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7章 一碗雞湯
官妙芝是憑同著衝動飛到陝北來的,一下飛機,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就有些後悔,要是沒丁長林來機場接她,她還真不知道接下來怎麼辦,內心再恨這個王八蛋,還是跟在丁長林的身後,乖乖地上了他的車。
丁長林沒想到官妙芝這麼聽話地跟著他走,把車子開動時,丁長林似乎這才看到官妙芝的打扮,說了一句:「妙芝妹妹,講真的,什麼衣服到了你身上都活起來了,這一身去上次在你家看到的那一身更加活靈活現,這個小短襖適當好處地把你這修長的腿顯得更加美麗引人,如果我不來接你,這麼美麗的妞要是打車是極危險的,或者你會叫沙小雪來接你是不是?
你爸去了沙小雪投資礦山的那個縣城,她此時一定在想如何讓你爸相信他們回國是回報家鄉人民的,或者她一定會安排比米思娣更具有鄉土氣息的妹子陪你爸的。
妙芝,你爸其實挺苦的,他笑過的人生,其實都是淚跡斑斑。你不是男人,你不會懂男人的。我懂你爸,因為我們同時男人。我們就是食魚的貓,關得越久,對腥味的嚮往越濃,這比喻雖然粗俗了一些,可貼切,於你這個大藝術家來說,應該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你媽也挺苦的,好在她終於放下了,終於走出來了。妙芝,你可是藝術家,而且從美國回來的,那個崇尚自由和人權的地方怎麼就沒改變你對父母狹隘的理解呢?
還有,妙芝,你一時生活在蜜罐之中,你是無法理解我們這些鄉下人的。我們時常抱怨命運的不公,時常在想投胎還真是一門技術活,如果我有你這樣的母親,這樣的父母,哪怕他們離了婚,他們還是我的母親和父親,我還需要這麼用力地努力嗎?我還有什麼可抱怨的呢?
當然了,我們所謂的不公,更多的時候是我們在節點上出了問題。不是上錯了時間的列車,就是選錯了開去的方向。原因還是我們需要在節點上去選擇,你呢?你想想,你的節點到來時,就算你爸,你媽離了婚,他們依然還在努力為你選擇,為你人生把握一個正確的方向。
妙芝,我們都是年輕人,年輕最大的誤區就是,都以為我還有機會,還有很廣闊的空間,對一切都不在乎,對一切都不放眼裡,總覺得自己會贏得世界。
可人一到四十歲就是一個分水嶺,一個人到了四十歲再總結自己,看自己贏得了什麼,目前在什麼樣的位置。如果四十歲時你還在浪底,那麼這浪那浪都跟你沒有關係了。你就是浪底下的沙子,不管浪多大,不管浪有多少次,你都浮不出水面了。
三十歲到四十歲,只有短短十年,拋開中間的無效時間,對今天三十歲的人來說,有效時間只有五年而已,所以你想想,五年時間你能做成啥,能起得了多大的浪?不要被年輕蠱惑,不要被口號和激情沖昏頭腦。所謂的前浪後浪,不過是瞬間之交替。大多數人在還未想明白時就已老了,還得什麼兒勁呢。
妙芝這些話都是我從書上看到的,於你這個藝術家來說,你一定非常不屑於聽,或者你覺得這些全是毒雞湯是不是?可我們鄉下人喜歡看這些,聽這些,包括米思娣,她視這些話為最最好喝的雞湯,而這些雞湯你爸張口就是,他真要和米思娣在一起生活,他們會幸福的。
妙芝,你不懂婚姻,我之前其實也不懂婚姻,你媽**的更多是自我的體驗和感受,你爸從農村出去的,多少帶著大男人主義,父權在他心目中根深蒂固了,他更渴望於有一位如他母親那類妻子,仰視他,為他而喜,而憂,一切依賴著他而存在著,他說什麼,對方都會認為是至真至深的名言,哲理,而且會不折不扣地去信,去聽。
而你媽渴望的是靈魂互撞,靈魂這個玩意就太高深了,何況她生活的環境是京城,是大院,是已經洗凈泥土氣息打開國門的時代,她從小聽到的,看到的,見到的,全部是你爸未知的,註定他們不在一個時空之中。
妙芝,我說了這麼多,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不在一個時空之中的兩個人,怎麼撞都難撞出火花,甚至都難互相懂彼此,何況靈魂相交呢?
妙芝,我不是為爸開脫什麼,而是你爸最最原始出發點是農村,一如我們的夢,總是停留在最最原始的地方一樣,我經常夢到我們那個小村,你相信你在美國時一定會經常夢到的是北京,是你們的大院生活,那是我們生命的起源地,而這個起源會影響一生的審美和需求。
妙芝,這就是你爸為什麼一眼相中了米思娣,而米思娣兜來轉去,守了三十多年的她,第一次就那樣交給了你爸,瞑瞑之中自有天意,上帝把米思娣補償給了你爸,你應該為你爸而高興。
至於你對我的指責,我知道,是艾華告訴你的,我和她就打了一個照面,我和你交流了這麼久,你是願意相信自己看到的,聽到的,直覺中的那個我,還是去相信艾華編造的那個我呢?
還有,妙芝,我會帶你看看鄉下的生活,一切等你看到了,真實去感覺了,再來評判我,還有你爸,好嗎?」丁長林一邊開著車,一邊長篇大論地講解著這些。
奇怪的是官妙芝,她居然一言沒發地在聽,而且聽得很認真一樣,至少在丁長林的感覺中是這樣的,她沒有再如刺蝟一般地攻擊丁長林,也沒有再如昨天一般仇恨丁長林!
官妙芝也奇怪自己這是怎麼啦?她怎麼覺得丁長林說的一切很有道理呢?她第一次覺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很自私呢?特別是丁長林提到父母其實已經離了婚時,她怎麼可以這般平靜呢?潛在意識之中,她原來能接受父母真的離婚,離了婚的他們不是一樣在愛著她嗎?她的生活沒什麼改變啊。
官妙芳側過臉去看丁長林,這個不起眼的男人,那張嘴到底又是什麼做的呢?她一聽他說話,為什麼總認為如此這般地有道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