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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因勢利導(十九)

  果不出萬磊所料,北元第二天就派出了使者,早早地來到居庸關,說是來繼續和談的,領隊的是北元的平章政事阿魯台,此人在北元的地位僅次於管兵事的知院鬼力赤,算得上是個人物,不過現在被派來當使者,很明顯是被派來頂鍋的。 

  至於北元的現任大汗,叫坤貼木兒汗,這傢伙不過是個傀儡,手上要兵沒兵要錢沒錢,除了是黃金家族的子孫之外,什麼都不是,平時都得看鬼力赤的臉色行事。由此可見,不管是什麼年代,都是槍杆子里出政權。 

  阿魯台戰戰兢兢地來到了居庸關,帶上了厚禮要求見順天府的各級領導,卻被打發到偏廳小坐,半天都沒人出來理他。他這是越等越心驚,畢竟他的上司鬼力赤剛剛對人家用兵,如果遷怒下來,他被剮掉都是有可能的。 

  從早上一直等到中午,終於等到了萬磊領著趙鴻儒等人進來了。阿魯台不認識萬磊,因為以前出面與北元談判的不是鐵鉉就是趙鴻儒,來使中少有人知道萬磊的身份。不過,阿魯台人老成精,眼力還是有的,他見趙鴻儒對萬磊都恭恭敬敬的,不用問就知有來頭,所以馬上呈上禮單,該行的禮數也是一點都沒落下。 

  萬磊坐在主位上,告罪說自己太忙走不開,怠慢了上賓,一通寒暄之後這才開始說事。阿魯台見萬磊面無怒意,那顆懸到了嗓子眼上的心又放了下來。 

  「昨晚有一支軍隊突襲我古北口關城,被我軍就地殲滅,這些人居然冒充說,是你們大汗派出來的,這事可是真的?」萬磊正色問道,臉色不怒自威。 

  「哪裡有這等事?我蒙古汗國一向以信義為先,怎麼會派兵攻擊盟友呢,這顯然是別人冒名頂替,以詆毀我大汗之名譽,離間友邦關係。」阿魯台忙否定道。 

  「我也不信這事是真的,既然不是貴國乾的,那定是東北部的朵顏三衛所為。這些賊人一向覬覦我順天府,曾多次對我用兵,均被擊退卻還是不死心,現在搞出這麼一出離間計,可見其何其卑劣。」萬磊怒道。 

  「定是如此,朵顏三衛那些賊子無信無義,早就該管束之,只是我汗國剛遭災難,軍勢不足,是以暫時不能替天行道,待到兵雄馬壯之日,我軍定直搗賊穴,討惡除賊。」阿魯台忙附和道。 

  當然,所謂的直搗賊穴,北元早就想了。因為在北元看來,他們才是蒙古族正統,朵顏三衛也好,瓦剌道也罷,都應該乖乖聽老大哥的。可事實是,朵顏三衛先是投了明朝,現在又投了燕軍,而瓦剌直接搞起了割據,根本就不鳥北元,更別說聽號令了。 

  萬磊暫時還沒精力介入蒙古各部之間的是非爭鬥,他語氣一轉,說道:「既然這些人不是貴國派來的,那我也就放心了,回頭拉去當奴工,下井開礦也不錯。」 

  「那是那是。」阿魯台嘴上附和著,眼珠子卻急轉了幾下,又問道:「不知貴方俘獲了多少俘虜?」 

  「不多,才一千四百人,為首的是一個叫馬哈赤的蠢材,下面還有很多有名無名的,我們也懶得再審,反正他們下井開礦是不會再有命回去的了。」萬磊淡然道,彷彿談論的不是一千四百條人命,而是一千四百個牲畜。 

  「啊!」阿魯台不禁一驚,因為那個馬哈刺也好,其他人也罷,都是他認識的族人,所以忙道:「鄙人有一不情之請,不知當講不當講。」 

  「您是上賓,有什麼話但說無妨。」萬磊一邊說,一邊端起茶杯,以掩蓋臉上流露出來的得色。 

  「鄙人想請貴方將那些俘虜放歸,這更顯貴方仁義無雙啊。」阿魯台道。 

  「將人放歸?」萬磊假意一皺眉,就道:「這個主意不是不好,只是我順天府缺少勞力,若是沒有俘虜,那下井開礦這種危險無比的工作誰干?」 

  「這些俘虜是貴方的,鄙人也不會白要,一匹良馬換一個俘虜,如是可好?」阿魯台又道。 

  「一匹良馬換一個俘虜?」萬磊一陣搖頭,道:「馬又不能下井開礦,怎麼能抵得上一個俘虜呢?再說了,這些人又不是貴方的族人,我方怎麼會向貴方索要贖款呢?」 

  見萬磊不肯答應贖人,阿魯台更急了,他眼睛子一轉,又開始胡編:「公子有所不知,前些日子裡我各部族人屢遭朵顏三衛那些賊子的襲擊,很多族人被擄掠而去,鄙人想要這些俘虜,好用來換回族人啊。」 

  「哦,原來如此。」萬磊假意相信了對方的一派胡言,卻還是眉頭緊皺,道:「只是我軍為了捉住這些俘虜,也多有傷亡,本來要這些人挖礦抵罪的,若是就這麼放走了,我軍豈不是更加吃虧。」 

  「這倒也是。」阿魯台也覺得有些理虧,老臉一紅,又道:「那兩匹馬換一個,這總可以了吧。」 

  「不是我們不想放了俘虜,只是總得有人下井開礦,而馬匹又不能像人那樣下井勞動,要來也是無用啊。」趙鴻儒早就明白萬磊這是在藉機敲竹杠,不停萬磊說話,就搶先拒絕了。 

  「我方確實很需要這些俘虜,貴方向來仁義,難道就不能忍痛割愛嗎?」阿魯台還是不死心,非得把俘虜弄回去不可,畢竟對於被明朝打得元氣大傷北元來說,人口是最珍貴的資源。 

  「這個.……」萬磊閉目深思了好一會,最後才長出了一口氣,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道:「既然貴方執意要俘虜,我方也不好再拒。這樣吧,一個俘虜四匹良馬。」 

  「一個俘虜四匹良馬?這,這也太貴了,你們這是在藉機敲詐勒索。」沒等阿魯台發話,一個隨行的使者倒是先跳起來反對道。 

  「您若嫌貴,就別換了,我們還覺得價低了呢。」趙鴻儒立馬針鋒相對,又冷冷地說道:「這裡不是你們大元的天下,以前那些賠一口羊就值人條命的陳年老帳,不能當作現在的行市。」 

  「好,一賠四就一賠四,什麼時候成交?」阿魯台一咬牙,應承了下來。 

  「那些俘虜已經押到北平城了,很快就能帶過來,隨時都可以交易。」萬磊泯了一口茶,又道:「至於鹽鐵茶布等貨物,也運來了,現在就可以交易,只要把相應的物資帶來,東西就可帶走。咱們順天府一向以仁義為先,決不會店大欺客。」 

  「鄙人先要回稟大汗,得旨之後才能答覆。」阿魯台起身行了一禮,就告辭準備離去。 

  萬磊卻一擺手,示意他先別走,接著又對侍衛一擺手,侍衛得令,馬上去搬來了一口大箱子,箱子裡面裝有一個新制的大時鐘。萬磊一指這時鐘,道:「貴方遠來辛苦,我方無甚珍寶相送,特送上一個時鐘,作為你我雙方友好的見證。」 

  「時鐘?是為何物?」阿魯台好奇地問道。 

  「時鐘是用來記時的,跟時漏的作用是一樣的,只是時鐘記時更加精細,一天分為二十四小時,每小時還分為六十分鐘,每分鐘還能分出六十秒。在這個時鐘上,一眼就能看出現在是下午兩點十七分四十二秒,這是不是很直觀啊,貴方大汗應該會喜歡的。」 

  「確實非常精緻,鄙人先代大汗,謝過貴方厚贈。」送到手上的禮物,阿魯台當然不會拒絕。 

  把時鐘送出去了,萬磊也不再留客,送客出到關城門外這才返身回來。一直護衛在一旁的趙雪兒一臉不高興,特別是萬磊把時鐘白送人的時候,她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趙雪兒雖然生在明朝長在明朝,不過平時沒少聽父輩說起過當年北元統治的殘暴,對蒙古人的仇恨早就深入骨髓了,狠不得把韃靼趕盡殺絕的。現在萬磊不但準備把俘虜放了,還白送東西給韃靼,這讓她非常看不過眼。 

  「你為什麼對那些韃子那麼好?」一回到營帳,見四下無人,趙雪兒就質問道。 

  「我對韃子好嗎?」萬磊反問一句,見趙雪兒又要發飆,就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急不得急不得。」 

  「就算是現在不急著找韃子報仇,也不用白送東西給他們啊,那個時鐘可是赤心赤誠兩師弟的心血,送給這些韃子,真是明珠投暗暴殄天物。」 

  「你啊,終究是個女兒身,太小家子氣。」萬磊微微一笑,在趙雪兒的鼻子上點了一下,又神秘地笑道:「世上有一種外面非常美麗的魔盒,裡面卻裝有人世間所有的邪惡——貪婪、嫉妒、慾望、殺戮和恐懼等等,得到魔盒的人非但得不到幸福,還會面臨無盡的災禍和痛苦。」 

  「說得這麼玄乎,誰搞得懂你啊,我看你是故作玄虛。」被人取笑了,趙雪兒自然不服氣。 

  「呵呵,當一個人擁有別人都沒有的東西時,往往招來的不只是羨慕,還會有嫉妒,甚至還會招來暴力血腥。」 

  「哦,原來你是要挑撥韃子的關係,讓他們內鬥。」趙雪兒可不傻,聽出萬磊要幹什麼,不過不無擔心地說道:「只是一個小時鐘,恐怕還不能讓他們內鬥啊。」 

  「一個小時鐘當然不能,以後我還會不停地給人送各種精製且實用的禮物,不過這些禮物都是獨送一份,至於它最終落到誰的手上,我就翹首以待了。是謂二桃殺三士,詎假劍如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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