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渭北飛書定會師 奇襲潼關扼咽喉
第二天清晨,太陽從地平線上升起,金光灑向大地,霜霧漸漸散去。一支三千人的隊伍從臨川崗的軍營中殺出,風馳電掣地向東邊的潼關奔去。李三娘站在壘壁上,目送李仲文率軍遠去,希望這位幡然而悟的貴胄子弟能為李唐義軍建立奇功。
從壘壁上下來後,正準備走回自己的軍帳,隻聽到軍營南麵的校場上殺場陣陣,李三娘微微一笑,知道是丘行恭雷厲風行,昨日授權整合各部,今日便早早地開始操演三軍了。李三娘信步來到校場,丘行恭見軍帥親臨,立即暫停操演,小跑過來揖拜請命。李三娘虛扶一把,笑道:“行恭將軍請繼續指揮,我隻是路經此地,過來看看。”
“請柴夫人到檢閱台視察!”丘行恭朗聲說道。
“好,”李三娘一邊答應道,一邊跟著丘行恭走到了台上。
在一丈餘高的檢閱台上,李三娘放眼望去,隻見校場上數萬將士在百餘麵煥然一新的“李”字大旗下,衣甲鮮亮,氣勢磅礴。隨著丘行恭的令旗揮舞,數萬人馬腳踏大地,震動顫栗,隊形變化,進退有序,滾滾塵埃在校場上升騰而起。李三娘在台上目光炯炯,意氣風發,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夫人,孟通自東岸而來,在中軍大帳外求見,”李三娘正全神貫注地觀看操演,侍女鳳鳶走上台來稟報道。
“孟通回來了?”李三娘頗感意外,連忙說道,“讓他到大帳中安坐,我立即回去。”
片刻之後,李三娘在中軍大帳中接見了孟通。一路趕來,孟通風塵仆仆,暗紅的臉膛比先前瘦削了些,卻更加精神,一雙濃眉大眼撲哧閃爍。入坐後,孟通揖手說道:“柴夫人,東岸的陏軍殘敵已基本肅清,秦王不日將親率大軍渡河,與您麾下的關中義軍會合,這是秦王給您的親筆信,請過目。”
李三娘抑製不住內心的歡喜,連忙接過信來,展開讀道:
三姐如晤,弟世民揖拜於前:
一別數載,無刻不念,庭院喁喁,至今難忘。
鬥轉星移,世事變遷,昏君恣睢暴戾,致四海烽火遍布。父親大人順天應人,晉陽首唱大義,半載之內,以摧枯拉朽之勢,橫掃河東數十縣邑,如今兵鋒西指,誌在關中。
欣聞三姐振臂終南山,呼嘯秦故地,巾幗不讓須眉,略地數城,擁眾至萬,痛殲鷹揚府數千精銳,長安城中聞之色變,渭河南北歸義之舉蔚然成風,弟隔河相聞,不勝欽佩!
現奉父親大人之命,弟將率軍於近日濟河,攻取長安,平定關中。謹約三姐及所部於十一月初三日,在渭北之張橋相見,共議攻取大計!
弟籌宴相待,至誠以盼!
李三娘一口氣把書信讀了數遍,然後抬起頭來,嘴角輕揚,興高采烈地說道:“二弟真是天生的帥才!二十出頭,已為三軍統帥了。嗯,東岸的大唐軍隊將有多少人馬濟河呢?”
“回柴夫人,”孟通坐直身體回答道,“秦王率右三軍渡河,約五萬餘人;攻取長安得手後,太尉大人及隴西公建成率左三軍入關。”
“哦,是這樣啊,”李三娘點點頭,接著問道:“那我的夫君柴紹是否同二弟一起渡河呢?”
“柴將軍因戰功,已擢升為右光祿大夫了,將隨太尉大人一同入關。”
“啊,看來我們夫妻倆見麵還得再等一段時間了,”李三娘有些惆悵,不禁抬頭看了看帳外,沒有說話。片刻,才收回目光,對孟通說道:“你在軍中休息一日,明早就起程回報秦王,我將親率麾下人馬前往渭北,如約相見!”
“是!”
……
李仲文帶領士卒從臨川崗的軍營出發後,馬不停蹄,一路向東,取道土門,繞過長安城,日落時分,已經到達距潼關僅十餘裏的永豐倉了。隻見此處軍旗招展,戒備森嚴,大隊陏軍的身影遠遠可見。
李仲文手下的軍士見狀,皆心生顧慮,幾個校尉策馬上前,向李仲文建議留下部分兵馬牽製此處的陏軍,以免偷襲潼關不成,反而腹背受敵,被隋軍兩麵夾擊。李仲文手扶馬鞍,揚鞭指著東邊,斬釘截鐵地說道:“不留一兵一卒,全數直奔潼關!”幾個校尉還想爭辯,李仲文把臉一沉,冷冷說道:“我意已決,再有論者,軍法從事!”說完,置永豐倉於不顧,帶著兵馬直撲潼關而去,幾個校尉無可奈何,隻得策馬跟進。
夜幕降臨,滿天繁星,巍峨的潼關俯察黃河,險厄峻極。城樓上火把點點,人影綽綽,不時有言語斷斷續續地傳來。戌時正刻,一支十來人的騎兵小隊舉著火把,由遠而近,來到城門下。為首者仰頭高呼道:“奉長安陰世師將軍令,有十萬火急的軍情需送出關去,行牒在此,請速速開門!”說罷,來人將手中的一個朱紅手牌舉過頭頂,向城上晃了晃。守城軍士不敢怠慢,片刻功夫,“吱呀”一聲,將城門打開了一道縫隙,正要接過手牌驗印時,來人突然抽刀亂砍,就在鮮血四濺時,後麵的騎兵順勢將城門撞開。這時,一聲沉沉的號角在不遠處響起,城下三千伏兵聞聲躍起,紛舉火把,在震耳欲聾的喊殺聲中,鋪天蓋地奔向城門,衝進了關口。
潼關守軍多已安歇,軍營內人去甲,馬解鞍,有的已經酣然入睡。這突如其來的進攻,尤如平地驚雷之後的狂風驟雨,守軍懵懂之間,死的死,傷的傷,逃的逃,更多的則是稀裏糊塗地便成了俘虜。不到半個時辰,潼關城頭就插滿了“李”字大旗。
李仲文引著數十個隨從,身披鎧甲,手按佩劍,大步流星地登上城樓,憑欄眺望,躊躇滿誌——扼此咽喉要地,陰世師已是插翅難飛了!侄兒李密若來投奔,作為叔父的自己,擁關相迎,那是何等的榮耀!想到這裏,李仲文不禁喜上眉梢。
“李將軍,您途經戒備森嚴的永豐倉時,不留兵防範,而是直取潼關,是何道理?”幾個校尉迎上前來,揖手一拜,笑著問道。
“此番突襲,貴在迅發,當集中兵力一舉奪關,豈可分兵防敵,不削自弱?”李仲文朗聲應道。
幾個軍士唯唯諾諾,低首奉迎,而李仲文的眼前則浮現出前一晚上,在軍帳中與蕭之藏相見的一幕。
原來,在出發之前,李仲文登門拜會了蕭之藏。賓主入坐後,李仲文赧著臉,說道:“蕭將軍,李某有眼不識泰山,在武功城時怠慢您了,心中萬般慚愧啊!”
“李將軍言重了,過去的就不要再提了吧。”蕭之藏擺擺手,嗬嗬笑道。
“蕭將軍乃是軍中的‘張子房’,足智多謀,算無遺策,此次攻取潼關,李某有不情之請,還望蕭將軍不吝賜教啊!”
“李將軍過譽了,”蕭之藏淡眉輕揚,目光一收,問道,“敢問李將軍有何疑問?”
“啊,是這樣,”李仲文言歸正傳,連忙回答道,“此去潼關,有百十裏路,中間途經長安等城鎮和據點,我擔心長途奔襲,打草驚蛇,若攻取潼關不能立即得手,有腹背受敵之虞啊!所以,”李仲文眼巴巴地看著蕭之藏,說道,“所以來請教蕭將軍,有何良策?”
蕭之藏聽罷,點了點頭,說道:“李將軍所慮不無道理。我軍若取直道,從長安城下東去,‘狡狐’陰世師必然算到我軍的動向,因此,蕭某建議將軍取道北邊的土門,經永豐倉,直奔潼關。”
“但是,這兩處若有陏軍守衛,阻擋我軍,又當如何?”李仲文憂心忡忡地接著問道。
蕭之藏笑了笑,說道:“那陰世師治軍嚴酷,即便有突發的軍情,未得其令,屬下也是不敢擅自而動的。因此,隻要將軍棄之不顧,我估計這兩處的陏軍是不會主動出來截擊的。待他們把軍情稟報長安時,一去一來間,將軍您早已率隊殺到潼關了。”
“因此,此行的關鍵便是果斷迅速,丟棄不必要的顧慮,以雷霆不及掩耳之勢,直取潼關!”李仲文恍然大悟地說道。
“正是,”蕭之藏頷首而笑……
昨晚的情景曆曆在目,李仲文此時站在城樓上,眺望潼關內外,不禁對蕭之藏心悅誠服。看看夜色深沉,月牙兒已掛在半空了,李仲文當即命令閉關戒嚴,修整武備,以防長安方向的陏軍前來反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