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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他們丟了?

  西門外的大坑著實讓守業感到驚奇,他大呼小叫地說這:“這老大,比小廟大坑還大。”


  他已經忘記了剛才一路的疲累,又歡呼雀躍起來。


  由弓形的南二道街向裏走,到廟頭南轉七八十米就是市場,所有的豬狗交易都在這裏進行。市場西西南的大車店裏不斷地有人和車進進出出。


  “爸,我渴了。”守業待趙庭祿將車停穩後仰臉說。


  “渴了?去那邊兒有井,自己喝去。”


  守業順著趙庭祿手指的方向跑去,可他跑了一圈兒後又跑了回來,疑惑地問:“沒有井啊,在哪兒呢?”


  趙亭庭祿一拍腦門兒,說:“哎呀,我忘了這事兒。看見沒?那男的站的地方有一個水水管子,彎彎的。你一擰,那個‘銷銷兒’就出水了。守誌你也去。”


  守誌和守業一同過去。


  剛才守業就從這兒跑過去的,他完全沒有注意到這個立著的鐵管子。現在守業近進前後,奇怪地打量著並伸出手試探。


  “哥,這能出水嗎?”他扭頭問,目光裏有十分的不相信。


  守誌湊上前看著水龍頭說:“爸說有個‘銷銷’,一擰就出水了。”


  他們倆研究著,誰也不敢動水龍頭。


  “咋沒人來呢?”守業環顧左右。


  “不管他,瞎整唄。”守誌說完就去擰動水龍頭。水“嘩”的出來,衝到了正仰頭察看水龍頭的守誌,守業“哧溜”地趕緊躲開。他的臉上脖子上全是水珠。哦,原來是這麽回事啊。守誌來回擰動著,那水流就一會兒變大,一會兒變小。守業挨了澆,可他不在意,也湊上來擰水龍頭。


  玩兒夠了,也喝飽了,兩個孩子再回到趙庭祿這兒時,豬崽子已賣出來一隻。


  正是中午時,太陽升在了天空之中,風從前麵兩個房子的空隙中穿過來,不大。


  最後一隻豬賣完了。


  趙庭祿輕鬆地抬眼看去,左麵那個老頭還沒有把豬賣完,他正討好地看著過往的買主。看起來是他兒子的十七八歲的半大小子麵目憨厚,身子壯實。趙庭祿忽然由他想起了劉三寶子。劉三寶子十六歲那年跟他爸賣豬時,偷著將一塊泥巴糊在了秤砣底下,待賣完豬後跟他爸說:


  “爸,咱這回合適了。”


  他爸,就是老劉大馬腦袋問:“咋合適了呢?”


  大馬腦袋一聽,火冒三丈,罵道:“你個驢叉的,裏外拐都不分,說你什麽好!?”


  他罵完將秤砣底下的泥巴摳下,又用袖頭擦了又擦。


  賣完了豬的趙庭祿推著車,領著守誌和守業去了大車店。大車店裏大通炕看得守業很是驚奇,他從這邊咚咚地跑到那邊,然後再跑過來。


  趙庭祿一邊喝斥著守業一邊半辦著存車的手續,而後領著他們走出充溢著馬糞味煙草味汗泥味黴味兒的大車店。


  “守誌,咱們是先吃飯還是先上商店買東西?”趙庭祿征詢這大兒子的意見。


  守誌仰著臉,想了一會兒說:“吃飯,我餓了。”


  市場的東門外就是興隆飯店,興隆飯店門口的幌子掛在半空中,雖然顏色不那麽絢麗,卻依然昭示著這裏與眾不同。


  趙庭祿和兩個兒子進到屋裏,見所有的桌子都有人坐著。他撿門邊的一張桌子放下空空癟癟的書包,讓守誌守業坐下後就去看對麵牆上的小黑板,那上麵寫著今日菜單。


  興隆飯店坐東朝西,裏麵的廚房與大堂隔開來,窗戶都用印有“興隆飯店”四個字的白布簾遮住,北側的隔間是用來交款開票的,那裏坐了一個女的。


  桌子的那一麵是一對夫婦和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兒。那男的看起來有幾分的文雅,女的雖說不好看,卻也絕說上難看,隻是她的下巴尖削麵頰不飽滿。


  守業抻著脖子看那女的把一箸幹豆腐夾到她嘴裏後咽了一口唾沫。那幹豆腐裏有肉,精亮的肥肉讓守業饞延欲滴。那女人白了守業一眼,抹搭地翻了一下眼皮說:


  “吃飯閨女,別四處瞎撒目。”


  守業不知道那女人話裏的意思,依舊在看。一會兒他覺得沒意思,就出來站在門口看對麵的風景。對麵的市場依然是很熱鬧,市場西南端的大車店裏依然不斷的有車馬進出。他看了好一會兒,直到那一男一女並他們的女兒從身邊經過,守業才把目光收回來。


  “那兩個孩子真埋汰,身上有味兒,膈應死人了,真是屯迷糊。”女的鄙夷地說。


  “得了,不就那麽一會兒嘛,還能熏死你?唉,你不也是屯子出來的嗎?”那男的說。


  守業看清了,那男瘸,瘸得厲害。


  守誌從屋裏出來,叫他道:“爸招呼你呢。”


  守業刺棱一個轉身,跳進屋裏。趙庭祿問守業:“你幹啥了的?別亂跑,別丟了。”


  守業說:“那男的瘸,爸,那女的還說咱們埋汰膈應人。


  趙庭祿聽完眉頭一緊,隨口罵了一句:“叉你媽的。”


  趙庭祿惡狠狠的情態嚇到了守業,他不自覺地把身子向一旁歪去。趙庭祿見兒子這樣,忙安慰他道:“我罵他們。”


  他的下巴向對麵揚了揚。


  守業看著對麵盤子裏剩下的幾牙餅說:“爸,那還有餅呢。”


  守業的意思很明白。


  趙庭祿氣哼哼的說道:“不吃那狗剩,咱吃咱自己個兒買去。


  他說罷去那個隔子間前,不一會兒,拿了票交到廚房那個小姑娘的手裏。


  當一大盤白麵餅,一盤兒溜肥腸和一盤兒尖椒幹豆腐最終端上來後,趙庭祿從快籠子裏拿出筷子來,遞給守誌和守業說:“造,使勁造。”


  趙庭祿以他特有的情態看著兩個兒子頭不抬眼不睜地吃,他的臉上堆滿了幸福和慈愛。在吃到中途時,他又去要了兩碗湯,但是當兩碗湯端上來時,趙守誌和趙守業已起吃完。


  菜所剩無幾,餅也隻剩下那麽三牙兒,兩碗湯被守誌和守義喝了那麽一點點後,剩餘的都讓趙庭祿灌進肚子裏。趙守業拍著肚子說:

  “這肚子,滾瓜溜圓,呃……”


  當趙庭祿在興隆飯店北邊的第二百貨商店把該買的東西買齊後,又領著兩個兒子轉了那麽幾圈兒,看了風景,最後去大車店將手推車推了出來。在經過大門時,他看見了一個幹淨的草簾子,於是吩咐趙守誌和趙守業把草簾子扔到了車裏。


  兩個孩子已沒有了來時的興奮,疲累地跟在後麵。過了西門再南行時,趙庭祿叫過慢吞吞跟在後麵的趙守業說:“老兒子,上車,爸推著。”


  趙守業爬上車,倚靠在車沿兒上。


  “守誌你也上來,你倆加一塊沒一窩豬仔子沉。”


  趙守誌猶豫了一下,也從後麵上了車。


  “守業,別把手放在車幫的橫欄上,該‘掩’手了。”趙庭祿提醒。


  趙守業剛開始還有滋有味的向西邊看,但出了城二裏後,他的頭就開始向下低垂。趙庭祿趕緊停了車子,讓趙守業躺在鋪好的草簾上。他剛要推車走時,看到趙守誌也乜呆呆的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就招呼道:

  “躺下躺下,正道的。”


  趙庭祿推著兩個兒子向回走,書包放在車裏。不時有汽車從身邊駛過去,帶來一陣風。


  在出城五六裏後的橋邊,他停了下來,輕手輕腳地把手推車的扶手擔在橋欄上,再坐下,眼睛望著西邊。橋下暗灰的臭水迤迤邐邐向西南流去,穿村過鎮,最後匯入拉林河。


  坐了二十幾分鍾後,他手拄著膝蓋起來,抓起車子又踏上歸程。


  張淑芬已經是第三次到大街上向西張望了,她惦記著兩個兒子,擔心走那麽遠的路會累到他們。現在看趙庭祿推著手推車晃晃地向這邊走時,她的心呼地跳起來。趙庭祿的身影雖然還看不太真切,可是輪廓還能分辨得明白。怎麽不見守誌和守業呢?她疑懼起來,自己嚇唬自己,孩子丟了?讓汽車撞了?還是……


  張淑芬見趙庭祿離自己還有三四十米遠就喊道:“孩子呢?”


  趙庭祿低著頭回答道:“不知道啊,在城裏二百那兒一轉身就沒了,我找了好幾圈兒也沒找著。”


  他的略顯焦急的聲音讓張淑芬信以為真,她快速地跑過來,帶著哭腔質問道:“那你回來幹啥?找去啊!”


  張淑芬沒有看車裏,她現在的目光集中在趙庭祿的臉上。


  “找了,真找不著了,丟就丟唄,再生兩個不就得了。對了,你結夏了,生不了孩子了,再不,讓孫江擱大廣播喊喊?


  ”趙庭祿說完忽然嬉笑起來。


  張淑芬突然明白了,轉臉看車裏,見兩個寶貝兒子正睡得香甜,就一巴掌拍到丈夫的肩膀上,笑罵道:

  “你個犢子玩意一句正經的也沒有,嚇死我了。給我吧,這家什的推二十多裏地也挺累的哈。”


  張淑芬在前推車走,趙庭祿像要散了架似的在後麵跟著。


  趙庭祿捱到大門時,張淑芬已將車子推到了院子裏。趙守誌和趙守業被母親搖醒,迷迷糊糊地下了車,努力地睜開眼睛後,再進到敞開的房門。


  張淑芬將草簾子拿下來,自言自語道:“這車幫上還有豬屎呢,也沒說好好打掃一下,都蹭孩子身上了,真是的!”


  她眼見著趙庭祿抱著膀進來就住了嘴。把車推到一邊後,張淑芬進屋倒了一盆清水,放到四腳八叉的方凳上,招呼趙庭祿洗涮。


  趙庭祿禿嚕禿嚕的洗過臉後,問:“他倆呢?”


  張淑芬瞄了一眼東屋道:“回來就攮到東屋炕上去了。”


  屋子東北角上的豬草已收拾出去,老母豬被重新趕到了豬圈裏,這屋子顯得寬敞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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