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陳雨

  我失去了一隻臂膀，就睜開了一隻眼睛……顧城。 

  初中畢業之後，我考上了市裡的重點高中，可是，因為家裡沒錢，所以我不得不輟學在家務農。 

  我叫陳雨，馬上就18歲了。 

  我出生在全國最窮的縣城中最窮的一個村子里，這個村長叫做陳家溝，大約有二十戶人家，這個村子很窮，窮的令人髮指。 

  我一生經歷過數黑暗，但唯有這個村子給我的童年最令我膽顫心驚。外面的人永遠法想象這個世界，以及這個世界里的人有多扭曲，多令人恐怖。[ 

  那天，我拿出重點高中的錄取通知書往家裡走去，可是我的心情卻是忐忑的，因為我早就已經預料到，我爸媽可能不會讓我繼續念書了。 

  陳家溝不僅從來沒有出過一個大學生，甚至連一個高中生都沒有。在老一輩人的思想觀念中，讀太多的書是用的，女生到了初中畢業的年紀，就應該嫁人了。男生到了這個年紀，那就應該娶媳婦成家了。 

  我媽早就一直念叨，說我長大了，要讓我成家，然後和我分家，這樣就不用養我了。回家的路上，我數次看著手裡的通知書，為自己的未來感到擔憂。 

  事實果然如我所料，回家之後，我把錄取通知書遞給我爸，他沉默的看了一會，搖搖頭，把通知書給了我媽。 

  結果我媽一下就把通知書扔進了灶台里，我九年的心血，瞬間化為灰燼。 

  「我……」 

  看著灶台里迅速燒成灰燼的通知書，我頓時徹底懵了，說不出話來。 

  「念什麼高中？念什麼高中？」我媽還在發脾氣，「這麼大的人了，也不知道下地幹活，家裡哪有錢送你讀書啊？不讀了，儘早娶一個媳婦成家，我們才不會養你一輩子呢！」 

  聽著這些話，我的眼淚不可抑制的流了出來，可我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看著我媽的醜惡嘴臉，我竟然有想對她動手的衝動，可最後我還是忍住了，我跑了出去，跑到了村子里一座山的山頂邊。 

  此時是黃昏，夕陽映紅了天邊的雲彩，我極目遠眺，可看到的，都只是絕望。 

  未來，我已經沒有了希望。風呼呼的吹在我身上，我回想起這些年的事情，一股法承受的壓抑在心間流轉，真的，我累了，我再也不想活在這個醜惡的世界上了。 

  我向來沉默寡言，在學校的時候，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我心裡在想什麼。包括我的初戀，文小雪。 

  我曾不經意的對別人透露過我的所見所聞，但人相信，從此我就徹底閉嘴不提，我深信，那些溫室里的花朵，永遠不會相信人性會如此殘酷不堪。 

  我站在深不見底的懸崖邊緣，眼淚唰唰流下來，我想不明白，為什麼我的父母要把絕望一代一代的傳下來，我想不明白，為什麼我的世界，不像別人口中說的那麼美好，為什麼我的父母，是如此醜惡不堪。 

  暫且不說我媽對我有多不好，就說我的奶奶，一個慈祥的老人，便是被我媽給害死的。 

  那年我大約10歲，我奶奶去世的那天，我爸在外面幹活，我和幾個小朋友在河裡游泳，當天我回家之後，問我奶奶到哪裡去了，我媽支支吾吾不知道怎麼回答，我當時也不懂事，就沒有多問，可是真正可怕的是，奶奶失蹤了，我爸竟然都沒有過問一聲。 

  很多天後，一個路人在一個山洞裡發現了我奶奶的屍體，當時她的手指和腳趾已經被老鼠給啃食了，發現她屍體的那個人說，奶奶在石壁上用手指抓了很多血手印，可能是因為掉下去之後還沒有喪命。 

  很久之後我才知道，原來我奶奶是被我媽下懸崖的，那天，奶奶有些餓了，於是就去我媽的卧室找可以吃的東西，她找到一把麵條，然後就煮來吃了。當我媽知道奶奶闖進她的卧室之後，就和奶奶打了起來，她用鋤頭打破了奶奶的腦袋，然後就把奶奶拖到山洞邊上，給了下去。 

  奶奶的屍體被人發現之後，我以為我媽會被警察叔叔抓去坐牢，可是並沒有。因為沒有人會報警，警察也不會主動前來調查。我的奶奶，就這麼去世了。[ 

  從那以後，我就非常害怕我媽，甚至都不敢和她說話。我怕她會殺了我，然後也將我丟進黑暗的山洞。至於我爸，他什麼本事沒有，又長的奇醜，用農村的話說，能找到一個媳婦已經是非常幸運的了。他是一個耙耳朵，真正的窩囊廢，在家裡什麼事都是我媽說了算，他壓根沒有任何地位。 

  所以，我爸不能帶給我任何安全感，小時候我只能盡量討好我媽，這樣才能讓我覺得稍微好過安全一些。 

  /> 

  我的身上有三道傷疤，頭上一道，背上一道，小腿上一道。 

  製造者都是我媽，小時候，我媽一生氣就打我出氣，有一次她拿著扁擔打我，把我的小腿打了一條很深的傷口，連裡面的肉都翻了出來，腫了一個月才好。還有一次，她追著我打，我就使勁的跑，後來她撿起一塊石頭就扔了過來，砸在我的背上，永遠的給我留下了一道傷疤。我記得當時血流的很厲害，可是我媽卻很高興，她捉住我之後，說道：「這下你跑不了吧！」 

  還有一次，我正在做作業，只剩下最後一道題了，我媽忽然叫我，也不知道幹嘛，我心想沒什麼急事，便決定把最後一道題做好了再去看看她有什麼事，結果，就是因為耽誤了一道題的時間，我媽拿著鐮刀就從廚房沖了過來，對著我的腦袋就是一刀，我的腦袋當時就被劃了一條口子，血流如注，後來我爸叫來村裡的土醫生，給我檢查包紮了一下，也就這麼過去了。 

  這就是我的童年，這就是我的家庭。 

  但經歷這些事情，在陳家溝並不會得到任何人的同情，因為在這個地方，這些都是稀鬆平常的事情。陳家溝三天兩頭都會發生一些看似不可思議的事情，除了孩子，沒有任何人會覺得可怕。 

  村東頭的陳三，是附近一帶的名人。他做過的事情，可以說是天怒人怨，但在陳家溝，也不過是眾人口中一個笑話罷了。 

  陳三沒有結婚，靠養一頭種豬為生。他父親早年去世，留下母親和他相依為命。有一天，他媽閑來事，就出去村裡轉轉，卻沒想到回家之後，陳三大發雷霆，竟然對他媽破口大罵：「你是不是發情期到了啊？沒事到處逛什麼逛？你要是在發情，我養了一頭種豬，你要不要去和它交配啊？」 

  陳三說到做到，最後竟然真的將他媽拉到了豬圈裡面，然後將種豬的jy擦在了他媽的身上。 

  這件事流傳出來之後，大家也只是當作茶餘飯後的談資，沒有任何一個人，會去指責陳三。 

  還有村西頭的張寡婦，愛好搓麻將，為了搓麻將，竟然讓自己的兒子被活活燒死。 

  那天的情形是這樣的，當時是冬天，張寡婦和她未滿一歲的兒子在家裡灶台前面烤火，大約中午十分，有人給她打來電話，叫她去打麻將，張寡婦的性質來了，匆匆換好衣服就離開了家，竟然把自己的兒子留在了火堆前面，等她半夜回家之後，她的兒子已經被燒的只剩下幾根炭黑的骨頭了。 

  還有村裡的陳小花，十五歲小學都沒能畢業，就被她媽拿著菜刀逼著嫁給了一個大她二十五歲的男人，就為了兩千塊的彩禮錢。 

  還有我13歲的時候，村裡死了兩個三歲的孩子，被蛇咬死的，當時我去圍觀了，十分痛心，但是能為力。 

  事情是這樣的，媽媽生孩子的時候，迫於生計，父親在外務工，生完孩子之後，母親寂寞難耐，於是把孩子丟給爺爺奶奶就找父親去了，她沒有上班，只是去上床。 

  三年，兩人沒有回家一次，兩個老人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孩子給拉扯大，父親母親甚至都沒有給家寄一分錢。那年春天，農忙季節，兩個老人因為年邁體衰和帶孩子就把許多莊稼都給耽擱了，為了儘快把地給種完，那天他們決定把兩個孩子放在儲存紅薯的地窖里，上面蓋上石頭，然後就下地去了，但是令他們沒有想到的是，等下午回家去揭開地窖的石頭，兩個孩子已經被毒舌咬死了。 

  孩子的父母親回家之後，責罵兩個老人，沒過幾天，兩個老人都上吊死了。 

  就是這樣的悲劇，在我們這個小小的村子里不斷上演，我害怕這個村子，害怕這個世界。我渴望逃離這裡，我本以為只要考上重點高中，然後進入大學，我就可以永遠離開這個恐怖的地方，可是我錯了，我爸媽壓根就不會給我離開的機會。 

  山風凜冽，曾經多少次我站在這裡渴望縱身一跳，讓自己徹底逃脫這個地獄般的世界。可最後還是沒有勇氣跳下去。現在，我面對著這個懸崖，面對著這個曾經數次偷偷流淚的地方，對於這個世界，我已經沒有了絲毫留戀。 

  除了我那個可憐的妹妹。 

  （這個角色太重要了，所以我就用雙線劇情來寫。本來是準備通過陳松的視角來描寫陳雨，可是發現那樣寫的話不夠細膩，所以就採用兩個主角的方式。陳雨和陳松之間會發生什麼樣的故事呢，敬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