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第86章 時間磨人
這段時間衛解放再沒有帶衛笙去錢闖家吃過飯，就連他自己也是只與錢闖在工作中有所交集，顯然因為那晚的事二人心裡還有疙瘩，這疙瘩還沒來得及溝通緩解，就被突如其來的市場風暴席捲得焦頭爛額。
「老錢，那批貨款子結了沒有？」電話一通，衛解放就開口問道。
也不知電話那邊回答了什麼，衛解放臉色又難看了幾分，「你不說金峰是你朋友沒問題嗎？我知道現在價格不穩定，但先前給他的貨總要講誠信吧？這筆錢他要是不給咱們結，咱們拿啥給人家。」
衛笙從這話里大概聽出了幾個意思，父親說的金峰她知道是錢闖那位警察局的同事，家裡做一級工廠的，以每噸料子從中抽成的條件保證了父親工廠每批貨物的回款。
但現在顯然是對方因為市場價格的暴跌，不但不接貨了，之前發的貨也壓著款子不準備結算，起碼暫時不準備結算。
而他們不結算，父親工廠估計也還拖欠著上家的錢，也就是父親工廠供貨商的款子無法結算。
「他們有難處咱們就沒難處了？都這節骨眼上你不使把勁還替他們說什麼話？！」衛解放突然提高了聲音，然後啪地掛斷了電話。
楊立春被他的狀態嚇到了，雖然感覺到丈夫這兩天壓力很大，但沒想到已經到了這個程度。
以衛解放的脾氣，如非像那次關係到自家女兒，很難會與別人發生爭吵，更何況是翻臉。
她趕忙挪到衛解放的身旁，抬手放在他的腿上安撫道，「老錢說什麼了給你氣成這樣？消消氣喝點水，你看都給閨女嚇著了。」
事實上衛笙只是在想事情，她想找一個合適的契機讓劉建仁代表收購方與父親接洽，讓父親以被收購、入股的形勢進入到自己的工廠，如此確保幫助他躲避這一次的災難。順便將錢闖踢出局。
這時間點衛笙大致已經有了打算，得把錢闖逼得走投無路他才能心甘情願地出局，而待價格上漲，讓他怕是後悔都來不及。
只是父親現在與錢闖算是綁在同一根線上的螞蚱，逼錢爽，就等於逼父親，雖說先前已做好讓父親經歷這次磨難吸取經驗教訓的打算，但此刻還是心有不忍。
但倘若現在出手幫父親，就等於是幫了錢闖，養著這隻白眼狼日後還真說不準會鬧出什麼更大的麻煩。
一切都有了打算，唯有時間磨人。
這天，衛解放終於約到了衛家老葉子吃飯，確切地說是經過幾次邀約后終於接到了那邊肯定答覆的電話。
衛家老爺子全名叫作衛國慶，生下衛解放那年不過二十歲，純純的舊社會包辦婚姻與原配妻子感情平淡，沒過多少年妻子便離世了，而後再娶了了徐梅，生了衛祖蔭，算是重新組建了自己的家庭。
而衛解放在這個家庭就好像是個局外人，徐梅對他並不嚴苛，甚至有些放任，或許因為根本沒有當自己的孩子撫養，想著衛解放沒什麼出息才好。
衛家的老爺子顧及嬌妻感受，對大兒子也少有幫助扶持，在他看來這或許是為了少添家庭矛盾，鞏固內部團結。
但對於年少的衛解放來說顯然是有些殘忍的。
好在衛解放爭氣一直讀到大學畢業，工作上父親沒盡多大的心，他也能自力更生當了教師，而後娶妻生子算是自立了門戶。
即便如此，衛解放依舊不願意怨怪父親，開始的那幾年，每逢年節都會帶著妻子到朝南看望衛國慶，直到後來經歷了種種不歡迎、不痛快才徹底地死了心。
但是一家人，打著骨頭連著筋，十幾年過去還有什麼恩怨可記，衛解放更不是小肚雞腸的人，早把當年的那些舊事拋去了腦後。
「這約咱爸吃頓飯比約見總理都難。」楊立春在臨時接到衛家的電話后，一邊換著衣服一邊說。
「爸這不是工作忙嗎，再說他也沒把咱的給忘了，這不？抽出空趕緊給咱來了電話。」衛解放勸著妻子。
楊立春便無奈地笑了笑，心想這都來了朝南一個多月了，真想吃頓飯還真抽不出時間？對方的不重視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畢竟一家人，這層窗戶紙也就不會輕易捅破。
今天楊立春特地給衛笙好好打扮了一下，從床底下找出一件雖然舊了些，但比玫紅色羽絨服強上許多的黑色呢絨大衣，從上到下一排大扣，配上鵝黃色的針織圍巾，倒叫衛笙看起來乾淨可人兒了許多。
這東西在現在來說可不算便宜，是去年從表姐楊迪那撿下來的。
好像是因為楊迪因此挖苦了衛笙兩句，自尊心作祟下衛笙鬧著不要穿它，這才被母親收了起來。
一家三口穿好衣服就下了樓，直奔對面那棟雖離得近，但搬來一個多月卻還沒有踏足過的粉漆小樓。
「對了老衛，我今天到大門口那家理髮店問了問，正好他們年底忙需要招短工，我過去幫幫忙，離得這麼近也方便。」路上，楊立春猶豫了半晌才狀似輕鬆地開口，但嗓子發緊出賣了她此時的緊張。
衛解放聞言愣了一下，而後默默地從兜里掏出一根煙點燃，沒有回答。
在搬到朝南市前全家已經商定好，工廠開起來，楊立春再不用到外面操勞，專心在家帶衛笙就好。
畢竟這些年楊立春的操勞衛解放都看在眼裡，作為一個正常的男人，誰又願意讓自己的妻子出去打工挨人白眼，受這份罪呢。
可是現在……
妻子顯然是了解了自己近來的難處，工廠面臨著倒閉不說，還拖欠了銀行與供貨商一大筆的錢，雖然如果低價賣掉機器和壓貨能還清個八九不離十的，但生活上顯然已經陷入絕境。
他哪裡知道，如果事態順勢發展下去，工廠的貨物被錢闖私自賣出捲款逃跑，那才是真真的陷入了絕境。
衛解放深深地吸了口煙，「再說吧。一會吃過飯我跟爸單獨談談，看他能不能幫幫忙。」
氣氛一時間陷入了壓抑。
就在這時，楊立春突然哎呦痛叫一聲，衛解放急忙回過頭，就見到妻子腳邊一塊剛剛碎裂的雪球。
再往後看，女兒正彎身在雪地里抓起一把雪，用戴著手套的手搓球呢。
「這死丫頭！」楊立春被衛笙氣樂了，也幼稚地彎身抓起一把血朝著衛笙揚了過去。
下一刻，衛笙手裡的雪球就砸在了衛解放的胸口上。
衛解放瞪著眼珠嘿了一聲，掐滅煙頭也樂呵呵地抓起一把雪來。
當衛家的保姆阿姨打開門，看到的就是正在門外抖落身上積雪衛解放一家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