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投鼠忌器
來的路上馮正星就在思量,這仇家一定與董挺有大恨,不見董挺的人頭絕不會遠走,否則也就無所謂報仇了,看來石操暫時應無性命之虞。
清屏地界狹小,董挺在當地又頗有根基,那些人藏身在城內的可能應該不大,那就隻有稍遠一些的村屯或山林了。那仇人本就在當地做過生意,大白日定不會露麵,那就隻能在晚上找他們了,若不中,回頭再查探城內。
董挺前腳剛走,林頡便神秘的問:“可是想出了什麽辦法?”
馮正星攤開手,故意道:“什麽蹤跡都沒有,能有什麽好辦法?難道林兄……”
林頡嘿嘿一笑:“屁話!我在等著你的主意。”
馮正星逗趣道:那我們就閉上眼睛,用手指指這個答案。
兩個人孩子般的閉上眼睛,各自伸出了手指。
“開!”林頡叫道。
睜開眼,卻見兩人分別指著對方的眼睛,二人不禁哈哈大笑。
……
董家遭襲應該有內應,這內應或是府中之人,亦或是了解董府內情之人,否則那仇家豈不是亂打亂撞?這對於一個靜候多年,又工於心計的人來說絕無可能。
距離最後兩日之期就隻剩下這一個晚上了,馮正星和林頡斷定,他們一定會在今夜聯係,或出城,或進城。
傍晚,馮正星和林頡各自帶著兩個青衣衛士離開了客棧。
馮正星盯守東麵的入口,林頡則看住西麵的入口。他們都有過人隻能,馮正星自不必說,林頡更是有名的俠盜,幹的都是夜裏的活,他們互指對方的眼睛就是這個意思。
堪堪到了二更天,林頡那邊有了動靜,一個黑影鬼祟的從一個街口出了城。
馮正星聞訊趕到時,那個黑影已穿行在城外的野地裏,林頡帶著一個青衣衛士正悄悄的綴在後麵。
那黑影一路穿行顯得極為熟稔,應是當地人無疑。
大約行了三五裏路,那人突然在一株大樹下停了下來,扶著樹四下張望著。
“那邊有人來了。”馮正星小聲道。
這邊六個人立刻伏下身來。
漸漸地,那邊的黑影移到了樹下,兩條黑影站在了一處。
時候不多,出城的人往回來了。林頡拍拍馮正星肩頭,用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往回走的黑影。馮正星會意,在肩頭那隻手上按了按。
待回城的人走過,馮正星帶著四個青衣衛士望遠處那條黑影追去,林頡則回身去趕那回城之人。
馮正星五人一路追蹤,不覺已走出了十餘裏。隻見那黑影在一座山前停了停,又看看身後,便走入山下的林地。
馮正星不敢怠慢,衝身後四人做了個手勢,便快速的跟了上去。
進了林地,那人似乎放鬆了許多,腳步愈發重了起來。應該快到了,馮正星暗道。
果然,又走了一裏餘,那人一頭鑽進前麵濃黑的密林。
穿過密林,眼前竟是一座低矮的土屋,沒有院牆,像是趕山人的臨時住所。此時,房內已亮起了微弱的亮光。
夜色漆黑,但這在馮正星的眼裏卻無甚妨礙。他看了看四周的情形,確定無虞,便對四人耳語了幾句,五個人悄悄的摸了上去。
一窗一門,須臾間便被封了個嚴實。
透過窗縫望去,剛回來那人正在脫鞋,是準備歇息了。
房內一共有五個人。最裏麵的小床上臥著著一個,佝僂作一團,仔細端詳,那人的手腳似乎被捆著,一段繩索從床邊伸出來,拴在上麵的橫梁上。馮正星暗喜,這一定是那個石操了。
其他三人早已躺在床上,隻不過都是和衣而臥,無一例外的,枕邊都放著兵器。
馮正星此來就是為了救出石操,所以必須先隔開他們,至於這幾個人是死是逃則無甚緊要,他不想替那董挺考慮什麽後顧之憂,畢竟,董挺在當地的名聲並不好。
想到此處,他拿定了主意,悄聲對四個青衣衛士道:“石操在最裏麵,進去後隻須保護他即可。”四人點頭應允。
馮正星又看了看單薄的木窗,全身驟然聚力,稍稍退後兩步,然後飛身向窗子撞去。
嘩啦一響,木窗頓時爆裂,馮正星順勢落入房內,接著又是三個閃步,整個人已到了小床的前麵。身後那四個青衣衛士是石閔的貼身近衛,功夫自然不弱,眨眼間也闖進房內,小床立刻被五個人圍了起來。
事發突然,應該說全無征兆,但躺在床上那四個人竟有三個翻身而起,三把兵刃瞬間橫在身前,看來也不是易於之輩。
“這房子已經被圍了,識相的快快束手就擒,否則刀劍可無眼!”馮正星恫嚇道。
那三人互相對望一眼,似乎已決定了什麽,又一齊盯向麵前的五個人。
這是怎麽回事?看著那仍躺在床上的第四個人,馮正星突然感覺有異,便待轉身,一股寒氣已猛然從背後襲來。
馮正星是什麽人,早練出了多路感管,手上殘劍一擺身形陡然旋了一周。武技講究個隨機應變,且快字當先,等你聽明白方位,看清路數,再拉開架勢,恐怕黑白無常都到了。馮正星迅快的應變,雙方優劣瞬時立判,那突然刺來的一支短劍“嘡啷”一聲被直擊而飛。
一擊格飛短劍,馮正星並未稍停,腳下發力,身形箭一般的射向躺在床上的第四個人,他已經知道那人是誰了。身後一聲悶哼,兩柄劍齊胸而入,襲擊之人想來是活不成了。
這一切都發生在瞬間,快得令人目炫。
馮正星的目標隻在石操,是以,他使出了渾身解數,身法也快到了極致。但房內這幾人似乎早有默契,馮正星身子未到,已有兩人把兵器架在那人頸上,三人也不言語,隻狠狠的瞪視著馮正星。
無奈,馮正星停了下來。呼啦啦,四個青衣衛士也圍在了四周。隻不過他們都是一種形狀,一樣的麵色,沒辦法,投鼠忌器。
“你們走不了。”馮正星打破了沉默。
“是走不出去了,可你們也別想救人。”一人道。
“我們與董挺並無交情,隻想救人,別無他圖,你們留下這人,在下絕不為難各位。”
“說得好聽,沒了這人我們隻有死路一條,今番報不了仇還不如一了百了,幾位官家動手吧!”說話的還是那個人。
“你與董挺有仇,那兩位卻是蹚渾水的,你忍心把他們也放在這裏嗎?”
“與你無關,少在這裏廢話!”另一人道。
“我不是官家之人,隻是受人之托,絕無意難為各位。不過耗在這裏也不是辦法,一旦董挺帶人趕到,我就是想放過你們也不可能了。”
“那也得依著我們。”先前那人鬆了口,想是為了不拖累朋友。
“說來聽聽。”
那人道:“大家都到外麵,我將此人綁在樹上,我們走出百步之外你們便救人,可否?”
馮正星未加思索:“可以。”心裏在思忖,如此簡單,莫不是還有什麽蹊蹺?
矮房後,三人把石操捆在了樹上。馮正星五人立在一側,緊緊的盯視著。
三人捆好石操,其中一人竟拉起了一張弓,利箭待發,瞄向石操。
原來這樣。馮正星暗暗點頭,往前看去,百步外正是濃密的山林,鑽進去便如泥牛入海,虧他們想的周到。
三人戒備著向密林退去,那箭卻始終瞄向石操。
馮正星沒動,身後的四人更是穩如雕塑。石閔這些衛士果真是強中之強,不但功夫硬朗,且極守規矩,當真是令行禁止。
那三人已退至五十步外開。馮正星沒有回頭,耳語般的聲音飄向身後的四人:“四位救下石公子,不可擅動。”言畢,身形爆縱,一閃便到了石操身前,單手急探,一支羽箭已握在手中,本來他可以飛出麒麟鏢,但卻終究沒有出手。
看到四個衛士已護住石操,再無忌憚,馮正星展開身法沒入林中。
林中漆黑,這對於逃者便是再好不過,隻不過遇上馮正星,那三人也是太過倒黴。
三人在林中穿行,前麵已到了一片空地。正喘息間,一條黑影已橫在了麵前,定睛看去,那人正揶挪地看著他們。
“你……是人是鬼!”那仇人如見鬼魅。
“自然是人,何必走這麽急,好多話應該說清些。”
那人滿臉驚懼:“你不是說……”
“這個自然,不過,總得有個過得去的理由吧。”
“你是說……”
“對,你與董挺究竟有何仇怨?”
“這……這一時如何說的清。”
“那就簡單些。”
那人頓時滿麵生恨:“以往在下於此地做些生意,與董挺的兄弟董海相熟,這一來二去也就成了朋友。在下是外鄉人,無甚依靠,原本隻是想有所借重,便來往起來。可哪想到,這個朋友卻是有為而來,他先是勾引了在下內人,又與其作祟謀奪家業。在下去官家告狀,哪知董挺竟為其弟作倀,反誣在下私售官禁,又有那婦人為證,在下百口莫辯,被論罪投入大牢。待在下熬至大赦出獄,家業已被一掃而空,唯一的女兒也不知去向,如此大恨在下焉能不雪?”
“那董海現在何處?”
那人茫然道:“遍尋無果,不知去了何處。”
“你這仇還想報嗎?”馮正星麵色凝重。
“如若放過在下兄弟,五年內不再言仇。”
馮正星輕輕歎了口氣,黯然道:“把房內那位朋友也帶上吧!”說完,一閃身投入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