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陸崢其人(下)
陸崢的過往,段明庭隻了解一點點,他大概知道,陸崢自高中畢業就再沒回過家。
段明庭曾經問過,陸崢隻說了一句話:“沒意思。”
接著追問,陸崢就不說了。偶爾一次醉酒,段明庭隱約聽他提起了另一句話,“有了後娘,就有了後爹。”
“你和家裏到底怎麽回事?”段明庭問道。
可能是酒意讓陸崢有了說話的欲望,也可能是父親離世讓他放下了過往,陸崢終於跟段明庭談起了他的過去。
陸崢出生在黃土高坡的一個小村莊裏,父親是村裏的老師,母親是個農民,雖然清貧,一家人也其樂融融。
他父親教學之餘,和母親一塊看顧著家裏的二三十畝地。
談起母親,陸崢眼裏出現了罕見的溫柔。他說他的母親是一個樸素而又溫柔的女人,她的手上有很多繭子,臉上滿是被風沙雕琢的痕跡,不精致,卻很真實。他喜歡被母親拂過臉頰時那種粗糙的感覺,懷念母親嘮叨他的調皮。
十歲那一年,秋收時節。拉玉米的農用三輪車翻到山下,他的母親離開了他。
十歲之前的故事,陸崢講了一個多小時。從他的母親拿著樹枝教他識字,到他的母親訓斥他放學不知道回家,他極盡全力地向段明庭描述著他的母親的每一件事,每一個動作和表情。大概,他也是通過這種方式懷念自己的母親。
喝了口酒,陸崢繼續道:“十二歲那年,他又找了個老婆。他後找的那個一開始對我還不錯,過了半年就有些厭煩了,因為懷孕了。
那個女人最先是動不動就打罵,他管了幾次就不管了。後來,我上完初中,那個女人不讓我繼續上學,我不願意,就吵了一架。那個女人和他告狀,他打了我一頓,也不讓我上學,說什麽家裏沒錢,要供我那個便宜弟弟。
再到後來,我就跑了,還從家裏偷了二百塊錢。嗬嗬!之後麽,就再也沒見過。”
陸崢急不可耐地把之後的事情三兩句說完,就不再言語。
段明庭歎了口氣,舉起酒杯和他碰了碰。這時候,任何話都沒有分量,二十多年的怨恨,不是一兩句話就可以消弭的,也不該消弭。
早早地見識過人情冷暖,一個人跌跌撞撞,在社會中長大,難免讓陸崢變成現在這樣一個人。
“我其實很嫉妒你,嫉妒你有一個母親,嫉妒她陪著你,嫉妒她可以照顧你,關心你,嫉妒她在最困難的時候也沒有放棄你。”
陸崢借著酒意說出了這些年不曾說出口的話,也許是覺得有些羞愧,他又開口道:“你趕緊走吧,我要找個人來陪我睡覺了。”
說完話,也不管段明庭,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去了洗手間。
段明庭給助理打了個電話,讓他來接自己,剛喝了酒,不能開車。
陸崢從洗手間出來,不理會仍坐在沙發上的段明庭,徑直往樓上走去,走到一半,回頭跟段明庭說道:“一會兒有人來了,你去開個門,沒事就早點滾回去找你那個母老虎,別影響老子。”
“記得跟陪你睡覺的女生說一聲,你要是死在床上了,給我打個電話,省得沒人收屍。”段明庭絲毫不落下風,回嘴道。
陸崢不需要同情憐憫,他隻是缺少一個傾訴的對象。雖然他常常炫耀自己朋友遍天下,可是真正稱得上朋友二字的也就段明庭一個。
助理到的時候,段明庭剛好碰見陸崢叫來的女孩,很巧,就是那個京城大學的學生。
“給他隨便做點兒飯,別讓他餓死了。”段明庭跟女孩兒囑咐道。
回到家裏,已經九點多鍾。盛楠和段母正襟危坐,看著進門的段明庭。
“媽,我還沒吃飯呢!”
“好啊!玩得連飯也沒顧上吃,說,那個花花公子找你幹什麽了?”盛楠詰問道。
段明庭無奈解釋道:“別亂說,陸崢父親走了,我去陪他喝了兩杯。”
“什麽?沒聽小陸提起過他父親,怎麽就走了?”段母和陸崢也認識。之前陸崢名氣不大,掙不了多少錢,就夠交交房租,那時候他沒少來家裏蹭吃蹭喝。
盛楠跑到段明庭旁邊,用她小巧的鼻子嗅來嗅去。
段明庭不管她,跟段母說道:“他和他爸關係不太好,十幾年就沒見過。哎,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好啊!那你身上的香水味怎麽解釋?”盛楠捏著鼻子,酒味混合著好幾種香水味,實在難聞。
“你還不知道陸崢那個人麽,什麽時候家裏不是鶯鶯燕燕的。”段明庭也覺得自己身上的味道不好聞,準備去洗個澡。
“他爸走了他還有心情找女人?”
段明庭一邊找換洗的衣服,一邊回答道:“我要是有一個他那樣的爹死了,不光找女人,還想買兩掛鞭炮慶祝慶祝呢。”
段母去廚房給段明庭做飯,隻要兒子不是出去胡搞就行,其他的她也不關心。
盛楠好奇心旺盛,問道:“他爸怎麽了?說說!”
“人家的家事,你關心那麽多幹什麽?”段明庭說完話,把盛楠關到衛生間門外。
“哼!你別忘了,你還沒剃光頭呢!你等著!”
段明庭不理會盛楠,脫衣洗澡。
從衛生間出來後,盛楠已經吃上了。
“你不是已經吃過飯了,不管理身材嗎?你的粉絲看到一個加粗版盛楠,能願意?”
“要你管!姐隻吃不胖,氣不氣?”
盛楠確實有這個天賦,從不刻意減肥,身材還好得不得了。而且她也沒吃多少,一個小碗裏乘著幾根麵條。
中午吃過飯,又去陸崢那裏喝了一肚子酒,段明庭早就餓了,端起桌上的麵狼吞虎咽起來。
盛楠把碗裏的麵吃完,跟段明庭說道:“明天我爸讓你跟我回家一趟。”
盛楠口中的家自然不是隔壁,而是她爸媽那裏。
段明庭聽到這話,食欲消減一大半。他對於盛楠父親,還是有些怵的,說不清楚為什麽,可能是因為他對盛楠有些別的想法。
“幹什麽啊?”
“不知道,怎麽?你不願意去?”
“沒沒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