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風,凜冽裏夾著些許暖意。
雲翳站立在迎風的方向,還差幾步,前麵就是雪月宮了,他卻不住往回望。
都怪他貪睡,晚了幾步,到這個點不是好時辰了,清晨也是黃昏鳥活動期,雖然名為黃昏鳥,它們並不隻在黃昏出沒,更確切的是日月交替之時,隻是在雪月宮人們大多在黃昏時段欣賞到那片壓境的火紅,它們也在黃昏的時候表現得格外凶悍。
雲翳估量不了是前麵的黃昏鳥還是身後的大小白駒更危險,他此刻無處可逃,以至困在原地進退不得。
躊躇不了多久,並非他不前進,危險即不靠近。
晨光從洞口那邊照射過來,白銀的光芒有點刺眼,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從黑暗的洞道裏越來越近。
是誰?
清晨了,是白駒醒過來了?若不是……那他有麻煩了。
先前躲在連接雪月宮洞道的另一邊上,確定大小白駒走遠了才往雪月宮方向跑的。聽腳步聲隻有一個,略微跳躍,是小白駒嗎?他怎麽折回來了?
屏息著的雲翳心裏念著不切實際的祈禱,終於看到還殘留在腦海裏的黑色鞋尖,走出來的果然是小白駒,掛著天真爛漫的笑容,足讓雲翳一陣心驚。
這是最糟糕的際遇。
躲白駒躲得有點遠,以至錯過了進入雪月宮的最佳時間,最終還是遇上了。
和其他宮殿不一樣的是雪月宮的殿衛不會長期駐守此處,因為這裏冷得非人能久待。若非想成為黃昏鳥的食物,不然進入雪月宮就得按照程序來。
訪客首先得同時在清晨和傍晚前在雪月宮活動引起黃昏鳥的注意,成為它們的攻擊目標,大片大片的紅鳥在雪白的山峰上如被狂風橫掃的紅霞四處飄蕩,並發出刺耳的叫聲,這就是信號。
殿衛接收到信號,便會在黃昏鳥回巢後趕來接待或者收屍。
信號成功發出去後至見上殿衛這段時間最好在洞口附近等待。
雪月宮的氣候氛圍很容易讓人入睡,而黃昏鳥感覺不到沉睡動物的存在,誰能感覺得到呢?在雪月宮睡覺是很安全,起不來的除外,殿衛也會在雪月宮附近搜索,若在野外睡死,找到的幾率很低。
他不能趕在清晨前進入雪月宮製造信號,而錯過的可不止這次。
六天,還是一周前,他錯過了一次。那時的洞道被收拾得一絲不苟,不用猜是殿衛剛好把遺留在洞口附近的髒亂收拾幹淨,連一片從外頭飄進來的雪花都沒有。洞口附近的爪痕和足跡是新鮮的,沒有血腥味,來客沒有受傷。
不知道接到了誰?會不會是玥小姐或是天帚?
雲翳猜是天帚,因為魔獸是不會襲擊巫女的。
他趕緊追出去,可惜,殿衛早走遠了。
那時天已經全亮透了,任誰也不敢在雪月宮附近走動了,這裏白天和黑夜沒有區別,一樣容易迷路。跑了一天他累了,這不是能睡覺的地方,他要回洞道裏休息,然後靜待下一次進入雪月宮,在傍晚和下次黎明時分驚動黃昏鳥給殿衛信號。
可是信號發出去,等了三天,他卻沒有等到殿衛,他不知自己又錯過了什麽。
然後在洞道徘徘徊徊的時候見到了白駒,意外的,他進入了雪月宮。
在這裏遇到白駒,他不得不打消到雪月宮找朝暾的念頭,這是一個醒著和睡著都不能招惹的人物,在找到殿衛之前碰上又要被抓回去當人質。
天帚都不是他的對手,連果敢的玥小姐也避開和他正麵撞擊,雖然那時候即便大白駒沒有消失,也會被玥小姐收拾掉的。
玥小姐她說待在洞道裏,他會更安全。料不到,他遇到了最危險的人。
是他太笨了嗎?
一路走來,一直在霆霓殿下和玥小姐他們身邊,聽他們籌劃行程,每一步部署都耳熟目染,原來用耳朵聽和親身做是有差別的。
旅行不是簡單的事呢,現實和想像的出入太大了。
霆霓殿下可是能精準算出每段旅程到達的時間,當然還要有掃除一切障礙的力量,玥小姐滿心稱讚,換來霆霓殿下的冷眼。
那明明是很厲害的意思。
他連最簡單的事情都搞砸了,要怎麽做到才能達到,必須要經曆很多很久之後嗎?
大家現在都在哪裏了,一定在找他。
他有點想念霆霓殿下,玥小姐,還有天帚了。
不會再也看不到他們了?
等不到殿衛他沒有氣餒,還越挫越勇。白駒進入了雪月宮後,他真不應該逗留的。
可是他不知道要去哪裏?
玥小姐說不能見霆霓殿下和他的情人,絕對不能到獲月宮,他不會上那裏去。
一直在幽暗的洞道裏,他的時間有點迷失了,一直一個人他倍感孤單,想找個地方歇一歇,若他能進去的宮殿,隻能是沉睡的宮殿——雪月宮。
見著雲翳,風塵仆仆的小白駒喜形於色,發現自己弄丟了的玩具能不歡喜嗎?
“魔族和人類的孩子,我們又見麵了。”小白駒笑嘻嘻迎上去。
雲翳如臨大敵,直覺退縮,才退了一步即沒有退路,小白駒已先一步堵到他後麵。
“我們都在找你呢,過來吧。”
前麵一句聽起來帶著那麽一點善意的錯覺,後一句命令式的卻泄露了情緒。
“你們找我幹什麽?”雲翳凶凶的問。
“幹什麽?那個人類巫女說想借你的魔獸我們一用。”
人類巫女,玥小姐?他的魔獸?這白駒真不會說謊,扯到玥小姐,扯到他的魔獸上去以為他就會相信嗎?
見雲翳不作聲,知道自己不被信任,之前揍得是有點狠。
“真的,說什麽讓我們三個見個麵。”小白駒不自在地抓抓臉。
“見麵?”他們不是一夥,不,是一體的,天帚曾經推測他們是白駒的分身。
“對,我們和白駒,你不知道吧?隻有白駒睡著了,我們才能出來,我們三個從來沒有打過照麵。”
從來沒有是什麽意思?
“白駒不知道我們的存在,我們也沒有白駒全部的記憶。”
這個,雲翳更加不懂了。
“我們的情況就是這樣,聞所未聞吧,睡著就是我們出現的機關,見麵是不可能的,那個人類說你的魔獸能讓我們見麵,在夢中。”
這樣說,可信度非常的高了吧。
小白駒眨了眨故作天真的瞳眸。
是不像是瞎編的。
“我不知道要怎麽做!”
“那個人類小孩知道,她也在找你,所以在這裏等她。我們一起。”小白駒伸出手“邀請”。
不——
小白駒的手快要碰到他的時候,雲翳趕緊跳開。
盡管他現在裝得一臉無害,可是雲翳的身體還記得。
這個小白駒充滿了惡意——第一次見他的時候,雲翳這麽感覺的,和那個大哥哥不一樣,揍人可疼了。
“怎麽了?快來啊!”小白駒意識到雲翳的抗拒,有點生氣了。
“去哪裏?”
“雪月宮。”
“我不想去。”
“為什麽?你不是打算進去嗎?”
“我害怕。”這不是他隨口說說的理由,是真的,這個時候他即害怕雪月宮的黃昏鳥,也害怕小白駒。
“不用怕,我會跟你一起。”小白駒壓著性子,天知道,他隻是樣子長得幼嫩,不算白駒的確切年齡,他也活了上百年了,骨子裏比眼前這個睡了幾百年,卻隻真實活了裏麵的人類雜種老多了。
照顧小孩的耐心,小白駒可沒有。
“沒有玥小姐,我什麽都不會做。”
“那是你的魔獸。”
“它不是魔獸,我也不會因為你使喚它做任何事情。”
這樣說,小白駒生氣了,小白駒突然拽著雲翳的手腕,就往雪月宮拉去。
一下子,雲翳已經看見洞外飄晃的紅色雲彩,它們吃過有記憶,洞口會有食物,而且它們的食物通常也從洞口丟失,現在隻要站到洞口附近,就等於送羊入虎口。
“等一下,現在不能進去。”雲翳使盡力氣往回退,“不能進去,不能進去。”
“為什麽?”小白駒終於察覺到雲翳的反抗很異樣。
為什麽?
為什麽?小白駒不知道嗎?
怎麽可能?這是在“光”的小孩十歲前都必須牢記的常識。
“因為、因為殿衛不在,我們會迷路的,雪月宮隻有白皚皚的一片。”雲翳說了一個情理之中卻是無關重要的理由。
“你不是正打算進去的嗎?”
“我一直沒走啊。不然也不會遇到你。”說到最後,雲翳很是委屈。
“你不是有地圖嗎?”一個小屁孩能安然無恙走到這裏,運氣是起不到作用的。
“我記得所有洞道,不是雪月宮。”
小白駒嗤之以鼻,他就知道。
“那你準備要去哪裏?”
“留在洞道裏等待。”
“到什麽時候?”
“傍晚前。”
小白駒重複雲翳的話,不時打量他。
“別耍花招,你知道自己不是我的對手。”
雲翳不作聲,他知道自己不是小白駒的對手,
但此刻內心激動不已,他好像看到了機會。
接下來,他要做的。
——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