪位上已占滿,正有四五個學生好奇地看著趙庭祿他們。


  全部安置完後,趙庭祿對趙守誌和陳永安說:“走,吃飯去。守誌,你去招呼東頭老劉家那個丫頭也一起吃點兒。”


  趙守誌應聲跑了出去。


  天陰了,早晨來的時候還有太陽呢。


  趙守誌不大一會兒跑回來說:“爸,她不來。”


  趙庭祿滑稽地歪脖撇嘴擠眼,然後說:“抹不開,那就別‘硬氣拔毛’的招呼了。”


  幾個人又坐了吳大老板子的車出走出校門向北去。吳大老板的說:“真餓了,再不吃飯連鞭子都拿不動了。”


  他的玩笑話不被趙庭祿當真,他也開玩笑地說:“啊,回家吃吧,家裏有茄子柿子豆角,小辣椒,哈哈哈……”


  北行再向西走,六七十米處是供銷社,供銷社的旁邊便是飯店。吳大老板子將馬韁繩拴在木樁上後,幾個人便進了去。


  這個飯店不算大,四張桌子一個小櫃台,後麵是廚房。看起來是負責人的三十多歲的男人過來問:

  “同誌,吃飯嗎?”


  不等趙庭祿回答,吳大老板子搶先說:“住店裏你也不讓啊。”


  那男的卡巴了一下眼睛,努力地笑了笑說:“坐坐,點菜。”


  趙庭祿看著櫃台邊上立著的小黑板上道:“一個幹豆腐炒青椒,再來一個木耳炒肉,四碗麵條。”


  沒有多長時間,菜就上來了。


  趙守誌和陳永安唏哩呼嚕的把麵條吃完後,就一左一右的站在門邊兒向外看。外麵已有雨絲從天空中扯下,慢條斯理不疾不徐。趙庭祿抬頭向外看了一眼說。


  你們兩個上學吧,一會兒雨下大了。


  趙守誌看看馬車又看看趙庭祿,嘴唇動了幾下欲說還休的樣子。趙庭祿手捏著筷子,撩起眼皮注視了趙守誌一會兒,然後說:


  “去吧,我們等雨住了再走。”


  趙守誌望望父親又望望陳永安,然後走出去。


  趙守誌在不算泥濘但是粘腳的路上行走時,不斷地看兩邊的景色。這裏與自己的公社絕然不同,是不一樣的世界。這種感受很奇妙,就如同他很小的時候看外村一樣。南側的農機站占地很大,院落停放著兩台東方紅拖拉機雨水澆在車體上,那紅色便愈加鮮明。北側的供銷社大門洞開著,可以看見貨架上的商品。


  趙守誌前行再南折循來時的路,回到宿舍後登著立柱上的卡蹬爬上了自己的鋪位,坐好,重新打量著這裏的同學。有些是自己原來的同學,其餘的大部分都是生疏的麵孔。那個很高的稍瘦的叫張長發的同學,看著趙守誌笑了一下,還微微點了頭。趙守誌認識他,他曾經是上一屆的學生。


  外麵的雨大起來,對麵的房屋處在一片朦朧之中。


  “大雨嘩嘩下,北京來電話。叫我去當兵,我還沒長大。當兵好,當兵好,穿個大黃棉襖。黃棉襖釘五個扣,淨吃牛羊肉。”一個尖細的聲音由走廊傳到屋裏,隨後是瘦弱的身形閃離門內。


  張永通,這個不與趙守誌同班的家夥,大嘴巴老也不閑著,走到哪說到哪。


  張永通剛坐到他自己的鋪位上,那個管宿舍的老師高明亮的高亢響亮嚴厲的聲音,從女生宿舍那邊追過來,:

  “誰大聲喧嘩?”


  男生與女生宿舍的隔斷門開了,高明亮老師大踏步地循著聲音走過來。張永通耗子見貓一樣縮進身子雙手絞著緊張地看著門口。高明亮進屋後,敏銳的目光巡視一周後,問:


  “誰喊的?你這麽一喊別人還怎麽休息?勇敢點,站出來!”高明亮從大家的目光和坐相中看出不敢與之對視惴惴不安的張永通,便是高聲喊叫的人,便指著他說,“你,下來!”


  張永通磨蹭著下來,歪斜著站到高老師的麵前。


  “立正,連個樣子也沒有。你吆五喝六地喊啥?當這是你家哪,想怎的就怎的。”高明亮老師訓斥他道,“打那邊兒我就聽見像你的聲音,現在還裝模作樣的不承認。”


  高明亮老師完全是在詐他,他和張永通初相識,還不了解。張永通默不作聲,一副低頭認罪的態度,這便是承認。


  在高明亮一頓訓斥後,張永通乖乖地回到自己的鋪位上。之後高明亮又是一通訊訓話,告訴大家要遵守舍規,不能違背。他走了,趙守誌長出了一口氣,他感覺這老師太厲害了,前所未見。不過馬上有當地的同學說,他就是對新生厲害,那些高二的學生不怕他。趙守誌自己盤算著以後要加小心,不能冒犯他。以趙守誌的性格,他是惹不到高明亮老師的,他一向循規蹈矩,不搗亂,不生事。


  雨還在下,宿舍裏亮起了燈。


  在這陰晦的日子裏,趙守誌開啟了她讀高中的第一天。


  晚上的燈熄掉以後,趙守誌躺在床上一個勁的翻身。於是,旁邊的陳永安就不滿地小聲嘟囔道:“烙大餅子呢,生虱子了嗎?”


  趙守誌用腳尖蹬了他一下到道:“你才生虱子呢,睡不著。”


  其實陳永安也睡不著,他瞪著眼睛說:“我三哥說出門要靠牆睡。”


  二姐夫這奇怪的說法令趙守誌噗嗤一聲樂出聲來,他用胳膊肘碰了一下陳永安道


  “靠不了牆你就蹬牆。”


  北牆的方窗透過來一點走廊裏昏暗的燈光,也有沉重的腳步聲從那邊傳過來,是高明亮在巡查。趙守誌趕緊老實地挺直身子,仰麵看離自己隻有一米高的棚頂,然後閉眼睛。走廊裏的腳步聲又一點一點的遠去,最後歸於沉寂。


  趙守誌睡著了,他聽不見蚊子在耳邊嗡嗡的響聲,感覺不到宿舍裏的濕熱。


  當趙守誌在半夜時被尿憋醒時,他突然發現陳永安擠到了自己的被子上,不過他沒出聲,悄悄地滑下去,就著走廊裏麵的燈光趙守誌到門口將門推開,一陣涼爽迎麵撲來,讓他十分的愜意。趙守誌試探著將腳探向門外,發現外麵很泥濘,於是他環顧左右後,便做賊似的就地撒起尿來。


  當趙守誌快速地跑回自己的鋪位上時,發現陳永安睡了過來。趙守誌心裏罵了他一句話就鑽進他的被子裏,可還沒等他將身子與褥麵貼合,一片潮濕令他激靈靈坐起。趙守誌又在心裏罵道:


  “你個小犢子尿炕了,上我的被窩!”


  他想將陳永安叫醒,可看他熟睡的樣子,又有些不忍,就無奈地貼近陳永安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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