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縱橫捭闔(五)
由於保定河間兩府各州縣都只剩下空城,明軍輕易就佔領了,沒有戰爭,自然也就沒有戰損。而各座城鎮內,除了沒有金銀細軟和糧食之外,其他鍋碗瓢盆等生活用具一應俱全,明軍進入其中,就好像是進了安樂窩,總之住進去就不想再挪窩。
而且不管是大府城還是小縣城,都建有公共澡堂,各種沐浴設施也十分齊全,只要往鍋爐里加水,再往烘里加柴,就能舒舒服服地泡個熱水澡,這讓疲於軍旅的明軍們個個如入天堂。
而像保定府城河間府城這樣的大城市中,居然還建有很多豪華的酒樓和茶樓,裡面還有成噸的酒沒有被搬走,這更讓明軍士兵們欣喜若狂。所謂今朝有酒今朝醉,很多將士不分晝夜地縱酒狂歡,更有人為了能多喝幾口黃湯而大打出手。
明軍們陷入了狂歡的盛宴之中,哪怕是耿璇三令五申強調軍紀,不過將士們壓根就不聽,該喝就喝,該睡就睡,儼然由一支正規軍隊腐化成一支無組織無紀律的匪軍。甚至於到了四月初一,預定的全軍開拔之時,很多將士還是醉醺醺的。
明軍將士在這種狀態下,別說打仗了,連走道都走不了,耿璇只得再多等兩天讓將士醒酒,同時捉了幾個刺頭兵出來當眾砍掉,殺雞儆猴。不過,耿璇剛嚴肅完軍紀,就收到一封緊急軍報,打開一看,整個人就傻眼了。
「北平水賊攻入長江,已殺到金陵城外,各將聞報,儘速提兵入京勤王。」
「怪不得,怪不得啊。」耿璇驚駭之餘,又猛拍自己腦袋,「怪不得北平賊不戰而退,把保定河間兩府放棄,原來真是另有所圖!」
由於明軍準備對北平軍作戰,主力部隊都派到了北方,金陵一帶根本就不剩多少駐軍,北平軍主力取海道南下,趁明朝內部空虛之際,突襲金陵,就像是一把尖刀直刺入人之心臟,一擊致命。
「快,快去把平將軍請來,本帥要重議戰計。」短暫的驚駭之後,耿璇又恢復了冷靜。
「耿將軍,這還用議嗎?金陵乃我大明之根本,不容有失,馬上撤軍回救金陵啊。」負責監軍的御史大夫景清慌道,這個時候,別想什麼掃平北平賊了,守住朝廷的老窩才是最緊要的事。
「金陵是要救的,不過是全軍回救還是分兵回救,這要細商之後才能定奪。畢竟我方不知北平賊虛實,若是中了其疑兵之計而全線回撤,豈不是坐失剿賊良機。」耿璇白了景清一眼,作為一名大將,又經過多次生死大戰,他可不像文官那樣一遇事就慌得手足無措。
耿璇知道,按照情報上顯示,北平軍有十二萬人,現有五萬多陷於朝鮮戰場,四萬多在蒙古高原上駐防,這些軍隊短時間內都是無法回防北平的,北平最多只有三萬駐軍,這正是天賜於明軍的良機。
如果錯失此良機,那後悔就晚了。等到北平軍平定了朝鮮的倭軍之後,東面再無後顧之憂,五萬久戰之師一旦從朝鮮得勝歸來,勝利的天平就會倒向北平軍這一邊。
畢竟,北平軍不只是在兵員素質上還是裝備上,都勝過明軍數籌,同等數量的明軍與北平軍對戰,其結果必定是大敗,就算是手上有三十多萬軍隊,耿璇也不敢說能擋得住十萬北平軍。
正是因為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耿璇並不想就此撤軍。可是朝廷要他回京勤王,他也不敢不聽令。經過一番權衡之後,他就有了一個計劃,那就是他自己帶所部五萬騎兵火速回京勤王,而讓平安帶所部二十餘萬人馬依舊前去攻取北平城,以期收取圍魏救趙之效。
當然,分兵也有可能被各個殲滅的危險,耿璇不敢保證一定能成功,所以才要把平安找來,聽聽他的意見,如果他同意這麼干,那就分兵行動。而且兵情如火,在等副將到來之時,他已經派出五千騎兵火速南歸。
平安也駐軍於保定府城,這幾天來他總是來請戰,要當先鋒,而耿璇總是用各種理由拒絕他的請求,這讓他很是不爽。不過現在耿璇召他,他也不敢不來,畢竟人家是皇親國戚,平安還得罪不起。
耿璇也懶得廢話,把那份勤王的詔令交給平安的同時,直接把自己的計劃說了一遍。
「分兵確是可行之策,只是賊軍已經兵監金陵城下,遠水怕也解不了近渴。何不上奏聖上,請御駕南巡,避開賊軍之鋒芒,待得水賊之攻勢如強弩之末時,我軍再一舉反擊,定能收奇效。」平安皺眉道。
其實,在平安看來,朝廷根本就沒必要動不動就下詔勤王,皇帝主子只要搬到離江海較遠的內陸避一段時間,等北平軍彈盡糧絕了,就一舉反攻,這樣不但能重奪回金陵,說不定還能重創北平軍。
「金陵乃帝都,天下之根本,不容有失。」耿璇何嘗不知道退一步海闊天空,不過那是帝都,不到萬不得已,朝廷是不會棄金陵而走的,所以他明知道可能趕不及,卻還得趕回去。
「耿大人既然主意已定,那就依大人之計行事,屬下只要有二十萬兵力,數日內定能攻下北平城。」平安不再多勸,反正回去救駕的是耿璇,又不是他。而且耿璇一走,他反倒是成了掃北軍的主帥,終於不聽看別人的眼色,可以完全按自己的步調來出戰了。
「平將軍,北平賊狡詐多變,不可輕敵,本將還是希望將軍能謹慎行軍,切莫急功冒進。」耿璇正色道,他知道平安勇雖勇矣,卻是個急性子,他真怕平安一個心急大意,就把這二十多萬軍隊給葬送掉。
「耿大人教訓的是,末將謹記。」平安嘴上這麼說,心中卻是不以為然。
耿璇又交代平安一些事,這才披甲上馬,領著已經點齊的五萬精騎兵,快馬加鞭離開了保定府城,全速向南飛奔。
而就在這時,金陵城外那茫茫的大江之上,五艘夏級戰艦在江面上一字排開,遙遙相對。每艘戰艦之間,還排列著六七艘鎮遠號戰船,像一條無形的瑣鏈一般,橫絕了數十里長江。
長江被封鎖,原本往來於江北江南的商船客船漁船等等所有大小船支,但凡是敢過江的,定會被扣押,如果敢強闖的,定會被擊沉,南北交通就此斷絕,要想過江,就得繞路到武昌一帶去。
制江權落到了北平軍手上,江南就宛如經歷一場大海嘯,時間過得越久,破壞就越大,因為江南手工業發達,不過很多原料和物資都是要上游支給的,江運不通,必定對江南經濟造成嚴重的打擊。
明朝廷也沒時間和精力考慮江南經濟這種小事,這麼多大船橫在金陵城外,就好像是數十把刀架在朝廷的脖子上,讓建文帝寢食難安。不過,朝廷派出的水師,才一靠近,就被猛烈的火炮擊垮,現在朝廷已經沒有可以出戰的戰船了。
明朝水師沒了,水戰肯定是沒法打,建文帝只得又下勤王令,讓四處的明軍回來勤王,死守住金陵城,把這支可惡的艦隊給熬退。當然,除了死過這一招之外,朝廷也想出了很多應對策略。這不,這天一早,就有一艘打著白旗的小船入江。
「報,明朝派來使臣。」夏-1號戰艦上,一名水手來報。
「先讓李參謀去問明他們的來意。」劉文秀卻是頭也不抬,還在伏案處理各種文件。
由於夏級戰艦是蒸汽輪船,是要消耗煤的,所以煤的庫存和供級就是頭等大事,雖然出海前進行過一次大補給,不過這麼多天一路開足馬力趕路,消耗很快,現在只有不到一半的庫存,這讓劉文秀很是頭疼,畢竟這裡是明朝境內,很難尋到煤炭補給。
「司令,明軍這個時候派人來,定是想用緩兵之計,咱們何不將計就計?」劉文秀身邊,坐著一位參謀,年紀雖然不大,不過人看起來精明幹練,他就是長年潛伏在金陵充為錦衣衛的趙全德,現在雖然轉行當了參謀,卻也隨同海軍出征。
「嗯,明朝沒有了水師,自然不是咱們的敵手,這個時候來,定是想拉攏我們,我們借這個機會,說不定能弄到幾十噸煤來。」劉文秀抬起頭,又道:「傳令下去,金陵城外的戰船全部駛向金陵城邊,一齊炮擊金陵。」
「炮擊金陵?!」趙全德臉色一變,隨即卻明白了劉文秀要幹什麼,喜道:「對,就該狠狠地炸一炸金陵城,不然皇帝小兒不急。」
劉文秀一聲令下,十數艘本還停在江面上的江船都動了起來,紛紛向江邊駛去,而兩艦夏級戰船上傳來的蒸汽機的轟鳴聲,便是響徹數十里,嚇得金陵城外的百姓直往城內躲。
很快,戰船就到位,一陣火光閃現,數百門火炮齊發,轟隆隆的炮聲響起,無數彈石如雨點一般急速飛來,重重地砸在江邊不遠處的城牆上,頓時碎石亂飛,牆裂石破,天地都為之震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