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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趙庭財得病了

  趙庭財由秋天起忽然得了怪病,他總疑心吳桂蘭和鄰居李大馬勺關係曖昧存有奸情,因此常常無緣由地咒罵。罵得實在聽不下去時,吳桂蘭就打發趙梅紅或者趙守中來找趙庭祿去勸說壓服。


  說不上從什麽時候起,趙有貴的子孫們已將趙庭祿視做可以與之謀劃與之商討能托以大事的人,調和勸解的重任全落到他的肩上,凡遇到了解不開的事一句“找老叔去”的話就變成最終的方案,一切由趙庭祿定奪甚至連鄭秀琴也時常來趙庭祿這討主意拿分寸。


  現在趙庭祿被趙梅紅從劉大爬犁家挖出,走上去趙庭財家的路上。


  由趙庭財置下的這幢房子時到秋天他得了病,趙庭祿去大哥家裏的次數曲指可數,隻是這幾個月才去得勤一些。


  趙庭財的有別於先前那兩間小房的三間大屋顯得寬敞氣派。房頂上苫房草的四角都用白灰澆成的四分之一個梅花形圖案壓住,房簷的護板刷了藍漆,對扇的北京窗戶與眾不同,最要緊的是他的前臉兒都用紅磚砌成。這個一麵紅的房子原來是公社水利站站長大煙口袋蓋的,他在公社所在地住進了幹部家屬房,這個費盡他心力的房子就賣了。


  從搬到這個新房起,趙庭財就就心滿意足,不但是這房子品位高顯富貴,還因為能拿得出一千多塊錢來置這所房子的人在全屯子也寥寥無幾。從這幢房向西一百米,再過道就是四隊,前麵的腰街上矮趴趴的小草房一戶戶連接著向兩邊延伸,前麵的大街寬闊可並兩排馬車行走,向東二十幾米那有口大井,這一切都顯得方便不局促。


  趙庭祿由自家走到大哥門前時,剛巧馮萬才也從那邊過來。馮萬才看見趙庭祿邊問道:


  “老叔,上我大叔家呀?”


  趙庭祿含笑道:“嗯呐,你幹啥去啊?”


  馮萬才指著東邊說:“我上合作社。”


  馮萬才高高的個子長長的臉和稍彎曲的腰,總讓人聯想起大蝦,因為他在家排行居三,所以常被人換做馮三蝦。有好開玩笑的人說他頭天晚上由額頭向下捋,第二天早上才捋到下巴頦。為什麽呢?他睡著了。馮萬才家境並不富裕,父母年老多病,又有一個兄弟,所以年交二十四了,還沒有人為他介紹對象。他的老母動了幾次葷油壇子,以期一個好兆頭,但終也是無果。新近這馮萬才瞎鬼迷一笑色欲罩心,竟和比自己大七八歲的叔伯嫂子好了,那婚事就更是遙遙無期無從指望。


  趙庭祿在馮萬才走過去後,心裏暗想:這小子長得還不賴,好好的黃花郎讓小老娘們兒給禍害了。馮萬金媳婦長得壯實,大臉盤子,大眼睛,一副能把男人吸幹的模樣。想到這時,趙庭祿如花一樣地綻放笑容,這就讓趙梅紅頗覺奇怪,於是問道:


  “老叔,你樂啥?”


  趙庭祿不能將自己心中所思告訴自己的侄女兒,就靈光一閃道:“樂你爸,挺大歲數的,老了老了還來心細勁了。”


  這話倒也有說服力,所以趙梅紅羞澀地一笑道:“老叔,你都不知道他磨人那出啥樣,氣人還嚇人。”


  院子裏的那隻狗汪汪地叫了兩聲,趙梅紅吆喝了兩句後,那狗就近到趙庭祿跟前,搖著尾巴嗅了嗅又跳到一邊。


  由塗刷了綠漆的門進到東屋裏,趙庭祿看到大哥趙庭財正守著火盆用火撐子烤豆包。趙庭祿湊上去沒話找話說:


  “沒多少火了。”


  趙庭財將火撐子上的四五個豆包逐一翻了個個兒,說:“嗯哪,都剩灰了,還是早上扒的火呢?也能熟,這麵兒都出黃嘎巴了。”


  趙庭祿沒從這幾句話上感覺出異樣來,於是仔細地看他的表情。趙庭財埋頭認真地烤著豆包,並未注意老弟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臉上。


  “我說,庭祿,你們家東院因為啥吵吵巴火的,打的滿院是人呢?”趙庭財抬起頭去看趙庭祿,“那天我下班回來,好幾個人一邊走一邊說,我聽得囫圇半片的。”


  趙庭祿提起自己東鄰的家事,就簡略地說了一遍。趙庭財聽罷自語道:

  “那娘們兒該打,還有這麽對婆婆的?”


  “大哥,你今天早晨沒上班?”趙庭祿小心地問道。


  其實趙庭祿明白大哥不上班的原因,他疑心太重,就是為在家看著吳桂蘭。


  “嗯,休班。”趙庭財答道。


  身邊的吳桂蘭突然接話道:“都兩三天沒上班了。”


  他的話頓時惹惱了趙庭財,隻聽得他破口大罵道:“叉你媽的,有你缸有你碴啊?老娘們家家的不說話能把你當啞巴賣了?”


  趙梅紅不在屋裏,她說去找江玲了。


  趙庭祿忙截斷大哥的話:“你這是幹啥?三句話不來就罵人,我嫂子那麽大歲數該你罵的?咱有事說事,有話說話,誰是誰非不能靠罵來評判,要那樣咱們都來罵!


  趙庭祿說得嚴肅,繃著臉不苟言笑的樣子真的讓趙庭財將神情緩和了下來:


  “哦,老四,我這幾天不大舒坦,就多休了幾天。”


  吳桂蘭雖然沒說話,但趙庭祿從她的眼神裏能看出她發自內心的疑惑不滿。


  “你們哥倆先嘮著,我上前院老馮家坐一會兒。”吳桂蘭說完就出去了。


  趙庭財的目光追隨著吳桂蘭的身影,一直到前麵馮家的後角門。


  “大哥,你頭午又作妖了?”趙庭祿沒有再斟詞酌句。他的單刀直入的話讓庭財才很不自在,他停了幾秒鍾後說:

  “梅紅說的吧?這個丫頭片子,敗類的玩意。”


  趙庭財的話等於他承認了他作妖的事實,於是趙庭祿半是開導半是批評道:


  “我大嫂這些年了,有啥烏漆麻黑的事沒有?他啥人你還不知道,那李大馬勺大腦瓜殼子大鼻子整天大咧著懷鼻涕拉撒的沒有一點人樣,我大嫂能看上他?”


  趙庭祿一陣疾風暴雨似的話把趙庭財說得暈頭轉向,好一會兒才像被水嗆了一樣緩過氣來,說:

  “老四,你的意思是我自己拿屎盔子往自己頭上扣?我還沒糊塗到那份上。”


  趙庭財說得情急,好像很委屈似的,眼睛裏轉出了一點淚光。趙庭祿見狀,已經不忍心再劈頭蓋臉地批評大哥,就說:

  “大哥,這麽說吧,拿賊拿贓捉奸捉雙,你看見了還是抓住了李大馬勺和我嫂子幹見不得人的事?沒有啊,所以嘛,你以後就別摔盆扔碗的,也別在院子裏架洋炮咣咣地往天上放。孩子都大了,你這一折騰孩子們都得受影響。”


  趙庭祿忽而和顏悅色地勸導忽而又疾聲厲色的批評好像有了效果,趙庭財表示他以後不再說作妖不再跳老虎神,打明天起就好好上班。


  趙庭祿晚上在大哥那吃的,他說要看大哥怎麽麵對大嫂。趙庭財在吃飯時沒有再背對著吳桂蘭,沒有凶惡的吃相表現出來。


  當趙庭祿回家後,張淑芬問她的這個大伯哥以後會不會好,會不會再磨人時,趙庭祿道:

  “李大馬勺不死他就好不了。”


  晚上時,趙庭祿想白天裏發生的事,忽然覺得大哥可笑可憐又有點可惡。他在心裏歎了口氣,然後問正欲睡去的張淑芬道:


  “你要是跟別人搞破鞋,我得啥樣?”


  張淑芬眯著眼睛說:“王八樣。”


  趙庭祿蹬了她一腳,正好蹬在她順滑的小腿上。


  耳聽得張淑芬輕微的鼻息聲傳來,趙庭祿卻是睡不著,這是很少有的。再有四五天學生就該考試了,再有幾天就三九了,那個《嶽飛傳》裏有幾段沒聽到,得抓住哪個台重聽一遍。劉蘭芳是十八歲的大姑娘呢,大家夥都這麽說。李玉潔,李玉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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