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反目成仇
闖入之人一擊迫退白冠,馮正星頓時如釋重負,再看來人,竟是自己的師叔馮儼。
師叔是怎麽來的?正納悶間,又有兩道黑影接踵而至,卻是武震和師弟潘榮。看到武震,馮正星立刻有了答案。
武震和潘榮也不搭話,徑直衝向柏雲鵬。
情勢瞬間逆轉,本已占盡上風的柏雲鵬幾個回合便覺吃力起來,剛才還勉力支撐的樊寧此刻倒成了看客,怔怔地呆在一旁。
那邊馮儼和白冠正在全力周旋。兩人本是舊識,此刻卻無一人搭話,一雙鐵掌一支利劍膠著地纏在一處。
漸漸地,馮正星發現,師叔雖仗劍在手卻仍難占得先機,那白冠徒手對劍竟全然不懼,進退有措,攻防兼顧,儼然勝券在握。
正遲疑時,一個物件突然自馮儼手中拋來。
伸手接過,他不由心中一振。他本待使用自製的木鏢,卻兀自沒有底氣,這下他自信陡增。
隨即,那刺耳的嘯聲瞬間響起。這聲音樊寧聽到過,柏雲鵬聽到過,白冠更清楚這聲音的可怕,他立刻屏住心神,閃身縱越,堪堪躲過了嘯叫而過的麒麟鏢。
躲過飛鏢,白冠頓時麵現驚色。這麒麟鏢是大師兄蔣兆成名利器,鏢走聲嘯,專破內家罡氣,當年眾多高手無不聞聲色變,可這麒麟鏢如何竟在此子之手?而且看施為的手段明顯已有了火候。
麒麟鏢突現,白冠即刻萌生退意,但此時柏雲鵬已深陷戰陣,即便是自己也已是泥菩薩過河,他雙眼連眨,快速地想著脫身之計。
就在嘯聲再度響起時,白冠已連續兩個轉身,閃電般撲向正在一邊發呆的樊寧。樊寧正自呆望,全無防備,被白冠橫臂攬在胸前,一隻手扣在樊寧咽喉之上。
眾人立刻怔在當場,馮正星更是驚得目瞪口呆,兀自握著麒麟鏢進退不得。
馮儼乍見白冠有異,隨之也就勢撲向柏雲鵬。
師父突然製住樊寧,柏雲鵬也沒想到,一怔之下,也被馮儼扣在掌中,一柄劍橫在柏雲鵬頸上,馮儼恨恨的盯著白冠道:“放開她,否則……。”
白冠一陣狂笑,狠狠道:“好,那就讓他們一起走吧!”
白冠發狠要對樊寧下手,似乎並不在意柏雲鵬的生死。
“且慢,我們各退一步如何?”馮正星知其在尋找退路,急忙給了個台階。
“好,這帳以後我們慢慢再算!”白冠一邊說話一邊拉著樊寧退向門邊。
馮儼無奈,隻好扣著柏雲鵬亦步亦趨的移到門口。
“你先放開雲鵬,我絕不會傷她。”
馮正星道:“這怎麽行?到了門外我們一起放人。”
大門外,雙方各自放開手上人質。馮正星暗道,難道還跑了你們不成?他設想,待救下樊寧,自己再盯住他們,一定將這二人留在此地。
柏雲鵬脫開馮儼的掌控,腳步踉蹌的走向師父,樊寧亦拔腳欲回。
大家的心剛放下一半,卻見白冠突然自袖內亮出一把短刀,疾奔樊寧後心刺去。
正盯著白冠舉動的馮正星陡然飛身而起,雙腳尚未及地便一掌推開樊寧,一橫身擋在白冠身前。
其實,白冠此舉真正的意圖卻是馮儼或馮正星。他知道,一旦樊寧脫開控製,對方沒了後顧之憂,定然不會善罷甘休。而柏雲鵬似乎已無力再戰,憑自己萬萬不是這些人的對手,他們師徒今天定會栽在此地。
因此,他並不想當真刺殺樊寧,而是在以此尋找機會,如能傷其二者之一便可脫身。他料想,隻要作出刺殺樊寧的舉動,馮儼和馮正星必有一人拚死相救。果然,馮正星飛身而至,情急之下露出破綻。趁馮正星顧此失彼之時,白冠中途變式,刀走偏鋒,一刀正中馮正星側腹,馮正星負傷之際,單掌亦擊中白冠左胸。白冠忍痛轉身,拉起柏雲鵬穿街倉皇而去。
這一連串的變故發生在瞬間,馮儼恨得直跺腳,無奈馮正星已傷,他自然無暇顧忌白冠師徒,遂與大家把馮正星救回房內。
白冠這一刀刺得很深,所幸並未傷及筋骨髒器,即便如此,馮正星一時也難以起身。
歃血盟的眼線仍在曆陽,聞訊急忙趕去宜城。僅隔三日,展雄與劉遠便趕到曆陽。他們一到,馮儼終於鬆了口氣,他的確擔心,一旦白冠攜爪牙卷土重來,己方勢孤,諒必難以抵擋。
其實,白冠師徒現在的狀況也好不到哪去,手下眾人大部伏誅,幾條漏網之魚自此也蹤跡全無,他現在已成了孤家寡人。
……
此番凶險若無馮儼等及時趕到便幾乎無以挽回,其實這一切還須虧得武震。
馮正星三人離開嶽麓山的次日,武震就見白冠師徒急急離開山門,顯然是遠行之態。武震暗叫不好,稍作安排便緊緊跟了下去。
跟了一天後,武震發現這二人果然直奔曆陽方向,顯然,他們的目標就是馮正星三人。此時去落雁島恐已不及,他便連夜奔赴西山,也隻有如此方能爭得一線生機。
接到武震報訊,馮儼即刻攜潘榮兼程北上,好在臨近曆陽便追上了也在急急趕路的白冠師徒。
二人臨時住處被武震緊緊的盯上了。這柏雲鵬的確夠精明,他安排的人手已經發現了歃血盟那個眼線,而這一切馮正星卻被蒙在鼓裏。好在武震等人緊追不舍,關鍵時候救了馮正星三人。
……
馮正星在榻上一躺就是七日,這些天單單忙壞了樊寧,幾個人吃喝雜務全憑她一人,還要單獨照顧馮正星,整天調著花樣給他弄吃的,說是補養氣血。馮正星兩次救其性命,她心存感激,對馮正星關照備至。
……
落雁島一下熱鬧起來,就像走散多年的親人回家一樣,大家興奮異常。樊寧見狀更是羞愧難當,父親和自己被白冠唆使,一心想著替師門複仇,而這些所謂的仇人竟同仇敵愾,共抵外辱,相形之下,頓覺汗顏。而柳儒雅卻不這麽看,他們受奸人挑撥原非本意,罪責隻在那些喪盡天良的奸人。
接受馮正星的建議,韓湛願與樊寧去宜城充實分壇,柳儒雅自然大喜過望。
然而,樊寧此時卻不願走了。自從來到落雁島,她方知什麽是親情,這裏所有人都相親相融,心無芥蒂,可以肆意玩耍,可以口無遮攔,可以開懷大笑。她正值妙齡,稚氣未脫,早已與柳嫣成了形影不離的姐妹。柳嫣慫恿,就住在島上,哪也不去!
柳儒雅也在一邊附和:“樊寧這麽多年一直流落江湖,平日接觸的又都是些陰陽怪氣之人,何曾開心過?就住在島上吧!”
……
轉眼已是乙巳年五月。這日過午,馮天運接到嶺南幫副幫主鄭胥和的消息,近日招幫中老友在武昌聚會,幫中長老楊午自前燕返回,想見見昔年同道。馮天運乃幫中長老孟勳的弟子,而楊午卻是孟勳不多的知己之一,因此特地邀他與會。
其時,各地都已相傳一個奇異的消息,前燕國在龍山出現黑龍和白龍,二龍交首戲遊過後,丟下龍角離開。前燕王慕容親自用太牢的禮節祭祀,赦免境內罪犯,楊午應是因此才回到江南。
馮天運亦知楊午與師父的關係,得此消息自然不敢怠慢,於是收拾行裝準備前往。此前他已經讓二弟子李宏告知了柳儒雅,馮正武擔心父親安危,亦欲同往。
柳儒雅也讚同馮天運前往與會,嶺南幫乃“乞活軍”舊部,將來也可聯手對抗胡敵。
這“乞活軍”最初是黃河兩岸的漢族武裝流民,亂世中隻為活命乞食,戰鬥力十分強悍。因此也曾先後為各方鎮所驅使,卷入各方混戰。後因匈奴劉氏和羯胡石氏塗炭中原,乞活軍的活動也隨之轉變為抗擊入侵的胡族。大河以北的廣宗和河南的陳留是乞活軍聚集的兩個中心,他們驍勇善戰,組織嚴密,長期活躍在冀、幽、並等州。當然,如今迫於形勢,乞活軍為求活命自保,很多部眾被迫與後趙妥協,但這並不代表乞活軍已經徹底淪喪,如有機會定然會反戈一擊。就像陳留的乞活帥陳午臨終時所言,吾等部眾不要歸附胡人。
驅逐胡虜,這是一股不可小覷的力量。
第二日馮天運父子便辭別家人趕往武昌。
途中,馮天運第一次對兒子講述了自己的過往,以及有關嶺南幫的舊事。
二十年前嶺南幫也是名動天下的武林豪強之一,與黑林莊及嶽麓山共為犄角,鼎足而立。幫主洪任岐武功高強,與楚雲泰及葛漢霖齊名,是位劍術高手。副幫主鄭胥和乃“斷魂刀”傳人,武功獨樹一幟,馮天運的師父孟勳與楊午、高維賢及申化奉為幫中四位長老。幫中還有八位堂主,均是一流好手。
嶺南幫眾高手中還有一位傑出的人物,此人姓田名允,一身武功出神入化,不知何故卻一直沒有位列首領,但他的武技卻是公認的第一,目前此人生死成謎。十年前,他本應與副幫主鄭胥和作為後隊接應幫主等眾,卻在出發前失蹤,以至於大家都懷疑他就是那個內奸。
馮天運年少時便拜在孟勳門下,雖同在嶺南幫,卻隻是孟勳的弟子,自始至終沒有入幫。
孟勳性格孤僻,交往甚少,他的師承始終是個謎,誰也不知他曾有過什麽樣的經曆。至於武功,他向來不與人切磋,人人都說他存私,就連武功招式大家也都搞不清楚。不過,嶺南幫每次有事,他都衝在前麵,從不退縮,對於他大家也還敬重。
二十年前,孟勳突然讓馮天運離開自己,告誡他以後關門收徒,守住師承,不要參與幫內事物。馮天運是後來才知道師父已然故去,雖悲憤難當,卻也無可奈何,也是籍此引發對胡人的仇恨,聽聞舊識柳儒雅組建歃血盟,便憤然入盟。
馮天運本不是嶺南幫舊部,但師父當年的莫逆相招,他豈有不往之理,想來九泉下的師父亦不會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