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七 勇將盛言讚智士 臨別贈語愁雙雄
長庚星亮,晚霞漸暗,夜幕緩降,風涼似水。
後火城軍府前,人聲嘈雜,歡悅輕快,議事剛剛結束,將軍們三三兩兩地從正堂中走了出來,雖然攻戰一天,盡顯疲憊,可勝利的喜悅洋溢在每個人的臉上。
眾將邊走邊聊,有說有笑,來到大門外,相互道別,朝自己的坐騎走去。蕭之藏接過屬下遞過來的韁繩,正要踩鐙上馬時,隻聽到身後傳來一聲:“蕭學士,請留步--”
回頭一看,原來是馬三寶與何潘仁,隻見兩人笑容滿麵地大步上前,欠身拱手,說道:“蕭學士,可否借一步說話?”
蕭之藏聽聞,微微一笑,淡眉輕揚,打趣道:“二位將軍發令,蕭某敢不相從?”
三人抬腳向前,來到二三十步外的一處牌坊下,抱手相談。
何潘仁快人快語,眨了眨藍眼睛,盯著蕭之藏問道:“蕭學士,您是不是早就知道霍公會改變方向,進攻後火城了?”
“嗬嗬,將軍何有此言?”蕭之藏反問道。
“哎,阿哈城出征之前,我同馬將軍曾深夜造訪,就霍公為何先攻安西堡一事請教於您,可您顧左右而言他,隻讓咱們按時完成雲梯的建造,由此看來,您是早就心中有數啊!”
“是啊,”馬三寶接過話來,睜著一雙鼓突的大眼睛,歎道,“連公主殿下都說您是咱們軍中的‘張子房’哩,時至今日,您就實話實說吧!況且,自終南山起,咱們相交多年,講點兒心裏話,這份兄弟情誼總該有吧?”
“嗬嗬,兩位將軍言重了,”蕭之藏低頭一笑,淡眉上揚,繼而抬起頭來,看了看麵前的兩位同袍,摸著下頜,徐徐道出實情--
“不錯,在阿哈城時,我已判定,霍公雖然下令進攻安西堡,但終將揮師向東,先拿下後火城,為何?一來,在先前的軍事會議上,包括你們二位在內,已經有人看到了,先進攻安西堡是弊大於利啊--大軍屯於堅城之下,若不能猝拔,後火城的敵軍來襲,我軍有腹背受敵之危!”
見二人點點頭,正在專心致誌地聆聽,蕭之藏繼續說道--
“二來,霍公下令,在兩日之內務必造出五十架雲梯,八百隻輕梯,這其中藏有玄機啊--安西堡雖然堅固,但畢竟是彈丸之地,大軍驟至,四麵合攻,哪裏擺得下那麽多戰具呢?可是,若將它們移至後火城,則再恰當不過了…”
聽到這裏,馬、何二人眼中發亮,閃顯出詫異的光芒。
蕭之藏嘴角一揚,笑了笑,說道:“你們可能會問,既如此,霍公為何還要下令首先進攻安西堡呢?二位,這就是兵書中所謂‘聲東擊西’,‘瞞天過海’之法啊--大張旗鼓地宣稱進攻安西堡,為此還責罰了岑定方將軍,連咱們自己人都深信不疑的事兒,何況是敵人呢?茫茫戈壁,往來穿梭,咱們會派出邏騎暗哨,難道對方不會嗎?”
見麵前的二人陷入沉思,正咬著嘴唇,盯著地麵,一動不動,蕭之藏仰起頭來,望了望夜星閃爍的天幕,輕歎一聲,說道:“當日,二位將軍請教於我,盡管我已有了判斷,然而,大軍未發,搏戰未始,我豈能以己之言,泄露軍機?所以,隻能顧左右而言他啊…”
晚風吹來,如水拂麵,戰袍揚起,啪啪有聲。
片刻,從沉思中頓悟過來,馬三寶與何潘仁不約而同地躬身拱手,說道:“蕭學士廣讀兵書,深通智謀,非常人所及,我等心悅誠服!”
……
彎月升空,穿行薄雲,星光璀璨,閃爍不停。
軍府前的牌坊下,低語連連,偶聞笑聲,三人又聊了片刻,見夜色漸濃,這才拱手辭別。
馬三寶與何潘仁轉過身去,朝著前方的坐騎才走出去七、八步,隻聽見背後傳來蕭之藏的聲音--“二位將軍,且慢!”
兩人扭頭看時,見蕭之藏提著袍角,已大步上前。
腳跟立定,身體前傾,蕭之藏壓低聲音,輕輕問道:“攻城之戰,二位是否想過錦上添花呢?”
馬三寶與何潘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嗬嗬,”蕭之藏揚起淡眉,笑道,“錦上添花,再建新功啊!”
“這個自然好啊,”何潘仁捋著紅須,說道,“今日,我們雖然攻破了南門,可看看岑定方將軍,不僅破門有功,還生擒了梁洛仁,得到霍公的重賞,若能再立戰功,咱們便可與其並駕齊驅了!莫非…蕭學士能讓咱們再捉住一個‘輔國大將軍’?”
馬三寶沒有說話,一雙鼓突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直直地盯著蕭之藏,等待回答。
“非也,”蕭之藏搖搖頭,說道,“朔方隻有一個‘輔國大將軍’,且已淪為我軍的階下囚了,我想讓二位新立的軍功是--再拿下一座城池!”
“安西堡?”馬、何二人異口同聲地驚呼道。
“對!”
“可是,”何潘仁眉頭緊蹙,心中憂慮,說道,“那安西堡城池雖小,卻經營多年,堅固異常,要攻下它,並非易事啊!”
馬三寶也點點頭,接過話來,說道:“此前,在軍事會議上,曾經駐紮過此城的劉旻也說過,於安西堡而言,‘千人守備可視為萬人防禦,’想拿下此城,再建軍功,談何容易!”
“二位,”蕭之藏收斂笑容,抱臂胸前,說道,“如果不出我意料的話,我軍可不費一兵一卒拿下安西堡。”
“什麽?!”
二人目瞪口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蕭之藏咂咂嘴唇,緩緩說道:“敢向霍公請命領兵,拿下安西堡者,需要的是智略,而非勇氣…”
“願聞其詳!”
接著,蕭之藏條分縷析,將敵我態勢如此這般地陳說了一番,末了,說道:“由此可見,拿下安西堡,憑智不憑力啊!”
馬三寶眯起眼睛,低頭思索,猶豫不決;何潘仁捋著紅須,眺望夜空,似有懷疑。
蕭之藏見狀,嘴角輕動,淡然一笑,說道:“二位將軍,霍公揮師在即,戰機稍縱即逝,想錦上添花,再立新功也罷;欲作壁上觀,跟隨大流也罷,全憑二位自己的決斷了!”
稍一停頓,蕭之藏收斂笑容,神情肅然地說道:“如果說,日前在阿哈城中,蕭某情非得已,有所隱瞞的話,那麽,今日卻是毫無保留,知而言,言而盡了。”
說罷,一聲“告辭”後,蕭之藏對著二人拱拱手,隨即大步向前,頭也不回地朝著自己的坐騎走去。
夜幕中,星光下,馬、何二人呆呆地站立原處,似乎還在回想剛才蕭之藏的話語,思量中有疑惑,疑惑中有期盼,一番糾結,兩樣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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