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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百密一疏

  剛及寅時,外麵突然傳來雜亂的馬蹄聲。


  又有人來了!剛剛打了個盹,馮正星立刻清醒過來。


  他住的房間在廊道的盡頭,翻過上麵的窗戶就是庭院的圍牆下麵。趁著夜色,他悄悄打開窗戶,此時,庭院裏有幾個軍士正騎在馬上,那些馬躁動不安地踏著地麵。


  “都來了嗎?”從客棧內走出的幾個官員模樣的人問。


  “都到了。”回答很幹脆。


  “走!”一聲令下,十幾個人牽過馬來,一陣忙亂,十餘騎一溜煙的奔了出去。


  正是山口方向,馮正星不敢怠慢,離開客棧便展開身法疾速地跟了下去。


  ……


  馬隊離山口越來越近了,馮正星心裏一陣緊張,他暗暗叨念,千萬不要進山,隻是虛驚一場才好!可再往遠一看,他心裏頓時涼了半截,山口處正有兩騎等在那裏。


  不能再有任何僥幸了,他後悔夜裏沒有及時回山,哪怕是遊回去也好啊!


  好在他對這裏極熟,不容多想,縱身躍下深溝,從斜刺裏向湖邊急趕。


  堪堪接近湖邊,那裏早聚了黑壓壓一群人,很多人正把十餘隻小船推入湖中。


  這些人都是官兵,到底出了什麽事?


  馮正星緊張地思索著,他不知道營地裏的人是否警醒,該如何應對這一切,而他現在所能做的也隻能是設法報警了。


  他突然想到了火,對,就是火。


  馮正星所處之地正是湖邊的最高處,此處火起對麵一定能看見。


  所幸附近就有倒臥的枯樹和蒿草,時值秋季也沒了露水。


  他緊張的忙碌著,不多時已積起了一堆枯枝殘草。


  再向岸邊凝望,已有很多兵丁乘上渡船。


  湖邊,一位將官正在催促士卒上船。“著火了!”人群中突然呼喊聲起,他驚愕地望著附近的山頭,隻見夜色中一堆篝火正冉冉升騰,且愈燃愈烈。緊接著,一陣清脆的哨音陡然響起,在幽靜的夜空中顯得極為刺耳。


  不好,有人示警!

  那將官也是久經戰陣之人,他一邊嚴令盡快登船,一邊令身邊的校尉登山拿人。


  一隊士卒呈扇形向起火處圍去。


  就在袖箭甩出的瞬間,馮正星已電射般撲向湖邊的渡船,他要盡量拖延這些官兵的行程。


  他的速度太快了,快得在黑暗中隻如旋風掠過,前麵一艘船上的官兵還沒弄清是怎麽回事,已有數人被撞進湖中。


  沒有半分遲疑,他抄起槳把餘下的士卒掃進水中,然後駕船撞向附近的船隻。


  被馮正星這突如其來的一攪,湖邊登時亂了起來。


  “快用船撞他!”有人在喊。


  畢竟還有十幾條船,驚魂稍定的官兵開始搖槳圍了過來。


  自己的船輕,自然不敵滿載的重船,馮正星急忙扳槳駛向湖中。


  正行間,一聲喝喊從岸邊傳來。他情知不妙,騰身一躍鑽入湖中,一排排如風的利箭隨後刮了過來。


  馮正星並未離船,他扳著船頭,隻用兩腳用力蹬著水。


  箭是射不到了,可這船也太慢了,無奈,他隻好重又鑽入水中,躲著渡船拚命遊去。


  離天亮還有些時候。官兵把握的時機不可謂不老到,趁黑上岸,天放亮時發起進攻,這無疑是最佳策略。可畢竟人算不如天算,關鍵時候還是功虧一簣。


  空中哨音刺耳,對岸火光衝天,西山營地的眾人早被驚醒了。


  有人偷襲營地。所有人都明白了眼前的狀況。


  “準備弓箭!”柳儒雅一聲吩咐,所有人都衝向了湖邊。


  讓馮正星這一折騰,此時天已微微泛白。


  “是官軍!”林頡在柳儒雅耳邊低語著。


  這是怎麽回事?柳儒雅一時竟無措起來。


  “千萬不能傷了官軍,否則我們就真的就沒有回頭之路了!”錢君如急切道。


  柳儒雅看了看馮儼,道:“哪條路可行嗎?”


  馮儼點點頭:“我早就做了布置,完全可行。”


  歎了口氣,柳儒雅道:“那就撤吧!”


  看著所有人都撤了出來,柳儒雅突然一拍大腿,驚道:“壞了,怎麽忘了任長老!”


  “我去!”馮正武和林頡立刻返身疾奔而去。


  看著二人的背影,柳儒雅恨得直跺腳:“我怎麽如此糊塗,這豈不是不義!”


  錢君如也不知道該怎麽勸了,隻搓著手在原地打轉。


  時候不大,二人急匆匆地奔了回來。


  “營地裏都是官兵,任長老……恐怕……”林頡喘息道。


  “嗨!”柳儒雅急得眼都紅了。


  “柳兄,畢竟是官軍,抓便抓了,也不會現在就殺頭,我們還有機會救他。”田允勸到。


  “我馬上就去追蹤,盟主還是寬心些”林頡附和著。


  望著越來越亮的天光,柳儒雅無奈地搖搖頭,他恨極了自己。


  ……


  躲著官兵的渡船,馮正星繞了很大一個圈子,此時,他終於爬上了對岸。


  官兵撤走了,營地裏靜靜的。


  查遍了所有的角落,沒有看到任何一個人。再往林內搜索,他終於看到了樹下的一個人,仔細端詳,卻沒有一點印象。這人是被兵刃所殺,創口從前心貫通至後背,早已氣絕多時。


  看情形,屋裏屋外並無打鬥的痕跡,而官軍似乎也沒捉到什麽人,這就怪了。


  這片營地可謂是壁壘森嚴,除了渡船一途沒有其他出路,這麽多人都去了那裏?

  望著林間滿地的沙礫,他一陣陣茫然。不過,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官兵似乎並未得逞。


  他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這些官兵是哪來的?又為何有此一行?

  不能再等了,他想探探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


  柳儒雅等無奈離開,馮正星如在雲裏霧裏,而另一個人也在懊惱著。


  他設計引來官兵,無非就是想讓無路可走的歃血盟與官軍來一場火並。此舉雖不能傷之筋骨,最起碼也能令這些人無立足之地,狀況稍好,或許還能剪其些許羽翼,而他正可以以逸待勞,來個黃雀在後。可現在看來,這目的連一半都未坐實,到底是哪裏出了差池?

  這一招是夠狠的,若不是馮儼在一年前偶然看見了石壁上那道縫隙,若不是馮正星這番巧遇,或許他還真的得逞了。試想,如果歃血盟眾人與官軍正麵相遇,即便是傷得一人,那後果便不堪設想,若是大開殺戒,那所有的一切也就都完了。


  ……


  官軍的目標很大,隊列的後麵是一溜拉著渡船的馬車,馮正星在側後不緊不慢的跟著。這會兒他看清了,官兵好像就抓了一個人,而這個人卻被蒙上了麵罩,根本就看不清是誰。


  官道的另一側也有一個人在緊緊盯著官軍大隊,此人正是林頡。他也看見了被捉到的那個人,雖然蒙了麵罩,但從那人的體態和穿著,可以認定,那就是任仲。沒丟了性命就好,林頡暗暗地想著主意。


  官軍大隊開進的方向越來越明顯,是會稽。


  怎麽會這樣?昨日他們明明是從西麵來的。可又一轉想,便不由自嘲起來,是了,這幾個當官的一定是先來的,為的就是住進那家客棧,他們自然不會與士卒一同受苦。


  看看會稽已然不遠,他決定先行一步,他要拜訪一位舊人。


  這位舊人是父親馮天運的摯交,以前也曾多次來過馮家,馮正星對這位叔叔很有印象。


  這位叔叔名叫蔣林礁,他的弟弟是會稽督府的人,以前便是營中的校尉,有此人在,也省去了諸多麻煩。


  蔣林礁在城東開了一家很大的客棧,馮正星很容易便找到了這裏。


  沒有過多的客套,叔侄二人見麵先是落了一番淚,蔣叔叔早就知道了父親的事。


  “賢侄是路過這裏還是……”


  “小侄是專程來請叔父幫忙的。”


  西山密營不再是秘密,歃血盟也已在光天化日之下,也就沒有必要瞞著這位叔父了。馮正星從落雁島講到了西山,又從西山說到了後趙鄴城,隻引得蔣林礁不住的讚歎。


  最後,蔣林礁一口應承,讓馮正星住在客棧等消息。


  已經很晚了,蔣林礁終於匆匆地趕了回來。


  “弄清楚了。”蔣林礁如釋重負。


  原來,就在兩天前,一位建康的客商找到官府,言說自己的大批錢財被盤踞在西山的盜賊劫走,並虜去了夫人和女兒,自己的兩個夥計也被那些人殺了。


  細細詢問得知,他的夫人乃是當朝大員殷浩的侄女,也是有實力的世族之一。


  太守聞知此案當即發了雷霆之怒,轄內發此重案,又牽涉當朝大員,他如何敢怠慢?於是,數百兵將便奔了西山。


  “真是卑鄙!竟使出此等伎倆!”毫無疑問,定是那李懷所為。


  “叔父,那人隻是一麵之詞,又無確鑿之據,這些官員又因何不辨?”


  “還不是抬出了當朝大員,地方之吏又如何敢怠慢?”


  “對了,抓到的那個人剛剛被救走了。”


  “這怎麽可能?郡府大牢戒備森嚴,根本難以靠近,什麽人有如此膽量?”馮正星心驚不已,到堂堂官府劫牢,豈不是坐實了強賊身份?

  蔣林礁搖搖頭:“不是劫牢,據說是在城外的河邊,那人乘左右挾持的士卒不備,縱身跳入了河中,而且河對岸似乎有人在接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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