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沒那麽嬌貴
無論是再精明能幹的人，遇事也會幫親不幫理，孔瑉珊就是這樣，他所有的聰明睿智全都給了國家，所有的偏愛都給了喬俏。
以至於喬俏已經自殺了，孔瑉珊還想要為此責怪他人。
藍芯看著孔瑉珊氣憤的模樣，竟然有些可憐這個活了半輩子卻從未在家庭上用過半分心思的女人。
她抿了抿有些發幹的唇，淡淡道：“我隻是用合理的方法和途徑，來為所有被喬俏害過的人找回一個公道罷了，您也是國家幹部，難道您平時看問題也是這麽片麵？”
孔瑉珊蹙眉，似乎是沒想到藍芯會這麽伶牙俐齒的反駁她，冷然道：“你不就是逼迫阿衍在你和喬俏之間做一個決定嗎？我的孩子一死一傷，如今這個結果你滿意了？”
藍芯直視著孔瑉珊帶著冷意的目光，不卑不亢，語調溫涼：“我確實沒想到喬俏會如此決絕，但她的命是命，被她害死的所有人也是人命，他們就該死嗎？”
“還有，您現在才來關心寧衍會不會為難，您之前幹嘛去了？他需要父愛母愛關懷的時候您在哪裏？您不覺得現在一切已經晚了嗎？”
藍芯最後的話瞬間砸在了孔瑉珊的心上，她臉色倏然煞白，一副備受打擊的模樣。
她的樣子看的藍芯心下有幾分酸澀，可是該說的還是要一次性說完的，不然以後孔瑉珊想不通還是會來找麻煩，倒不如一次性解決。
她放緩了聲音，溫聲道：“您不能讓我們這些受到傷害的人不反抗，我相信寧衍在大是大非上還不至於糊塗到您這個地步，難道您就敢肯定寧衍沒有給過喬俏機會嗎？”
藍芯並不傻，她隻是被寧衍以往對喬俏的偏袒而迷了眼，其實靜下心來細思量，寧衍的人品作風在知道喬俏涉及人命後是不會再繼續包庇的。
即使這些後來她還是能想通，可她仍是想要寧衍在最後選擇自己一次，才會報警甚至逼他出庭指證喬俏的。
女人，總是忍不住想拿自己跟男人心中的那顆朱砂痣比較。
總是想要做些什麽來證明自己在男人心中是獨一無二的。
愛情使人盲。
喬俏如是，就連藍芯自己也不能免俗。
孔瑉珊被藍芯問的一怔，她在外交部這麽多年，第一次被一個小輩問到無言。
她知道，藍心說的並沒有錯，她自詡英明了半輩子，對國家問心無愧，卻唯獨在對兒子對家庭上不敢說自己付出過什麽。
可是即使如此，被一個小輩問到啞口無言還是讓她很沒麵子，而這個小輩還是她一向不喜歡的藍芯。
孔瑉珊定了下心神，緊緊盯著藍芯，拿出了她平時對外談判的氣勢，厲聲道：“你認為我對寧衍沒有盡過義務，所以覺得我沒資格過問他的事，甚至是沒資格關心他嗎？你是想教我怎麽做嗎？”
常年身居高位，她身上那那種凜然的氣勢還是很嚇人的，也許別人怕她，但藍芯並不怕。
她眨了眨眼睛，淡淡道：“難道不是嗎？奶奶一個人撫養喬俏和寧衍長大，您可曾給過他關愛，您現在才在這裏擔心他，您之前為什麽不多花些心思在他身上？”
“藍芯，我就算再不好，也是寧衍的母親，也輪不到你來教我做人的道理，而且，不是明白所有道理就能過好這一生的。”
此時顧淮言恰好看了一眼寧衍從病房出來，看到站在門口不遠處僵持不下的兩人，聽到了孔瑉珊的話。
顧淮言輕輕掩上房門，往前走了兩步，對孔瑉珊道：“伯母，我敬您是阿衍的媽媽，所以不想多說什麽，您覺得我們這些晚輩沒資格給您講道理，那我們作為受害者家屬來和您對話，您覺得我們就不該將凶手繩之以法嗎？”
“還有，您確定要在寧衍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時為了一個殺人犯而咄咄逼人，爭論這些沒意義的事嗎？”
顧淮言的話說的不留情麵，他對於孔瑉珊沒事找事的態度是真的很無奈，他自己還憋了一肚子火沒處發呢。
“藍芯，阿衍醒來肯定是第一時間想要看到你，你陪著阿衍吧，我去處理點事，有事給我和馨然打電話。”
藍芯輕輕點了點頭，應了聲好。
她明白顧淮言的意思，孔瑉珊先入為主，又習慣了發號施令高高在上，很難聽進去他們的話，在這裏和她爭論太多並沒有意義，還不如好好守著寧衍，等他醒來。
藍芯轉身朝病房走去，她的手搭在門把手上，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站在幽深走廊的孔瑉珊，她的背影有落寞，有幾分蕭索。
藍芯張了張嘴想說什麽，最終還是歎息一聲開門進了病房。
窗外的陽光透過玻璃灑在了男人刀削斧鑿般的俊臉上，他看上去安靜又高貴，即使睡著了也絲毫不減他的魅力。
看著男人因為失血過多而蒼白的唇瓣毫無血色，藍芯的心裏瞬間湧出層層的擔憂和心疼。
她從沒想過寧衍可以為她做到這個地步，有時候一個人嘴上說再多，也不如行動上的嗬護。
而他在危急時刻挺身而出，願為她豁出性命，藍芯怎麽可能不動容。
也許寧衍料到了喬俏臨陣可能會退縮，對他不忍下手，可他還是將身體送到了刀刃上，她現在也許知道他是怎麽想的了。
喬俏恨她入骨，而寧衍覺得這一切災難和傷害都是他給她帶來的，所以願意以那一刀換喬俏清醒，也讓喬俏看清他對她的心。
藍芯是因為他才曆經磨難，他同樣恨自己總是將她置於險地，那一刀，也是他對她的交代和歉疚的表達。
他承受的一刀，包含了太多的東西。
而他，也是真傻。
她靜默良久，才拉了一張椅子，坐在病床一側，看著他毫無血色的俊臉，苦笑了一聲，輕輕道：“寧衍，你就是仗著我愛你，才會肆無忌憚，你總覺得我會原諒你，所以會一次次的觸碰我的底線。”
“而我，總是忍不住心軟，太過容易就原諒了你，所以你才從來沒有珍惜過我。”
藍芯伏下身子，趴在床沿，拿起寧衍骨節分明的大掌細細端詳把玩著。
細碎的金色暖陽覆在兩人身上，看上去和諧唯美，帶著幾分歲月靜好的意味。
女孩兒輕柔的聲音在病房裏輕輕回蕩：“寧衍，你知道嗎，每一次你夾在我和喬俏中間時，我總會有所期待，期待著你能毫不猶豫地站在我這邊，期待著你能信任我保護我。”
女孩兒頓了頓，又繼續：“可是，你每次都是選擇的喬俏，而不是我。”
“期待感是一個很奇怪的東西，也是所有心痛的根源。”
“你不能仗著我心軟，我喜歡你，每次都選擇喬俏，然後來哄我原諒你。而如今，沒有了喬俏，她是不是反而會成為你心口再也抹不去的那顆朱砂痣，畢竟，失去的才是最美好而遺憾的……”
藍芯自言自語的呢喃著，心中的委屈不可自抑的往外冒，即使喬俏已經死了，但過往的一切也不能一筆勾銷，受過的傷，留過的疤還在。
以及時不時跳出來提醒她的回憶，仿佛都在嘲笑著那個過往的藍芯有多傻。
有溫熱從眼角滑落，滴在寧衍手心裏，給他帶來灼痛的感覺，在她拿起他的手那一刻他就醒了，聽著她斷斷續續地訴說著心裏的悲傷委屈，他並沒有打斷她。
可現在，感受到她的眼淚，他再也忍受不住這種煎熬。
真正喜歡一個人，怎麽舍得她落淚呢？
他一貫溫熱的大掌如今有些冰涼，他手指微動，輕輕地蹭掉了她眼角的淚水。
藍芯身子一僵，將頭埋在被單裏，肩膀開始細微的抖動。
寧衍聽到了她的抽泣聲，大掌放在他柔軟的發頂輕撫，帶著幾分安撫的意味。
等她發泄的差不多了，寧衍擔心她的眼睛會被哭壞，才緩緩開口道：“芯芯，我有些渴了……”
女孩兒這才抬起頭，他白淨的小臉上帶著淚痕，身上依舊是被解救後的狼狽模樣，臉上的指印還在，白嫩的脖頸處一道血痕橫亙其中，看的寧衍一陣心疼，
“芯芯，待會兒讓傭人送過來身衣服你換上，脖子的傷口雖說結痂了，消毒處理下，再拿些活血化瘀的藥膏擦擦臉。”
女孩沉默起身給她倒了杯水端過來，放在床頭，而後小心翼翼的過來搖起病床，低聲道：“不用了，沒那麽嬌貴。”
她說著將水遞到他跟前，眼睫低垂，斂去了眸中的所有情緒。
寧衍抬手想要去接她手中的水，卻在半空中停滯下來，他蹙起好看的眉，輕“嘶”了一聲。
藍芯迅速抬眸，臉色一變，擔憂道：“怎麽了？是不是傷口疼？”
人的第一反應和下意識流露出來的關心是無法偽裝的。
寧衍看著藍芯的語氣神情，心中早已洶湧澎湃，麵上依舊是一副痛苦的模樣：“芯芯，我疼……”
藍芯想也沒想道：“我去喊林長情和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