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二章:送魂
一股涼意快速地爬上我的脊背,仿佛一條動作迅猛的毒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就侵占了我的整個大腦。
我下意識地摸出宋銘留給我的新手機,快速地打出幾個字:“有事,速歸。”隨後又裝作什麽事也沒發生那樣繼續看向康玲。
“你剛才說的那些話,是真的嗎?”
我知道這個時候問康玲這些很有可能會激起她的情緒,加速她成為厲鬼。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結,能解開這個心結的也隻有自己,我必須要徹底的了解她,才能夠幫助她。
康玲愣了半秒,眸底的冷意迅速地褪去,再次變回了最初茫然無助的模樣。她半抬著頭,眼睛裏似乎有藏不住的悲傷與悔恨,兩種情緒互相糾葛爭鬥,最後還是悔恨占據了絕大部分。
“都是真的,誰會拿這種事情說謊?”
我聽了康玲這話越發地覺得自己的腦袋不靈光,但還是堅持著繼續問下去:“那你為什麽要殺自己的兒子?”
康玲凝著目盯著我,淚水不斷地在眼眶中打轉。她忽然冷笑了聲,道:“是啊,一個媽媽為什麽要殺了自己的孩子,那可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把他殺死沒有人比我更痛。可是我不能讓他繼續活著。”
她情緒突然就激動了起來,聲音陡然提高了一倍,凝目道:“他身上有著和我一模一樣的病。他爸爸知道我有病的時候立馬帶著兒子走了,後來查出他也有這種病,他爸爸立馬就把他丟到了醫院裏,從此再也沒出現過。”
我忽然泛起一陣心酸,眼睛不自覺地眨了好幾下,最終還是滲出了淚水。
此時的康玲情緒越發地激動,脖子上的青筋全都凸了起來,蒼白的臉上更是泛起了一抹詭異的紅色。
她繼續開口道:“這種病是打娘胎裏帶出來的,原以為隻傳女不傳男,沒想到我兒子他……”
我忽然對康玲這種奇怪的想法感到無語,但心裏的同情還是壓住了這個不合時宜的想法。
這時,康玲突然看向我問道:“如果你的孩子生下來就帶有一種無法治愈的疾病,所有人都會遠離他,你還會讓他獨自生存在這個世界上嗎?”
我當下就愣住了,錯愕了好一陣也沒開口。
可不知為何,我莫名地就聯想到了燦陽。雖然他身上並沒有帶著與生俱來的疾病,但身為人鬼子的他總有一天會徹底成長為和普通小孩不一樣的異類,而且也和陰間鬼孩不同,到時候他會不會怨恨我這個做母親的把他帶到這個世上。
良久,我也沒思考出一個答案,隻能開口道:“我不知道。不過如果是我,或許不會殺死自己的兒子。他畢竟已經來到了這個世界上,無論生死,他都有自己選擇的權利,而我無權替他選擇。”
康玲驀然抬眸,怔怔地盯著我,半秒後重重地跪在了地上,崩潰地大哭道:“灝灝,都是媽媽對不起你。媽媽不該這麽狠心對你,不然或許十年二十年以後,你還會有一線生機。”
這時,康玲身邊忽然出現了一個小男童,就是之前在她病*前出現過的那個。
小男童輕輕地走到康玲麵前,伸出手來勉強地抱住康玲,喃喃道:“媽媽,別哭。”
康玲被這奶聲奶氣的呼喚拉回了現實,難以置信地看著身邊的小男童,下一秒立馬就將他抱進了懷中,激動地大哭道:“灝灝,我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
看著他們母子重逢的場麵,我再一次抑製不住地落下了淚水,眼前再次浮現出燦陽那張圓潤可愛的小臉蛋兒。
忽然,走廊外傳來了熟悉的對話聲,是黑白無常。
我擔心被他們認出來,立馬扯過被子整個人縮了進去。隔著一層被褥,我隱隱約約能聽到他們兩個抱怨最近死人多,沒有空閑的時間休假。
直至黑白無常將康玲母子帶走,我才鬆了口氣從被褥中鑽出來。
這時,我的腦子裏突然蹦出了一個想法。地府事務這麽忙,骨馭炎會不會前來幫忙?不過這個念頭才從我的腦海裏冒出來,立馬就被我自己給否決了。
就算地府事務再忙,那還有判官頂著,怎麽可能會勞動骨馭炎尊駕。
但卻不知為何,我心底總是存有那麽一絲絲的僥幸。心想著萬一骨馭炎真的來了,我是不是還能借機肩上他一麵,問清楚這些日子他躲著我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麽?
如此想著,我立馬披上了外套,匆匆地跟上黑白無常他們。但我卻不敢太過靠近,生怕沒有見到骨馭炎,卻先暴露了行蹤。
九月的深秋,總是滲著一股子濃烈的離別之意,醫院裏更是到處彌漫著揮之不去的死亡氣息。
黑白無常們一路走過,時不時總能帶出一兩個新魂,一層樓下來竟然帶走了十多個新魂。我不由地開始唏噓生命的無常,而也就是在這時,我忽然瞟到了一個極為熟悉的身影。
那人原本是站在一間病房的門外,遠遠看到黑白無常走近,立馬就側身鑽進了儲物櫃的門縫中躲了起來。也就是在那麽一瞬間,我看清了她的臉。
心好似被一張大網困住般,瞬間收緊,我不自覺地就呢喃出了兩個字,“媽媽”。
縱然十多年過去了,但我還是忘不掉媽媽的臉,偶爾的午夜夢回,我還是會因為那張臉的出現而淚流滿麵。而如今的她竟然和十多年前的容貌一模一樣,披散著長發落在肩後,白皙的臉頰,眉眼中充滿了溫柔。
可生死簿上分明記著媽媽已經死了,即便是沒有投胎此刻也應該呆在陰間才對,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我心裏疑惑,當即便跑了上去,正打算拉開儲物櫃的門的時候,媽媽卻突然從裏麵鑽了出來。
那一瞬間,我們兩個四目相對,這一眼仿佛穿越了十多年的光陰回到了年幼的時候。一直**藏在心底的思念頓時洶湧而出,我當即便衝了上去,緊緊地抱住媽媽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