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值班的忌諱
2019年12月24日，晚上十點一刻。
宋銘哲開著車牌號為“徽B警592”的警車，返回特警支隊大院。
剛把車停進車位，還沒來得及招呼後座的輔警下車，宋銘哲就看到一個急匆匆的人影，從辦公樓內走出。
頓時心生疑惑：怎麽這麽晚了，還有人沒下班？
宋銘哲想了想，覺得這人不太對勁。
於是搖下車窗，朝著那道漆黑的人影，喊了一句：“嘿！這麽晚了，還加班呐？”
他之所以會這樣問，一來是為了確認黑影的身份，二來則是為了，給自己說話留有一分餘地。
他是特警支隊的一名新警，剛來上班一個多月時間，對支隊裏麵的人，還不能認個遍。
除了自己大隊的三十餘人外，其他大隊和科室的人，宋銘哲都隻能識個臉熟。
所以他不敢僅憑身形便判斷，這個人是不是支隊裏的同事。
“是啊，大晚上的，來支隊取點材料。”
“晚上回去要做PPT，明天急著用。”
“你是剛巡邏回來嗎？辛苦啊！”，那道人影在聽到宋銘哲的招呼聲後，熱情地回應了一句，然後快步朝這個方向走來。
直到近了，宋銘哲才借著微弱的燈光，認出了此人的身份。
綜合科的科長——吳寅傑。
“吳科長！”，宋銘哲敬了個禮。
作為一名警校畢業的優秀學生，他有著非常好的個人言行習慣。
“銘哲，你好！”，吳寅傑顯然認識宋銘哲，回了個禮，笑著問道：“今天一天，沒什麽事吧？”
“你晚上巡邏，都去了哪些地方？”
“路麵情況怎麽樣？”
說到業務方麵，宋銘哲如數家珍：“報告吳科長，今天一天沒事，沒有警情。”
“晚上巡邏，我去了咱們江城市最繁華、人-流量最密集的兩個區域——萬達廣場和步行街，以提高群眾的見警率。”
“步行街一切正常，秩序穩定，無異常情況。”
“萬達廣場，情況基本良好。”
“就是我們到的時候，剛好碰到了一個跳廣場舞的大媽，在和一個打籃球的小夥子吵架，差點動手。”
“經過我們的調解，雙方都已達成和解，並離開了現場。”
“很好，繼續努力！相信你會在這個崗位上，幹得越來越出色的！”，吳寅傑稱讚道：“行了，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也早點休息！”
說完，轉過身朝著大門外走去。
“吳科長慢走！”，宋銘哲揮揮手。
搖上車窗，關掉警燈。
回頭對著後座的輔警，道：“阿良，下車！”
“晚上巡邏辛苦了，早點回去洗漱、睡覺吧！”
阿良，大名張良，年紀比宋銘哲略大幾歲。
退伍過後，就來到特警支隊當輔警，也是個名副其實的“老資曆”了。
“嗯。”，張良聞言下車。
關上車門後，看著正在鎖車的宋銘哲，欲言又止。
“怎麽了，還有什麽事嗎？”，鎖好車，宋銘哲見到張良站在一邊，用一副糾結的眼神看著自己，不由得感到有些好笑：“有事你就說，用得著的地方盡管開口！”
別的不提，在做人這方麵，宋銘哲還是比較仗義的一個人。
“不……不是……”
“我就想說……以後如果有人問你……今天幾個警之類的問題……”
“有幾個就有幾個……但‘今天沒有事’這種話……千萬不要說……”，張良說得支支吾吾。
“哦？還有這講究？”，宋銘哲笑著拍了拍張良的肩膀，示意後者邊走邊說。
張良跟上腳步，見他不信自己的話，急忙解釋道：“你……你可別不信，我說的這話！”
“這句話在公安隊伍裏，真的是非常忌諱的！”
“你越是說沒事，越是容易出事！”
“你看著吧，我敢跟你打賭，今晚絕對會有警的！”
說話間，兩人已經行至了，辦公樓電梯門口。
輔警的休息室在一樓，民警的休息室在四樓，所以他們將會在這裏分別。
按下往上的按鈕，宋銘哲利用等電梯的間隙，笑著勸道：“放心吧，沒你說的那麽神乎。”
“我好歹也是在省會的公安局，實習過一年的，可沒聽說過這些講究。”
“再說了，有警怕什麽？出就是了！”
“咱幹公安的，不就要時時刻刻準備好，為人民服務嗎？”
“別慌，幹就完了！”
“嗡嗡……”
沉重的電梯門緩緩打開，宋銘哲大步走進去，按上了四樓的按鈕。
電梯門緩緩關閉……
望著漸漸消失的張良的背影，宋銘哲的嘴角，再一次微微上揚。
沒想到，這個當兵退伍的小哥，還這麽封建？
都什麽年代了，還迷信這些，毫無科學道理的東西？
作為警校畢業的學生，作為新時代的人民警察，他覺得自己有必要，用事實去證明，這種觀點的錯誤。
上四樓後，宋銘哲先是衝了個熱水澡，然後回休息室，開好空調，鋪好床被。
隻開一盞橘黃色的小燈，在溫暖的燈光下，半靠在床上。
打開手機，享受著靜謐的夜晚。
這是他一天中，最愜意的時光。
特警支隊的值班，實行的是中隊製。
幸運的是，中隊的其他人，休息室和他並不在一處。
他可以在這裏，安靜地擁有這段，屬於自己的時光。
在學習強國上瀏覽了一會新聞，又在微博上刷了刷今日的熱點。
時間不知不覺，就到了十二點。
該睡覺了……
鑽進被窩，蓋好被子。
臨睡前，宋銘哲又想起了，張良在樓下對自己說的話。
不以為意地笑了笑，看了一眼床頭櫃上，靜靜充著電的對講機。
宋銘哲閉上了眼……
睡意正濃時。
一陣緊急的呼叫聲，把宋銘哲從夢鄉裏，拽入了現實。
帶著“滋滋……”噪音的女接警員的聲音，在安寂的夜裏，格外刺耳。
“特警，特警！指揮中心呼叫！”
“特警，特警！指揮中心呼叫！”
宋銘哲把手伸出被窩，一把抓過冰冷的對講機，回道：“特警收到，請講！”
沉默，持續了兩三秒時間。
每一秒，在這無聲的黑夜裏，都顯得格外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