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三章：升米恩鬥米仇
媽媽身子陡然一震，淚水忽然就落了下來。可鬼畢竟不是人，它們滴落的不是淚水，而是自己的精魂。
我當即便感受到肩膀上滾燙的熱度，連忙推開媽媽的身子焦急道：“媽媽，你別哭了。你的身子承受不住的。”
媽媽連連點頭，還不停地抬手拭去臉上的淚水，可她眼裏的淚水卻怎麽也止不住，仿佛壞了的水龍頭源源不斷地往下滴水。
我擔心媽媽會哭壞身子，再次開口勸慰道：“媽媽，你別哭了，萬一你再出個什麽好歹，那我該怎麽辦？”
“不哭不哭，再見到我的晴兒怎麽能哭的，應該笑才對。”媽媽抽了抽身子，盡量止住了自己的淚水。
收住淚水之後，媽媽又警惕地看了幾眼走廊，確定黑白無常他們已經走遠之後才拉著我走到小花園的一處隱蔽的林子中。
媽媽圍著我轉了好幾圈，細細地打量了我好一段時間，才激動地笑著說：“一晃十多年，沒想到我的晴兒都已經出落成一個大閨女了。”她眸底忽然又露出了一抹落寞，遺憾道：“可惜媽媽沒能看著你長大，這些年你受苦了吧？”
我拉起媽媽的手，微微地搖了搖頭道：“沒有，這些年我過得很好，一點兒苦也沒受。姨媽姨夫對我很好，我還上了大學。”
媽媽苦笑地看向我，輕輕地拍了下我的手背，道：“晴兒，你不必騙我。你姨媽畢竟是我親妹妹，她是個什麽樣的人我心裏清楚的很。隻是當年事出突然，你又太過年幼，不得已才要把你托付給她。”
提起當年，我心底的滿腹疑惑瞬間就被勾了起來。
生死簿上分明寫著爸爸在出事的五十年前就已經去世了，那當年和我媽媽一起死的人到底是誰？我記憶裏那個滿腹經綸，無所不知的爸爸又是誰？
我立馬開口問道：“媽，當年你真的是因為意外去世的嗎？我機緣巧合之下曾經翻閱過生死簿，你的死因為什麽是空白的，還有爸爸，他又是怎麽回事？”
媽媽臉色徒然僵住，眸底滲出一抹濃鬱的駭色，顫抖著抓住我的手腕，吃驚地開口道：“晴兒，你是怎麽翻到生死簿的？那東西可是地府的機密，你……”
我現在不想和媽媽解釋太多關於生死簿的事情，一旦開口必定就會把骨馭炎給吐出來。可如今我們兩個之間還梗著一道跨不過的鴻溝，說出來給媽媽聽不也是徒生她的擔憂嗎？
可看媽媽這不依不饒的模樣，如果我不說個理由糊弄過去，她一定不會放過我。無奈，我隻能扯謊道：“我認識了一個能通陰的人，他和那邊也有關係，所以就偷偷翻閱了下。”
媽媽將信將疑地看著我，卻也沒能找出質疑我的理由來。
於是我便接著問：“媽，所以當年的事情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是被人害的嗎？”
媽媽臉上忽然閃過一抹猶疑，抿嘴道：“當年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就不要再提了好嗎？”
我當時就愣了，激動道：“不要再提？媽，這十多年來我總是在夢裏驚醒，每次都是見到你的臉卻留不住你！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這件事的真相如果你不告訴我，就算我掘地三尺也一定要把真相挖出來。”
媽媽眼眶再次泛出淚珠，哽咽道：“就算讓你知道真相又有什麽用呢？事已至此，又什麽都不能改變。況且我已經到了可以投胎的日子，從前的恩恩怨怨，是真的不想再提了。”
聽到媽媽要投胎的消息，我的心頓時一喜，隨後又是一陣難以言喻的難受。
對於媽媽來說，可以投胎自然是好事，至少不必再長年累月呆在暗不見天日的陰間。可一碗孟婆湯下肚，再跳進輪回河，前世種種全都會像汙漬般被洗滌幹淨。到時候世界上就再也沒有我的媽媽，而是一個全新的人。
我在悲喜交加中糾結了許久，才又緩緩地開口道：“媽，我知道當年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很久，也能理解你不想再提的心。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你是可以投胎一走了之，可是我卻要帶著滿腹的疑問一直活下去。
我甚至連害死自己媽媽的凶手是誰都不知道。那我這些年承受過的痛苦和孤寂，又去找誰償還？”
媽媽忽然僵住了，拉著我的手頓時就鬆了下來，眸底滲出的愧疚宛如洪水猛獸般即將要將她吞沒。沉默了好一會兒，她才緩緩道：“當年我的死的確不是意外，而是人為。”
我的心瞬間就提了起來，焦急道：“是誰，是誰害死的你？”
媽媽無奈道：“是你姨媽，我的親妹妹。”
宛如驚雷劈頂般震驚，我瞪大著眼珠子看著媽媽，腦內的一切事物卻在頃刻間土崩瓦解。我知道姨媽手上沾著鮮血，可萬萬沒想到她害的竟然是我的親媽！
心底的恨意瞬間湧上腦海，若是這個消息早兩年讓我知道，我必定要扒了姨媽的皮，抽了她的筋，以消以消我的心頭之恨！隻如今姨媽姨夫早已慘死，關文文更是死無全屍。我雖然心有不甘，但這也算是他們一家的報應了。
我深呼了一口氣，努力地平複自己的心情，又問：“姨媽為什麽要害你？難道你對她還不夠好嗎？”
媽媽眸底露出看破世事的蒼涼感，輕聲道：“升米恩鬥米仇，給的多了他就會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人的貪欲永遠無法滿足，你一定要記得這一點。”
“不過鑄成這一切大錯的人不是你姨媽，是我。當年若不是我犯下大錯，事情也不會一步步發展成如今這樣。”
我還沒能從方才的震驚中緩過來，卻又聽到了一個更令我不安的消息，急忙道：“媽，你這是什麽意思？什麽叫做你犯下了大錯？”
媽媽忍著淚，臉上卻是無盡的悔意與悲切，沉聲道：“晴兒，其實你爸並非普通人，而是已經死了五十年的鬼。當年我們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地戀愛了。活人和鬼在一起是要遭到天譴的，當初我不相信，可事實就擺在我眼前，我不得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