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8.第858章 比真相更重要的東西
宋佳佳卻徒然後退幾步，直到背靠在牆角，止住了她後退的步伐。
她驚恐的望著床上依然昏睡的顧蘇墨，睡夢中，他一雙眉緊擰，顯得似乎極不安寧。但是此刻，宋佳佳看著他，卻彷彿看著地獄而來的修羅，那一天，縈繞在鼻子間的濃烈的血腥味似乎又漫延開來！
眼前一片黑暗，在這片令人窒息的黑暗裡，他說『我只是想要你活下去，以後，別恨我。』
她那時候不知道為什麼他要說這樣的話，直到此刻，她才恍然。
她隱約看到管家和林漠正焦急的說著什麼，床上的顧蘇墨眼皮動了動，似乎醒了過來……
四周全是那天一樣的血氣，伴隨著她吮吸的聲音。
她終於知道，為什麼自己半昏迷間總是會莫名其妙的聞到血腥味，那天徹底清醒的時候，他卻只告訴她，她咬破了他的嘴……
「嘔……」她徒然倒地，不停的嘔吐，胃裡一陣陣痙攣抽搐，吐的眼淚翻湧。
朦朧的視線里，顧蘇墨撥掉手中的針管，跳下床來。
看到他左腿大腿上的繃帶，血跡星星點點滲出，她徒然尖叫：「不要過來！！」
顧蘇墨止步，靜靜地望著她。
他什麼都聽到了，想醒來，掙扎了好久，等到管家他們發現了她，聽到她的嘔吐聲，他才終於衝破那層桎梏，徹底清醒。
可是，晚了。
宋佳佳已經吐得什麼也吐不出來了，一張臉青白色，望著他的那雙眼睛，盛滿了驚恐畏懼。
他苦澀滿懷，臉上表情是悲是痛，抑或，是心疼？
誰也分不清。
儘管她縮成一團阻止自己靠近，但顧蘇墨仍然強撐著乏力的身體來到她面前，強行將她禁錮在懷。
他大聲吼道：「宋佳佳！你冷靜點！！」
「不要碰我！！」她的力氣前所未有的大，力氣不濟的顧蘇墨被她推開幾米遠，管家和林漠立即衝上去扶住他。
顧蘇墨死死的盯著宋佳佳，臉上表情格外可怖，聲音卻柔情似水：「宋佳佳，冷靜點，聽我說好嗎？」
宋佳佳一點點挪著腳步，胃部的痙攣令她失去了說話的能力，一開口她就會忍不住要吐。她突然風一般衝出病房，顧蘇墨驚叫：「林漠，把她追回來！！」
直到林漠離開，顧蘇墨才緩緩閉上眼，又緩緩睜開，極緩極緩的吐了口氣：「我想把她留在身邊，卻總是適得其反。這次，她應該會恨我吧。」
他的腦海里，全是剛才宋佳佳離開時的眼神，看他像看著魔鬼般帶著痛與恨，那麼的憎惡，那麼……
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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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佳佳一路衝進樓道里的洗手間，重重的甩上門，背靠著門，雙腿終於無力的癱軟在地。
她屏著呼吸，怔怔的望著鏡子里的狼狽恐懼的自己，終於有了第一聲抽泣，然而再也忍不住，放聲痛哭！
林漠站在門外，靜靜地等待著。
陣陣的悲愴的哭聲伴著不斷的嘔吐咳嗽，他聽得頭皮發麻。
這就是少爺要自己不惜一切也要瞞著的理由嗎？她會瘋的吧？
林漠靠在門上，給自己點了一支煙，長長的吐了口氣，驀地開口：「少夫人。」
門后的人彷彿根本沒有聽見他的聲音，他渾然不在意，緩緩開口，聲音低沉卻又彷彿不含半分感情：「從土裡面把你們挖出來的時候，我看到你穿著少爺的衣服，裹著厚厚的毛毯，嘴邊是擦過的血跡。而少爺，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襯衫，全身都是血。把你們帶到醫院的時候，醫生說你只是太過虛弱，靜養幾天慢慢就能恢復。少爺卻是失血過多，又長時間沒有休息，在零下的空氣里熬了整整六天，高燒到四十二度。他手腕上有五六道傷口，已經流不出血。背上的傷也裂開又發炎，醫生告訴我們，要做好心理準備，我以為少爺會熬不過去，那時候，我真想殺了你。」
林漠眯著眼，又吐出一大口煙圈，布滿血絲的雙眼裡似有霧氣：「少爺從手術室出來的時候，蘇醒過一次，他說的惟一一句話，是想看你。直到看到你平安無事，他才又昏睡過去。」
他似乎笑了笑，嘆息般道：「你知道嗎？我從小跟著少爺一起長大，老爺去世的時候少爺都沒有流過眼淚，可是他看到你平安躺在病床上的時候，卻流了一滴淚。我假裝沒有看見，因為我不相信少爺這樣高高在上的人，會為一個女人而哭泣。少夫人，你是第一個。」
「如果，你因為那種事情厭惡少爺的話，我想，就算時間倒回，少爺也還是會那樣做吧。畢竟，那個時候，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獲救。」林漠將煙頭在腳底捻熄，再次開口：「少夫人，與其讓所有人痛苦，為什麼不裝作什麼也不知道呢？這世上，還有很多東西，比那些真相更重要不是么？」
「如果你能真正的接納少爺，我林漠就當欠了你一條命。」
門后還是嘔吐聲不斷，林漠遲疑片刻，然後大步離去，來到顧蘇墨病房時，顧蘇墨已經再次昏睡過去。
管家哭喪著臉道：「這下好了，等少爺康復了，我們有得罪受了。」
林漠滿不在乎的斜靠在門口，說起了別的事情：「慕當家剛才把小少爺帶走了，估計會過一段時間才會回來。」
晚上，顧蘇墨的加護病房裡，漆黑一片。
從門上的玻璃望去，只能看見那床上隱約的一道人影，靜悄悄地。
房門被緩緩推開，一道消瘦的人影光著腳走進房間。走廊上的燈光照進來，將她的身形在地面拉出一條長長的影子。
她輕輕的關上門，在門口站了很久，久到彷彿成了雕像，她才緩緩轉動腳步，朝著床畔走去。
門外的走廊上，林漠背靠著牆壁，薄唇勾勒出一道淺淺的弧度……
房間里，顧蘇墨雙眸緊閉，緊攏著眉頭，一副極不安穩的樣子。
宋佳佳輕輕坐在床沿，從被子里掏出他的左手，借著走廊上隱約的燈光，看清這一條被繃帶層層包裹的手臂，她忍不住閉上眼，阻止自己去回憶那些令人作嘔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