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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有了一點心思

  雪在悄然地融化,牆根處顯露的黑土在慢慢地不為人察覺地擴大它的範圍。說不定哪一天氣溫一下升高,那些雪就會在一天之內消融殆盡。明天爸爸也不知上不上班,要是上班的話讓他捎一盒萬紫千紅回來,梅春胡亂地想著。


  梅香的聲音灌進她的耳朵:“你不說上爺家嗎,怎麽在這兒站著?”


  梅春很不高興地回道:“我看看還不行啊?”


  這麽一句明顯帶著不滿情緒的話甩過去後,當然引得梅香快如疾雨的反擊:“咋不行呢?眼睛長在你身上,你願意看誰就看誰,誰還能拽著你?別使勁瞅,再抻了眼芯子。還上爺家,做說吧,我還不知道你那點花花腸子。”


  梅春真的很生氣,她實在不理解梅香為什麽要這樣,不陰不陽的一副老妖婆的樣子。於是,她瞪著眼睛問道:“我啥花花腸子?你說。”


  也許是梅春生氣瞪眼的模樣看起來有些嫵媚或者是梅香覺得自己說話太過分,她突然間笑了:


  “大姐,你急眼幹啥呀?那什麽我上小輝家。”


  她說完,忙不迭地走開了。


  梅春向林餘波那院裏看了一眼,百無聊賴地向外走去。在過供銷社的門前時,她特意將目光集中在窗玻璃上,想透過玻璃看清裏麵的一切,但隻有幾個人影在裏麵晃,那中間沒有孫成文。


  趙庭祿沒有出去,他說這幾天就老老實實在家呆著啦,準備給老母豬接產。張淑芬打趣他說:“呦,這天天騷拉騷拉不著家,冷不丁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進還有點兒不習慣呢。”


  趙庭祿辯解說:“也沒成天騷啦不著家呀,真是屈枉人。你不是說醉鬼的嘴,耍錢鬼的腿,賊巴偷的爪子養漢老婆的騷腚錘是四大信不著嗎,我現在要讓你信信。”


  張淑芬的一陣快活的大笑,說:“還記著呢?”


  趙庭祿突然明白張淑芬是在拿他開心,就拿起掃炕的笤帚打在其實妻子渾圓飽滿的屁股上。


  現在,趙庭祿抬頭向外看,見梅春已走到房門前,就大驚小怪地說道:“哎呀媽呀,來啦。”


  張淑芬一愣,正連忙順著趙庭祿的目光看,卻沒看見什麽,就責備道:“朝驚百怪的,啥來啦?”


  門一響,然後是輕輕的腳步聲,她料定是梅春,就做出迎候的樣子,坐在旁邊手拄著炕沿。


  梅春剛閃身進來,張淑芬就很是熱情地拍著炕說:“春兒,坐這兒,這兒熱乎。”


  梅春抿嘴一樂並不客氣,坐在了炕上。趙庭祿看了幾眼問侄女道:“你爸上班啦?”


  梅春點頭,然後看著張淑芬說:“守誌呢?”


  張淑芬答道:“上學啦。”


  梅春恍然大悟似的點頭,而後說:“老嬸兒,我讓我爸買兩盒萬紫千紅,給你一盒。春天時手幹,擦點兒省得裂口子。”


  張淑芬很是感動的樣子,歎了一口氣說:“春兒啊,你都趕上我親姑娘了,等你結婚時可得好好陪送。”


  這一句並不算得體的話讓梅春分外感動,她欠了欠身子說:“老嬸兒,我結婚時你和我老叔都去,守誌也去,我爺也去。”


  趙庭祿忽然接話道:“那也不能全家抬呀,是不?結婚時也得趕夏天,那時菜都下來了。”


  他的身子躺在炕上,腦袋擔在牆上,看起來窩得難受。


  梅春忽然羞赧起來,小聲地說:“我跟誰結婚呢?”


  她的臉脹得通紅,眼角的一粒不顯眼的青春痘跳動了幾下。


  張淑芬忽然撫掌笑道:“春,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到成家的歲數,不是跟這個就是跟那個,早早晚晚不都得做媳婦兒嗎?是不是?”


  梅春聽的出張淑芬話裏的意思,但她還是裝作不懂的樣子說:“我才不當媳婦呢,整天給人家哄雞打狗,看家做飯,伺候老的還得伺候小的。”


  張淑芬會心的一笑,沒有繼續這沒個話題,轉而說:“你三叔沒去你們家嗎?”


  梅春一愣,然後說:“沒有啊。”


  她的探尋的目光集中在張淑芬俊俏的臉上。


  “啊,他說讓你爸給打一個爐鏟子。”張淑芬的話說的有點艱難。


  可能是窩得難受了,趙庭祿向上挺起身子半倚著牆說:“你三叔要當隊長呢。”


  張淑芬瞪了她一眼道:“坐好了,別像沒長骨頭似的。”


  梅春哈哈大笑起來,她覺得老叔老嬸太有意思了。


  梅春在這兒坐了有些時候,又到東屋看了看趙有貴就回家了。


  趙庭祿此時站在地中央,望著梅春的背影嘖嘖讚道:“咱家梅春要個頭有個頭要有體形有體形要模樣有模樣,就是頭排人中的頭排。唉,就是不稱心哪。”


  張淑芬瞅了他一眼說:“別像老娘們兒似的做嘴做舌。啥叫不稱心?稱心能當飯吃啊?不缺吃不少穿就是好日子,就是最稱心,整旁的都沒用。”


  趙庭祿轉臉:“你同意?”


  張淑芬唱歌一樣地說:“啥我同意不同意的,又不是我結婚,那得看梅春。梅春說同意就是同意,她要是不同意還能強扭著?”


  趙庭祿點頭說:“是是是,這孩子啊,有啥話都在心裏悶著,打小就是大人說啥是啥,多咱也不說個不字兒。”


  趙庭祿的話裏有對梅春無限的關愛和憐惜。


  張淑芬沒在和他討論梅春的事,她到外麵出了廁所,回來後撿了三個雞蛋進屋。在把雞蛋放進紙笸籮後,她喜滋滋地對趙庭祿說:


  “一個雞窩裏就仨呢,那邊兩個窩裏都趴著雞。那個小黑雞連蛋,蘆花雞好像隔一天一個蛋,金脖是不是累著了,好幾天不見它往屋裏趴呢。”


  趙庭祿不去仔細琢磨妻子的話,那絮叨的聲音多半是從一隻耳朵裏進去後打了個旋就從那個耳朵裏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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