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一輩子的小公主
看著躺在擔架上被炸得麵目全非的男人，蘇言蹊喉嚨一哽，眼眶瞬間就紅了。
胸膛仿佛被塞了一團破敗棉絮，堵得她怎麽也喊不出那個稱呼。
過了好久，她才顫抖的將白布蓋上去，然後垂下眸，輕輕喊了一聲，“爸。”
李麗芳哭的更大聲了，她一把抓住蘇言蹊的雙手，“言言，你說你爸怎麽突然就走了呢，我就出去逛了一圈，回來的時候房子就炸了，他怎麽這麽狠心哪，嘉琪走了，現在你爸也走了，以後我一個人可怎麽辦啊……”
蘇言蹊難得沒有掙脫，聽著耳邊的哭訴，一雙眸裏盛滿了無助和茫然。
是啊，他走了，以後她在這個世上怎麽辦？
她就一個人了。
這個男人，曾經也會將她抱在懷裏舉高，曾經也給了她那麽多快樂溫馨的時光，就算後來繼母上門，他對她造成了無法挽回的傷害，可是，她也從來沒有想過，有這麽一天，他會死的這麽突然。
和媽媽一樣，永永遠遠的離開了她，一句告別都沒有。
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是溫珩打來的。
“小丫頭，怎麽還沒回來？”
蘇言蹊張了張口，卻發不出一絲聲音，她吸了吸鼻子，才回道，“老板，我、我已經先回去了。”
她的話拙劣到溫珩一聽就知道是個謊言，他聽著她不正常的聲音，皺眉問，“你現在在哪？”
蘇言蹊茫然地抬起頭，周圍好多人都在同情的看著她，那些眼神，讓她的大腦一片空白，“我不知道。”
溫珩終於察覺到了她的不正常，“你就在那個地方別動，我現在過去找你。”
等溫珩趕過去的時候，蘇言蹊還半跪在地上，一雙眼無神的盯著擔架上的男人。
“小丫頭，”他走過去。
蘇言蹊的瞳孔動了動，然後站了起來，她說，“老板，他死了。”
溫珩深深的凝視著她，然後伸手撫向她的眼角，“嗯，我知道。”
蘇言蹊眼一酸，眼淚瞬間就砸了下來，她一頭紮進溫珩的懷裏，終於忍不住哭出聲，“我爸死了。”
輕拍著她的後背，溫珩輕哄，“沒事，我還在。”
蘇言蹊緊緊抓著溫珩的衣襟，此刻的她那麽無助，她抓著溫珩，就像是溺在水裏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
不管蘇啟元先前是如何狠得下心腸將她趕出蘇家，也不管他後來是如何將自己往死裏打，他始終是她的父親。
她曾經敬過愛過的父親。
原來，愛和恨這兩個字眼，在死亡麵前，根本就沒有明確的分界線。
“言言，”李麗芳哭著喊她，“別哭了，你是你爸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他的後事還需要你去處理呢。”
蘇言蹊從溫珩懷裏掙脫出來，至今有些不敢置信，“阿姨，我爸真是意外死亡的嗎？”
“是啊，消防員都確認過了，”李麗芳低下頭，“煤氣泄漏引發的爆炸。”
“好，我知道了。”
“老板，你先回去吧，”悲傷仿佛隻是一瞬間的事，蘇言蹊擦幹淨眼淚，啞聲說，“我要留下來處理我爸的事。”
溫珩揉揉她的腦袋，“我陪你。”
遺體是三天後火化的，蘇啟元已經破產，隻零零星星的來了幾個商業朋友，整場葬禮蕭瑟又孤單。
蘇啟元和葉邦媛葬在同一個墓園裏，但是，蘇言蹊並沒有讓他們葬在一處。
說她自私也好，狠心也好，蘇啟元的意外去世，抹不去他曾經對媽媽造成的傷害。
“爸，”蘇言蹊看著墓碑上的照片，突然笑了一聲，“如果你在另一個世界看見媽媽，不要再讓她難過了，媽媽從來沒有背叛過你，也從來沒有對不起你，你還不知道吧，她最愛的人一直都是你。”
她深深的凝視著黑白照片上的蘇啟元，然後彎腰鞠了個躬。
“爸，”再開口，她的聲音已經哽咽，“做錯事的人明明是你，可是為什麽，受到懲罰的卻是我？”
記得還小的時候，蘇啟元疼愛她疼到恨不得將全世界捧到她跟前，她也有過被當做公主捧在手心的日子，可那些時光現在回想起來，蘇言蹊的眼眶就紅了一圈，眼底的霧靄也越來越重。
“言言是我一輩子的小公主，”不知是誰將她舉到半空，捧著她哈哈大笑，“我的言言，言言……”
“爸，下輩子，我再也不要當你女兒了，”蘇言蹊輕聲說，“你就是個說話不算話的大騙子。”
她擦了擦眼，轉身離開。
“言言，”李麗芳欲言又止的叫住她。
“有事嗎阿姨？”蘇言蹊淡漠的看著她。
“是這樣的，”李麗芳臉上布滿了或輕或重的清淤，但她的臉色出奇的紅潤。
蘇啟元一死，她和自己就半點關係都沒有了，蘇言蹊也懶得去管這背後原因了。
但隻要一想起，她曾經在蘇嘉琪嘴裏聽到的李麗芳和自己所謂的舅舅偷情的事，還是忍不住譏諷的勾起了唇。
“言言，你也知道，我和你爸已經搬出來住了，這場爆炸，將我們住的地方都毀的差不多了，但我昨天還是回去整理了一下，”李麗芳勉強笑了笑，“功夫不負有心人，最後還是被我撿到了一些完好無損的東西，有些是你爸的，你看，今天要不要跟我回去拿一下？”
“我爸的遺物？”
李麗芳點點頭，“是啊，都是些不值錢的玩意，也就你爸這麽看重了。”
蘇言蹊臉色難看的笑了笑，“好，那阿姨帶路吧。”
溫珩正在不遠處等著她，看到她過來，立即上前牽住了她的手，然後摸向她濕潤的眼角，“又哭了？”
蘇言蹊嘴硬，“沒有，你才哭了呢，沒看到風這麽大。”
李麗芳在一旁欣慰的歎息，“言言，看不出來你和溫珩少爺感情這麽好，你爸媽在九泉之下要是看到，也能夠放心了。”
說著她就忍不住紅了眼眶，“隻是可憐我的嘉琪了，這麽早就去了，從今往後，我就是孤家寡人了。”
她用手擦了擦眼睛，“言言，我待會把地址發給你，你和溫珩少爺先過去吧，我還有些話想和你爸說。”
蘇言蹊點點頭，也沒多說什麽，和溫珩先離開了。
李麗芳站在原地沒動，她看著兩人的背影，臉上的表情慢慢的斂去了，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子沉沉的陰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