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沉默相擁,溫柔廝守
寧衍被送到醫院的時候,胸前的橄欖色已經染成了墨紅色,看的出來是血。
站在急救室前,喬俏嚇得臉色慘白,緊緊地握著傅臨深的衣袖,哭著問:“阿深,阿衍他會不會有什麽事情?”
“不會的。”
傅臨深低低的應道:“阿衍都能挺過二十年先天性心髒病,一個小小的車禍,沒有理由熬不過去。”
喬俏沒有接話,眼淚一滴一滴的落了下來,可她還是害怕,怕的讓她直不起來腰,怕寧衍出事,更怕藍芯對寧衍造成的影響。
二十多年啊。
她跟在他的身後,兢兢業業的充當著一個器官儲存器,沒有一點點的尊嚴,沒有父愛母愛,甚至沒有了一切,她的人生隻有他。
為什麽,他的人生不是隻有她?
明明他們才是同一類人,她沒有變心,他的心卻變了?
難道她給他換了一個顧恒的心,他人就變成顧恒了嗎?
不不不!
她接受不了這種落差和沉痛,也無法接受!
急救室的門被推開,醫生從裏麵湧了出來,臉上的表情並不凝重,傅臨深本能的呼出了沉在心口的一口氣,跟著喬俏迎了上去。
“病人隻是有些輕微腦震蕩和擦傷,人已經醒了,你們可以見他,但是盡量不要太久,讓人多休息一會兒。”
喬俏點頭,回頭看了一眼傅臨深,然後兩個人一起進了寧衍的病房。
男人的眼睛很漂亮,睫毛長長卷卷的,頭上裹著一層紗布,目光有些虛無的盯著床板。
傅臨深有些不忍,沉默著聽著喬俏的噓寒問暖。
“阿衍,你有沒有覺得那裏不舒服?”
“阿衍,你想吃點什麽?”
“阿衍,你是不是真的不要緊?”
寧衍起先一個字都沒有回答,突然就看著喬俏問了一句:“你跟沈芯,說了什麽?”
喬俏一怔,目光越來越深,聲音不自覺的帶上了一點哽咽:“我能說什麽?寧衍,你想讓我說了什麽?”
她委屈,寧衍第一次對這種委屈視而不見,低著頭,沒有看她的眼睛,聲音淺淡:“我記得,那個路段是有監控的,我已經讓葉凡去調取了。”
“要是沒有什麽事,今天,你就回A市吧。”
寧衍是昏過去之前給葉凡打的電話,正巧他的這句話說完之後,病房的門也被敲響了。
葉凡推開房間的門走了進來,手裏還提著一台電腦。
喬俏的臉色很白,寧衍做過特種兵的訓練,一直都能讀懂唇語,再者就是現在監控都是高清的,放大之後還可以清晰地看見。
“阿衍,沈芯不過是一個陌生人,你要做的那麽難看嗎?”
寧衍沒有抬頭,目光直直的盯著電腦屏幕,首都的監控比A市的更加的清晰透徹,寧衍不費吹灰之力,就能看清楚,喬俏和藍芯說了什麽。
他胸腔裏那種沉悶和刺痛又綿綿密密的透了過來,痛的發麻發癢,難受的呼吸都跟著沉重了起來。
我知道他還愛我。
等他辨認出喬俏這個口型的時候,他有些難以接受,側頭看了一眼喬俏,又把頭轉過來,目不轉睛的盯著屏幕。
藍芯臉上沒有一絲動容,甚至還笑了出來,唇角微揚,依舊美的驚心動魄,像極了藍芯口不對心時的微笑。
“喬小姐,你不去寫劇本,真是屈才了!但我呢,還要趕飛機,沒空跟你聊這種,三觀不正的愛情!”
寧衍心口劇痛,原來他一直以為善良的喬俏,私底下都是這麽跟藍芯亦或者說,他身邊的女人說話的?
他腦子發暈,藍薇回來了,她給她騰出寧太太的位置,不告而別。
他身邊的人都在欺負她,包括他,他怎麽才能怪她,願意為了任何東西,輕而易舉的放棄他?
沈芯是她嗎?
他想知道卻無從知道。
他眨了眨有些發酸的眼睛,想要跟她解釋。
不是的。
他已經不愛喬俏了。
他也不想要藍薇做他的妻子,他是想要一個美好輕柔的未來,但是前提是,這個未來的女主角,他想要一次選擇的機會。
他隻想要她。
寧衍身上的氣息太過沉痛,傅臨深站在他的病床前,看了完整的視頻。
在心底歎了一口氣:“阿衍,喬俏是因為喜歡你……”
寧衍五指收緊,就算是監控已經看完了,他還是沒有收回視線。
就在他們以為,寧衍不會說話的時候,他突然低笑了一聲:“俏俏,你告訴我,就算是我,也隻是懷疑她是她,你呢?你怎麽就那麽清楚?”
“不是清楚。”喬俏的聲音很平靜,但是她微微顫抖的指尖,還是泄露她起伏的心情:“你早就開始喜歡她了,為此我曾經研究過你到底喜歡她哪兒。”
“她的神態,她的所有細節?”
喬俏自嘲一笑,聲音細弱帶著點嘶啞:“沈芯說話神態和她很像,我說些話,抱著的是寧可錯殺,不想錯過的心思!”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惡毒?”喬俏側頭看了他一眼:“寧衍,二十多年,在你心裏,我算什麽?”
“你愛我的時候,願意把全天下捧到我的麵前,你不愛我了,說不愛就不愛。你和她相處了一年,輕而易舉放棄了我苦苦死守堅持了二十多年的愛戀。”
“我可以接受你娶她,你寵她,你告訴我,你要我怎麽接受,你愛上了她?”
她聲音帶著些歇斯底裏,眼淚一滴一滴的落了下來,踉蹌著到了寧衍的病床邊,蹲下,直直的看著寧衍的眼睛。
大抵是她說的太悲愴,寧衍,傅臨深,以及沒有一點存在感的葉凡,一時都陷入了沉默。
她哽咽啜泣,沒有人哄她,她再度淒涼的笑了笑:“寧衍啊寧衍,你知不知道,過去二十年裏,所有的人都我當成一個器官儲備器,我的心髒是為你準備的,後來阿恒死了,雖然說出來有些不恥,但我很慶幸,我不用死了,我可以跟你在一起,不縮手縮尾,你給了我什麽?你娶了別人!將我趕出你的心房!”
“小時候,我被迫讓我爸我媽送到你們家,沒有父愛母愛,你也沒有。我們倆才是一類人,應該沉默相擁,溫柔廝守。”
“你為什麽變心?你怎麽可以變心?”
喬俏抱頭痛哭,聲音斷斷續續:“我放不下,得不到,我沒有未來,憑什麽你們可以有?”
都是身陷煉獄,憑什麽你可以掙紮著出來,她還要苦苦煎熬?
寧衍:“……”
“俏俏,但這件事,你真的做錯了。”寧衍低笑一聲:“錯的是我,跟她沒有關係的。”
“你身邊的人,給她的教訓還不夠深嗎?薑穎,蘇蘇,若若,白鈺,要說這裏沒有你的暗示,我真的是不信的。俏俏,你可以恨我,又為什麽那麽恨她?”
“她已經很委屈了,你還不能解氣,難道非要她死嗎?”
喬俏聞言冷笑:“阿衍,你最好明白,我沒有暗示過任何人,頂多算是一個袖手旁觀罷了!”
“如果你不隻是袖手旁觀,俏俏,你以為,你還能完好無損的站在這裏?”
這大抵是世間最淒楚的事情,她愛的男人,為了別的女人,願意跟她拚命!
像是一個天大的笑話,不偏不倚,剛好砸在她的頭上。
痛不可擋!
“阿衍,你夠了。”
傅臨深突然開口打斷了兩人之間的劍拔弩張,寧衍側頭看了他一眼,低笑:“到現在,你還要這麽盲目的護著她?”
傅臨深點頭,聲音清淡:“阿衍,我所有的原則,在碰上她之後,都會變成沒有原則。你知道我的,給兄弟一點麵子,好嗎?”
“那誰給我麵子?”
寧衍臉上突然勾出一個玩世不恭的笑容:“臨深,她救過我兩次,用命!”
最後兩個字,他咬的很輕,但傅臨深就是聽出了一種濃烈的沉重感。
“顧恒還把心給我了,有一句話,他隻說給了我聽,臨深,他讓我替他好好愛她。”
這句話說完,寧衍猛地紅了眼眶,家人,摯友,救命恩人,喜歡的人,虧欠的人。
這一年裏,沒有人教過他該怎麽從中去選一個。
他以為自己是對的,但人,怎麽才能一直天真下去?
他明明有很多話想說,出口卻化成了兩個字:“出去。”
“阿衍……”
寧衍猛地掀翻了手裏的筆記本,眼底的像是被頭上豔紅的紗布染紅了一樣,一雙漂亮的眸子,沉著一頭凶狠的野獸。
“我讓你們出去!”
傅臨深沒動,葉凡更不敢動,喬俏站在另一側,身體都有些發抖。
護士被動靜驚到,趕了過來,口氣不善的訓斥:“你們什麽情況,病人這個情況還刺激他?都出去!”
是傅臨深先動的,緊接著,他伸手拽走了俏俏,葉凡也跟著人走了出來。
護士最後體貼的把病房門給合上,病房裏隻剩下寧衍一個人。
一個大男人,無端紅了眼眶。
他辜負了藍芯,沒能完成寧老夫人對他的理想,更沒有兌現自己的承諾,也失去了自己喜歡的人。
前半生,他順風順水,大抵是為了襯托他這一刻,他心裏有多少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