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為光宗交學費
李光宗這幾天正鬧心,因為他的學費還沒有交上。每當老向問起李光宗什麽時候把四元錢的學費交上時,他總是窘迫地漲紅臉不說話,或者吱吱嗚嗚地說明天。這種狀態延續著,搞得李光宗心情很是鬱悶不爽朗,甚至於有一天他對趙守誌說他不想念了。趙守誌吃了一驚,忙問為什麽,但李光宗卻不肯講。李光宗沒有講為什麽,趙守誌卻想明白了,所以在晚上放學後對趙庭祿說:
“爸,給我四塊錢。”
趙庭祿看著兒子問:“幹啥?嗯,拿去吧。”
他從兜裏扯出一張五元的票子來遞給趙守誌,眼睛看著他,那意思是在詢問。但趙守誌撩了幾次眼皮後卻什麽也沒說。
趙庭祿沒有再追問兒子要錢的原因是,他覺得兒子大了,他覺得兒子不是“八倒六揚”的人,他覺得兒子拿著錢一定是做正用。雖然他沒有再追問,但趙守誌最後還是說了:
“李光宗沒交學費呢,老師天天摳扯他,他都說不念了。”
趙守誌盡量把事情誇大,實際上老師並不總是問李光宗學費的事。他之所以這樣說,就是為這四塊錢找一個充足的理由。
這麽重要的事不能做視不管。於是趙庭祿跟張淑芬要了十元錢後就走出門外。張淑芬想想覺得不對勁,喊道:
“趙庭祿,你拿十元錢幹啥?”
趙庭祿頭也不回地高聲回答道:“有用。”
張淑芬不滿地嘟囔道:“又整什麽鬼畫符的事?”
趙庭祿披著晚霞,邁進李光宗家門時,李光宗的媽媽很是驚訝。這個老實得有點木訥的女人問:
“他老叔,你來有啥事兒?”
趙庭祿見她一副緊張的樣子,就逗笑道:“嫂子,我沒事就不行來嗎?”
他的話讓她更加緊張,說:“行來行來,我家也沒掛殺人刀。”
趙庭祿聽罷哈哈大笑起來,之後問:“我德仁哥呢?”
李光宗聞聽,急忙跳到地上噔噔地跑出,隻一會兒功夫,李德仁便進了屋。
李德仁人未進屋聲音先入趙庭祿的耳中:“呦,庭祿啊,哈哈哈,我家光宗成天說你對他可好了。才剛我在老柴家後麵扯了一會兒犢子,挺好玩兒的,二馬頭擦屁股眼子把紙摳破了,弄了一手屎。”
李德仁的像雷一樣的聲音震得屋子嗡嗡地響,也把趙庭祿的心震得一翻個。他裝作感興趣的的樣子問:“咋還摳手屎了呢?”
李德仁難得有人分享這樂死人的事,就複述道:
“這不是嗎,原先都使開腚棍子,這二馬頭也不知跟誰學的,也用衛生紙擦,使勁大了把紙扣漏了。”
趙庭祿聽了似笑非笑地咧了一下嘴,算是給了他一個回應。
李德仁雖然好賭且懶惰懶於勞作,但終歸是精明人,幾句話後,他眼睛盯著趙庭祿問:“庭祿,你來八成是有事吧?”
趙庭祿聽他問起,也就不轉彎子,直截了當地說:“李光宗學費還沒交呢,老師要得緊。你掂對掂對把錢交了唄,別讓孩子受窄巴,孩子也不小了,有自尊心。”
李德仁鼓了鼓眼睛說:“還學費?吃鹹鹽錢都沒有了。咱家沒錢交那玩意兒,讓念就念,不讓念咱回家上生產隊當半拉子去。”
這樣的一種態度著實讓趙庭祿生氣,他心裏暗罵這個混蛋玩意耍錢有錢,孩子念書就沒錢,也配當爹?
心裏這麽想,臉上卻堆出笑容,道:“這不是讓不讓念的事,這是你的臉麵。趕明李光宗真不念了,人家問為啥呀,因為交不起學費,磕磣不磕磣?”
剛落屁股在炕沿上的李德仁馬上跳起來,像被針紮了一樣,說道:
“你這啥話,啥磕磣不磕磣?我窮是窮點,可我有骨氣不偷不搶不占便宜不坑蒙拐騙。趙庭祿,你別瞧不起我,三窮三富過到老窮不紮根富不落地,馬糞蛋子還有發燒的時候呢。”
趙庭祿也從炕沿上站起,指著的鼻子說:“孩子因為學費不念書了,你就是磕磣!李光宗這孩子多好,聰明仁義,腦袋瓜子好使,哪次考試都不出前五名,你就眼看著他打鋪蓋卷回家上生產隊當半拉子?你還是人不?”
見二人動了肝火,一旁的李德仁的媳婦兒忍不住插嘴道:“哎呀,李德仁哪,你少跳老虎神吧,人家庭祿說的都是為孩子好。你、你說你有啥正事?給孩子訂大黃紙當本子也就算了,四塊錢你還賴著不交,幹正事就沒錢。”
他的話戳到了要害處,李德仁將眼睛立起來罵道:“叉你媽的,叉娘們哪有你事兒?呆著去!”
趙庭祿見狀也將眼睛立起來道:“你幹啥?我叫你哥是看得起你,真要論起來,你得叫我老叔。你還給臉不要臉了,罵誰呢?當麵教子背後教妻這句話,你聽過沒?你罵她不就跟罵我一樣嗎?你以為我願意來你家管這破事,我閑得手刺撓我撓牆根去也犯不著跟你生氣。李德仁,你那大隊會計的差事讓人擼了就對了,連自己兒子上學的事都擺弄不明白,還能擺弄好全村的賬?我真服了你,好好的會計不好好幹,輸耍遊逛的把賬整個爛馬七糟,要不能有今天這個叉色嗎?要不要上大街上吵吵吵吵,讓大家夥都聽聽。你不好好幹也就得了,還耽誤下一輩。”
李德仁被趙庭祿快似連珠一樣的話嗆白得直翻白眼,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放軟話道:
“庭祿,這麽著吧,我出去掂對掂對,明天就讓光宗把錢交上去,省得他在人前抬不起頭來。”
趙庭祿待他把話說完,從褲兜裏掏出十元錢來晃了晃道:“我拿來了。”
李德仁見趙庭祿手裏拿了錢,臉立刻漲紅起來,張張嘴又合上,手伸出來又縮了回去。
“那什麽,老叔,這事鬧的,我……”此時李德仁語無倫次,手無足措,“光宗你進來。”
正在窗下惶恐地看著屋裏的李光宗小心翼翼地進來,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趙庭祿直接了當地說:“我也不拐彎抹角的了,這錢就是給光宗的,明天好交學費。我不能給你,我信不著你。”
他說把將錢交給李光宗。
李光宗反複看手裏的錢道:“用不了這麽多,四塊就行了。”
趙庭祿用和緩的語氣道:“剩下的買本買筆,別擱那大黃紙做題了,那玩意就不是寫字的玩意。光宗,這個錢是我借你的,不是我送你的。”
李光宗不明其意,隻是一個勁兒地點頭。
趙庭祿從李德仁那回去時已經黑天了。他在回家之前和李德仁說了好多,當然他不可能再急赤白臉地批評他,李德仁已經承認了錯誤,服了軟。
兩天以後,李光宗上趙庭祿家裏時,趙庭祿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說:“光宗,你得好好學,學習好,才對得起我的一片心思。你也要監督守誌,他一向糊塗不認真。”
趙庭祿把話說的文縐縐的像念大鼓書一樣。李光宗年紀尚小天性又不善於表達,就說:“嗯哪,我好好學習。”
趙庭祿又道:“我不希望你將來有出息後報答我,隻要你不忘記老家鄉就行了。”
李光宗點頭,一副誠懇的樣子。
張淑芬在李光宗走後,對趙庭祿說:“這家什的,快趕上親兒子了,還守誌中午吃麵魚就得帶他一份。要不是李德仁媳婦歲數大又迂訥,我都懷疑你們兩個搞破鞋。”
此時,趙庭祿嗬嗬一笑道:“唉,咱家也不富裕,三毛五毛不是大錢可也是錢呢,你當我是散財童子,沒事兒就撒錢玩兒?孩子怪可憐的,攤那麽個家,那麽個爹還咬牙堅持,以後錯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