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鏡子
陸鶴之舉著手機電筒上到了三樓。
三樓那扇窗戶被木板釘了起來,仿佛封存著什麽東西。
人的神經在長時間刺激下會逐漸麻木。
恐懼感逐漸隨著周圍的平常而消退,陸鶴之自己也是住在一座城中村裏,甚至這棟房子的結構和他住的差不多,有一種半夜抹黑爬起來上廁所的感覺。
正當他準備走上四樓的時候。
麵前一片漆黑的樓梯口傳來了低沉的說話聲。
說話之人仿佛在自言自語。
人類聽覺在黑暗中會更加敏銳,陸鶴之吸了一口氣,大喊一聲。
“喂,有人嗎?你的外賣到了!”
樓上自言自語的那個人沒有回答。
Ta還在說話,並且語速更快了。
陸鶴之放鬆的神經再次緊繃了起來。
不是,臥槽,這是什麽東西啊?
精神病人半夜點外賣?
不過有人說話至少證明能把外賣送過去了。
陸鶴之握緊了拳頭,一步四個台階往上衝去。
那自言自語的聲音越來越近了。
甚至還有些耳熟。
仿佛在哪經常聽到過。
終於到了四樓。
四樓臥室裏雖然沒開燈,但是大致的情況透過玻璃窗隱隱約約可見——裏麵放著一張床,床上亂七八糟的堆放著被子,床邊有一張電腦桌,上麵放著一台舊電腦,舊電腦重播著今晚的新聞聯播。
而電腦桌旁,掛了一幅畫。
畫上是一個模糊不清的黑色上半身人影。愛奇文學iqiwxm#¥小說更好更新更快
“世界衛生組織提示,廣大市民群眾盡量不要食用生鮮以及未完全煮熟的肉類,近期未檢測出基因序列的寄生蟲肆虐,北美多國已有超過一百位患者感染寄生蟲入院治療,詳細報道連線我們的前線記者······”
那自言自語的聲音原來就是新聞聯播的女播報員。
一切都很正常,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除了人,什麽都有。
咚咚咚,陸鶴之敲了敲玻璃窗。
“有人嗎?”
依然沒有人回答。
陸鶴之見狀,直接把外賣放在門前地上,轉過身去準備下樓。
“別······別走······”
虛弱的女聲從身後傳來。
陸鶴之猛地豎起了渾身的汗毛。
他腦子一片空白。
腦袋中隻有快餐店老板的話。
“今晚是鬼節啊,後生仔。”
機械的回過身。
看到以下這一幕,他有一種胸口被重擊一拳的壓迫感。
一個披著長發的女人,趴在臥室內的玻璃窗上,黑暗中她渾身上下都是黑色的,唯有那雙雪亮的眼睛在直勾勾地看著自己。
陸鶴之和那個女人相隔不到一米。
而在他們中間唯一的屏障就是一塊薄薄的玻璃窗。
轟隆隆!
閃電劃過,一瞬即逝照亮了女人的臉。
在那一瞬間,陸鶴之看到。
她在笑。
陸鶴之可是狠角色。
恐懼到極致的時候往往會迸發出一種強烈的求生欲,正常人在恐懼麵前會拔腿快跑,而他不一樣。
陸鶴之揮舞起拳頭,大吼一聲,猛地衝了上去。
那個女人倒是怕了。
她縮起身子躲到了床上。
這下可把陸鶴之整懵逼了。
不是,姐姐,不應該是我怕你嗎,怎麽你反倒怕起我來了,難道小鬼害怕窮凶之人是真的?可是我隻是窮,我不凶啊!
女人伸手摸到了床頭燈。
啪的一聲,房間燈亮了。
——
“他媽的。”陸鶴之氣不打一處來:“你是不是故意搞我?啊?信不信我揍你啊?”
哪有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就是一個穿著粉紅色睡衣留著長頭發的女孩。
她嚇唬人的惡作劇得逞了,此時正在床上一邊捂著肚子笑一邊打滾,偶爾還揮舞小粉拳錘錘床頭櫃。
陸鶴之被小屁孩擺了一道,什麽都不管了,他直接推門走進套房客廳,找到了女孩的房間門,直接衝了進去。
他拉過來一張椅子,坐到了女孩床邊。
“你這麽大個人,怎麽還被我這個小姑娘嚇成這樣啊,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看看你剛才的表情,臉都白了。”女孩爬起來,笑得合不攏嘴,伸手拍了拍陸鶴之的肩膀。
陸鶴之一言不發點了一根煙。
外麵的暴雨似乎小了些,雨聲逐漸稀疏起來。
房間內開著暖氣,亮著白熾燈,床上鋪著粉色的蕾絲邊被褥,堆放著幾套洛麗塔裙子,牆上還貼著守望先鋒dva的海報。
就是一間溫馨的少女臥室。
陸鶴之抽完了半根煙,女孩也笑累了。
但是她看著陸鶴之的臉色並沒有好轉,這才意識到自己做的是不是太過了。
“那個······那個······”
“那個什麽?”陸鶴之冷冷的問道。
女孩突然意識到,一個陌生的男人正抽著煙,坐在自己床邊,他眼神惡狠狠的,渾身上下濕漉漉的雨水以及泥水正順著衣角往下淌。
“你想幹嘛!”
女孩這才發現自己胸前幾顆扣子沒扣上,她捂住胸脯,鑽進被窩裏,腦海中那些動漫裏入室殺人案一股腦全部湧了出來。
她害怕的聲音都顫抖了。
“我叼你老母的,我還想問你想幹嘛呢,剛才要不是我還冷靜,你就被我打死了你知不知道?”
陸鶴之罵了幾句,煙頭毫不客氣的甩在地上。
“我隻是······我隻是小小的惡作劇而已!”
“小小?惡作劇?你不知道人嚇人嚇死人嗎?看你這樣子,每個來送外賣的都被你擺這一道是嗎?”
“差不多啦······但是今晚是最恐怖的,你看這雨,這雷聲!電影都拍不出這種畫麵感啊!”
陸鶴之真的想狠狠上去抽她倆耳光。
但是無奈他向來不打女人。
“叫什麽名字?”陸鶴之沉默了一會,問道。
“陸瀟瀟。”
“好,陸瀟瀟,你也不用怕,不用躲,我不會怎麽樣你的。”
見陸鶴之的語氣逐漸平和,陸瀟瀟也慢慢從被子裏露出腦袋。
“但是,我要怎麽樣你,在這種空間,你也掙紮不了。”
陸瀟瀟一聽,連忙又把頭縮了回去。
“我警告你啊,你以後別整這一出了,不管是因為無聊還是什麽,要真把人嚇死了,可是要列入刑事案件的,聽到沒?”
“聽到了。”陸瀟瀟弱弱的回答。
“還有,半夜點外賣可以,讓外賣員放樓底門口就行了,不要隨便放陌生人進來,因為你不知道這個人會有什麽恐怖的目的,知道了嗎?”
“知道了。”
“最後,不要接電話故意不說話,也不要故意關機,搞這些裝神弄鬼的東西,清楚沒?”
“可是······”
“行,外賣放在這,還沒涼,我走了,不給好評我饒不了你。”陸鶴之站了起來,把煙盒打火機塞進兜裏:“真倒黴,白白被你浪費了那麽多時間,有這些時間我都能掙不少錢了。”
“等等!”陸瀟瀟喊了一聲。
“做咩?”
“我沒有接電話啊?”
“你以為我是聾子嗎?”
“不是,問題是我真沒接電話啊,不信我找通訊記錄給你看。”陸瀟瀟爬了起來,到處尋找手機:“欸,奇怪了,我的手機呢?”
陸鶴之抱著胸站在那。
“點了外賣以後,我就把整棟樓的燈都關掉了,為了弄這個惡作劇,我的手機倒是不記得放哪裏了。”
陸瀟瀟一邊找著一邊說道。
陸鶴之觀察著她的表情,陸瀟瀟看起來是那種性格直爽的小女生,有什麽情緒立馬就會表現在臉上。
她此刻的表情倒不像在撒謊。
“你看,我打過你的電話,你也接了,這是通話記錄,通話時長14秒。”陸鶴之打開自己的手機,放到陸瀟瀟麵前。
陸瀟瀟看到了通話記錄,愣住了。
“說話啊,喂。”
“我······我發誓,我真的沒有接過電話。”陸瀟瀟語氣都變了。
“不是你接的,難道是鬼接的?”
陸鶴之下意識說了這句話,剛出口他自己也愣住了。
過了好一會,陸鶴之才接著問。
“你這棟樓裏就你一個人住?”
“對啊,這棟樓和周圍幾棟房子都租不出去。”
“為什麽?”按照陸鶴之的經驗,人口密度那麽高的城中村不應該存在如此大麵積沒人租住的情況。
“因為以前住在這的那個老人。”
“什麽老人?”
“這棟樓樓下商鋪,原本是租給一個釘子棺材折壽衣的老人家,你也知道,農村人就喜歡講究這些有的沒的,所以自然沒人靠近這,更別提在這附近居住或者做生意了。”
“也正是由於這個,這裏的租金低的要死,我膽子大,不怕那些花裏胡哨的,所以我就租住在這了。”
“他租這的商鋪,所以也住這?”
“對,以前就住在二樓。”
“後來他去哪了。”
“失蹤了。”
“啊?”
“對,莫名其妙就失蹤了,都已經失蹤了好幾個月了。街坊鄰居好心,還在巷口貼了尋人啟事,但有沒有人報案就不知道了。”
尋人啟事?
陸鶴之想起了之前嚇到自己的尋人啟事。
那個老頭長得還挺嚇人的。
原來他從前住在這裏啊。
“回到剛才的問題,所以你的電話是誰接的?”
兩個人陷入了一陣沉默。
如果那些可怕的都市傳說都是人腦幻想出來的。
那麽這通電話——就真正是發生在他們兩個身邊的事情。
“樓下應該裝了監控吧?”陸鶴之問。
“裝了,我這台電腦可以調出來看。”
“看看。”
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念頭在陸鶴之心裏產生。
調到了最後一次老人進門的畫麵。
快進。
兩個人一陣無言地坐在電腦桌前。
電腦畫麵快速滑動。
一陣詭異的氣息在房間內彌漫起來。
這是由於恐懼所導致的下丘腦分泌過量激素。
曾經有生物學家說過,在草原上直視雄獅等捕食者時,一定要直麵他,要冷靜,千萬不要轉身逃跑。
因為。
它,能聞到你身上恐懼的味道。
這讓它興奮,讓它瘋狂。
為什麽房間裏充斥著恐懼激素的味道呢?
因為,陸鶴之那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念頭成真了——那個老人進大門後,接下來的時間裏,就再也沒出過門。
沒錯,他沒有失蹤。
這棟樓裏,除了他們兩個,還有第三個。
第三個“人”。
沒有人能不吃不喝持續這麽長時間。
“停,別看了。”陸瀟瀟的語氣已經帶上了哭腔,一陣陣後怕在她心裏湧出來,那是麵對超出自己常理以外,對未知的恐懼。
她不怕那個老爺爺。
但她怕那個老爺爺以一種她所不知道的形態存在。
她望向了身後的窗戶。
因為整棟樓隻有自己住,她晚上睡覺從不關窗簾。
很難想象深夜自己熟睡時,或許有個東西站在窗外注視著自己。
“陸瀟瀟,這裏······”
“怎麽了。”
兩個人的臉色都蒼白。
“你確定你電腦桌前不是掛著的不是一幅畫,而是這麵鏡子?”
“確定啊,這是我的化妝鏡,我平時就在這化妝。”
“可是······”
陸鶴之緊張的站了起來。
他清楚地記得,第一眼看進來,電腦桌旁,掛著的是一幅畫,畫上是一個模糊不清的黑色上半身人影。
可現在,怎麽變成一麵鏡子了?!
也有另一種可能。
這原本就是一麵鏡子,隻是這麵鏡子······
“啊——”陸瀟瀟發出了一聲尖銳的尖叫。
陸鶴之深吸了一口涼氣。
一張怪臉緩緩出現在鏡子上。
這張臉他很熟悉。
是那個尋人啟事上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