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先手與先機(四)
「你才是無膽鼠類,我跟姐姐是過來觀戰的,並無惡意,」閣樓上傳來了清脆的女聲,
「無惡意,非經允許而私潛進城者,都是姦細,來人啊,把她們拿下,」趙雪兒一聲令下,十幾個黑衣人急速向閣樓的方向圍攏過去,
「不必大費周章了,為了消除誤會,我們束手就擒就是了,」一個黑衣人從閣樓上一躍而下,雙手抱頭,全無抵抗之意,還衝閣樓上喊道:「小緋,你也下來吧,不會有事的,」
「姐,這,這可不行,萬一……」
「放心吧,大名鼎鼎的萬公子,不會欺負弱女子的,」來人正是劉綰,她這話雖然是沖閣樓上的妹妹劉緋說的,不過也是在「提醒」萬磊要注意臉面,別欺人太甚,劉緋只姐姐已經打定主意束手就擒,一咬牙,也跳下了閣樓,
「弱女子,你們這等魔頭也是弱女子,那世上再無強女子了,」趙雪兒冷哼一聲,見十數名身著黑衣的精忠衛已經把人圍住,一揮手,示意先把人捆人再說,
「別碰我,」劉緋見幾隻大手伸到她的身上,猛然掙開,就要擺出暴力拒捕的架勢,卻被劉綰叫住了,「別出手,他們只是奉命拿人,不會傷到我們的,」
果不其然,精忠衛的目的只是拿人,幾條繩索把劉氏姐妹捆上之後,就不再為難她們,直接把她們推到了萬磊的面前,
「萬公子,咱們又見面了,」劉綰沒有當階下囚的覺悟,一臉平靜地對著萬磊,
「你們的膽子越來越大了,這不是第一次對我下手了吧,如此匪性不改,諒你們也成不了大事,」萬磊冷笑著看向劉氏姐妹,
「哈哈,公子還是說准了,我們是成不了大事,不過倒不是因為匪性不改,而是不想再當公子口中的匪了,」劉綰笑道,
「少在這花言巧語,你們夜闖我們北平城,不就是想當匪嗎,不過這裡是北平城,你們休想得逞,」趙雪兒怒道,
「趙小姐說錯了,我們夜入北平城,非但不是當匪,反而是來報信救人的,只是我們還是來晚了一步,你們一出手就把那兩個賊人給制服了,如此高明手段,我們姐妹深感佩服,」劉綰還是笑面臉,不過話語中多了些恭維,
「別胡扯,任你們說得天花亂墜,也休想讓我們聽信你們的胡言,來人啊,把她們拉下去嚴刑審問,把她們的來意給我審出來,」趙雪兒下令道,
眾精忠衛正要把劉氏姐妹拉下去,劉綰卻還是一臉笑意,不過劉緋卻急了,掙扎道:「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們本就是來報信救人的,就知道你們如此好歹不分,我們就不來了,」
「不必用刑了,我們現在就招,」劉綰還是不急,對萬磊淡然道:「我們來北平城,是想跟公子做一個交易,」
「交易,有什麼交易好談的,我們從來不向匪徒做交易,」趙雪兒白了劉綰一眼,又道:「再說了,你們現在落到我們的手上,自身難保,還有什麼資格跟我們談條件,識相的馬上招供,來意是什麼,還有多少個同夥,不然大刑……」
「雪兒,你先別插嘴,讓她說完,」萬磊低聲止住了趙雪兒,他看出來了,這個小妮子這麼橫,明顯就是「公報私仇」嘛,此風不可長,所以面無表情地對劉綰道:「既然是交易,那你說,你們有什麼,又想從我們這裡得到什麼,」
「公子定是知道我們是什麼人,這天下間的文官武將,才子佳人,我們認識的可不少,誰好誰壞,誰廉誰貪,都在我們的帳上,相信公子定能用到這一本帳,」劉綰笑道,
「哼,你們就憑這些就想跟我們交易,你們也看高估自己了,來人啊,搜身,」趙雪兒下令道,
「你以為我們傻啊,把這麼重要的帳本帶在身上讓你們白搜了去,」劉緋冷笑道,
「你們都在我們精忠衛手上了,只要上幾通刑,那什麼帳本啊,人名啊,還不得老實交代清楚,識相的趕緊把帳本交出來,只以少受些皮肉之苦,」趙雪兒還是不依不饒,威脅道,
「呵呵,趙小姐不要急嘛,等我們把話說完也不遲,」劉綰似笑非笑地掃了趙雪兒一眼,才晃了晃自己的腦袋,道:「帳本這麼重要的東西,我當然是隨身帶著的,不過不是在身上,而是在這裡,」
「既然你都記在腦子裡,那就更好了,來人啊,上刑,」趙雪兒的囂張再次升級,簡直就要晉身為母老虎級別了,下面的一幫精忠衛看向萬磊,顯然,沒有萬磊發話,他們是不會動手的,
「趙小姐,你以為我們是怕死之人嗎,」劉綰還是似笑非笑地與趙雪兒對視一眼,才對萬磊道:「我們手上這些東西,能進公子的法眼吧,」
「東西不錯,不過這對我來說並不是什麼急需之物,而我手上有精忠衛,遲早也能弄几几本明帳來,」萬磊還真心動了,畢竟劉夫人那伙人在明朝那邊經營了很久,黑白兩道的情況都摸清了,只要拿到相關的情報,以後精忠衛的情報工作就是如虎添翼,
不過心動歸心動,萬磊臉上還是一副漠不關心的表情,問道:「你們打算用這本帳換什麼,別獅子大開口,本人拿得起的東西還不多,」
「呵呵,公子大可放心,我們不會貪心,只想要一個容身之所,」
「容身之所,」萬磊疑惑地看向劉綰,見她一臉誠懇的樣子,不像是說笑,就才精忠衛道:「來人啊,給她們鬆綁,」
「哥,這,這不太好吧,她們如此陰險狡詐,留著本就是禍害,更是放不得啊,」趙雪兒急了,忙低聲勸道,
「趙小姐不必擔心,我們姐妹只是走投無路,來北平城避難而已,不會再生他意,」劉綰得脫繩縛,非但沒出手傷人,還一把制住了要出手報復的劉緋,「難道,萬公子就忍心見死不救,」
「要一個容身之所當然可以,不過國有國法,軍有軍規,凡是俘虜,必要有北平行省的公民為中保,才可成為居民,才可落戶北平城,你們是累犯加要犯,除了我之外,無人可保,說吧,為什麼要來我北平城,」萬磊道,
「累了,只想找個安心的地方歇歇,」劉綰神情淡然地答道,
「累了,」萬磊看了劉綰姐妹一眼,發現她們的眉宇之中都有些黯然,也信了七八分,又問道:「你們不是跟著劉夫人打拚天下嗎,怎麼現在起事了,天下快到手了,你們卻不想幹了,稀奇啊,」
「我跟乾娘一起打拚了這麼久,一是為了報救命之恩,二是為了報仇,不過更緊要的是為了與妹妹重聚,給妹妹一個安心的家,不用再像浮萍一般任由風雨拍打,」劉綰說到這,眼圈居然紅了,
「一個安心的家,」萬磊搖頭苦笑,他被說服了,其實他何嘗不知道:天下間的黎民百姓,要的不也是一個安心的家嗎,豐功傳業對他們而言,又有何益,
「哥,別信她們花言巧語,她們是想打入咱們北平城,再伺機加害於你,加害於北平軍,」趙雪兒卻不信,
「萬公子,我們只想要個容身之所,別無他意,如若公子信不過,可以派人監視我們,我們絕對不會出北平城半步,絕對不會做出任何損害到公子的事,」劉綰略帶懇求的語氣,
萬磊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須,就道:「給你們一個住所不是不可以,不過我們北平城不養閑人,你們必須自己養活自己,你們有一年的考察期,在考察期內,你們姐妹必須輪流到精忠衛上班坐堂,保證隨傳隨到,」
「當然,我不會白讓你們幹活,每月按精忠衛百戶的待遇給你們付薪酬,如果你們提供的情報準確,對精忠衛有用,那也按精忠衛的章程來獎賞,如果你們表裡不一,兩面三刀,那就休怪我不客氣,」
「哥,這,這可不行啊,精忠衛可是重地.……」趙雪兒忙勸,卻被萬磊給攔住了,「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聽說要天天上班坐堂,劉緋那張臉頓時就白了,她真怕萬磊要她干一些特殊的「服務業」,這不就是剛出虎口又入狼窩嗎,她本就是因為厭倦的倚門賣笑的生活,才同時跟姐姐一起「北漂」,
劉綰好像也知道妹妹擔心會,就代為問道:「敢問這上班坐堂究竟要幹什麼,」
「不幹什麼,只是抄抄寫寫,你們腦子裡不是有一本帳嗎,我就要你們把那一本帳抄寫備份,當然,我和我委任的張指揮使本時或許會有一些問題要諮詢,你們照實回答就是了,」
「張指揮使,誰是張指揮使,」劉綰還問道,
「張指揮使就是我張妍姐,她有一雙火眼金睛,你們要是想在她面前耍什麼花招,那你們只有死路一條,哼,」趙雪兒見萬磊已經心軟收人了,對劉氏姐妹就更沒個好臉色了,
「你們平時就歸張指揮使領導,記住,別兩面三刀,我對口是心非的騙子,是絕對不會心慈手軟的,」萬磊可不是說笑,那個被下了牢的楊子森就是模版,任由楊家人怎麼向他求情,他都是那一句話:一切按刑法來審判,誰也不能法外開恩,當然也不會法外施刑,更不會搞株連,
「明白,公子肯收容我們姐妹,我們姐妹定當圖報,不敢有異心,」劉綰保證道,
「現在天時已晚,你們先到思遠客棧暫住,明天再給你們安排一個住處,」北平城現有近六十萬人,住房資源開始短缺了,要不是看在這兩個女人知道很多秘密的份上,萬磊還真不會給她們安排住處,
「對了,提醒你們一句,凡是新來北平城的,都要參加最少一個月的夜校培訓,學習基本的生活常識、法律法規和交際禮儀,千萬別逃課,凡是培訓不合格的,以後休想拿到公民權,」萬磊說完,打馬就走,
萬磊當然不是就此打道回家,而是去精忠衛的地牢,提審剛剛落網的那兩個倒霉蛋,至於劉氏姐妹,自然有精忠衛「押解」到思遠客棧去暫住,看著萬磊一行人離去的背影,劉綰有些木然地站在了原地,
「姐,怎麼了,怎麼哭了,」劉緋見到姐姐的臉上多了兩顆晶瑩的淚珠,忙追問道,
「小緋,姐沒事,姐這是高興,咱們終於有家了,」
「什麼叫有家啊,那傢伙一點都不解風情,不但要咱們幹活,還要去參加什麼夜校培訓,分明就是把咱們當賊來防著,」劉緋嘴上這麼說,不過心底還是為姐姐高興,也為自己高興,雖說以後要幹活才有錢掙,不過這不是賣笑錢,她掙得也心安,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他肯出面保下咱們,就已經不錯了,走,咱們回客棧,」
「姐,咱們以後真的不幫乾娘了嗎,」劉緋一邊走,還一邊低聲問道,反正她們後面跟著的十幾個精忠衛跟個木頭一樣,她也不想避諱什麼,
「乾娘她太急了,為了急著報仇,居然屈居於那王金鋼奴之下,那金鋼奴雖說反明日久,在義軍中很有名望,可是他的手下那些人都是一群狼,無法無天的惡狼,跟著這些惡狼,能成什麼事,姐也勸過乾娘,可她不聽,姐還有什麼辦法,」劉綰皺眉道,
「就是,別人不說,就拿那李法良來說,那混帳東西一直對咱們姐妹心懷不軌,若是讓他當上了統帥,肯定會強行霸佔咱們,咱們可不能往火坑裡跳,只是,乾娘是咱們的救命恩人,乾娘身邊還有咱們很多姐妹,難道咱們就忍心……」
「姐也不忍心,姐這一次來北平城,一是為了給咱們安個家,二也是為乾娘和姐妹們輔一條後路啊,以後義軍若是事敗,咱們也好儘力給乾娘和姐妹們爭個容身之所,」
「姐,你就這麼看好北平軍,」
「你也看到了,北平軍不只是有錢,有兵,有炮,有船,更緊要的是他們有地,義軍表明上勢大,可是沒有一個根基,只要被明軍擊敗一次,他們就得如喪家犬一般四處逃竄,可知,義軍得了先手,卻未得先機,敗多勝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