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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洞房花燭夜,花好月圓時

  世間有三種夜晚是最美妙的,一是浪漫春江花月夜,二是幸福花好月圓夜,三是黯然洞房花燭夜。


  愛麗緹緊張地坐在床榻前,玉手不停地打著小九九,第一次出閣,第一次成親,第一次洞房。再剽悍的蠻族女人,也會是羞羞的,更何況她還受過良好的儒宗教育。


  郭澤坐在椅子上,不緊不慢喝著酒,品嚐桌子上的糕點,一句話也不說。


  沉默了很久很久,起碼得有大半個時辰……新娘子終於耐不住寂寞,偷偷掀開蓋頭,瞥了一眼新郎官兒,見他悠然吃喝,自己的肚子也呱呱叫了……哪兒有新郎喝酒吃糕,新娘子餓著肚子在床前等待的?


  她憤怒,她不滿:“你好歹把我蓋頭揭了,你到底還是不是我丈夫?”


  郭澤淡然道:“一塊布而已,你自己揭了去就是。”


  愛麗緹遲疑著說,“這樣就壞規矩了。蓋頭應該……新郎官來揭開。”


  郭澤說:“我不揭。”


  愛麗緹嗬道:“為什麽不揭?”


  郭澤笑道:“怕你長得醜,嚇著我。”


  “你……”愛麗緹氣不打一處來,撤掉蓋頭快步走向郭澤,揚起自己的臉蛋兒,“你瞧瞧?我是醜八怪麽?我長這麽大,從來就沒有人說我醜過!”


  愛麗緹美極了,有蠻族人天生豐腴的姿態,也有胡人妖嬈美麗的碧眼,紅色點唇彩,娥眉添朱砂。一個天生傲色的人間絕色,美得讓坐懷不亂的郭澤也失了神色。


  郭澤心跳禁不住加速,初見愛麗緹時她蒙著麵紗,單憑一雙眼睛便足以叫人癡迷,今日一見容顏,果然不是一般尤物。


  “怎麽?軍師常年在外征戰,怕是從沒見過這麽漂亮的女人吧?”愛麗緹叉腰大笑:“哈哈哈……果然全天下的男人都一樣,為美色所沉淪!”


  郭澤搖了搖頭,繼續斟酒自飲,“夫人你誤會了,我之所以看你出神,是因為我在思考一件事。”


  “什麽事?”愛麗緹挨著郭澤坐下,拿起一塊糕點便往嘴裏塞。


  郭澤緩緩道:“你這麽漂亮,額爾圖卻這麽醜,你不是她女兒吧?”


  愛麗緹剛入口的糕點停止了咀嚼,強裝鎮定的眼神中難免藏著一絲驚慌。


  郭澤倒了一杯酒,轉手遞給愛麗緹,笑道:“你不是他親生的,但可以是他撿的。對不對?”


  愛麗緹不由驚訝:“你怎麽知道我是父王收養的?”


  郭澤笑道:“細腰,體香,容貌,眼睛,姿態……太多太多了。你知道那些古玩商人是怎麽辨別珍寶的?”


  愛麗緹低頭吃糕,不敢麵對郭澤的眼睛,也不知該如何回答他的問題。


  “每一件珍寶都有它的瑕疵,即使有人極力掩飾,”新郎官兒用食指勾起新娘子的下巴,又笑著問:“可珍寶就是珍寶,絕非贗品。那夫人願不願意做我的珍寶?”


  愛麗緹臉色微微一紅,偏過頭去低聲說:“你們大燕的讀書人,滿口風花雪月,最是虛情假意……”


  “虛情假意不好麽?”郭澤問道:“若我對你真情實意,早已扒光你的衣服,與你在床上顛龍倒鳳了……那麽,你究竟是喜歡我的虛情假意,還是喜歡我的真情實意?”


  愛麗緹卻問:“可是洞房花燭夜,難道……你打算什麽都不做?”


  “做什麽?”郭澤淡聲問。


  愛麗緹說:“做那個呀,你剛剛說的那個……”


  郭澤湊近愛麗緹臉頰,眨眨眼睛:“那個,是哪個?”


  愛麗緹紅著臉,背過身,吟詩一首:“花有清香月有陰,春宵一刻值千金。”


  郭澤卻搖了搖頭,“今夜隻怕夫人要失望了。”


  愛麗緹回首疑惑,“怎麽了?”


  郭澤說道:“你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你。價值千金的一夜春宵,用在了不喜歡的人身上,豈不是太浪費了?”


  愛麗緹似乎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呆地看著郭澤,“你什麽意思?”


  “我要與你約法三章,”郭澤比出三根手指,鄭重道:

  “第一,你我夫妻,實存名亡,表麵上相敬如賓,私底下毫無瓜葛;第二,我若在外打仗,你不得進入軍營,我若定居在城裏,你不得進我書房;第三,等戰爭結束後,我會親啟一封休書,昭告天下還你清白身。”


  約法三章,究竟是喜還是傷?愛麗緹悲喜不知,卻已心亂如麻。


  不碰她,是對她肉體的尊重。


  不碰她,是對她精神的踐踏。


  愛麗緹捏了捏拳頭,索性答應了,“好啊,我接受了你的約法三章,可我們以後該怎麽生活?比如吃飯,稱呼,再者晚上睡覺呢?”


  “這個好辦。”郭澤走至床邊,扯下被褥扔給愛麗緹,說道:“從今夜起,以後我睡床,你打地鋪。”


  “你讓一個女人打地鋪?”愛麗緹不由嘟起了嘴兒。


  郭澤脫掉鞋襪,安靜地躺上床榻,緩緩道:“你若是覺得冷,歡迎你帶著被褥上床,我絕不碰你。”


  愛麗緹猶豫了片刻,知性一笑,抱著被褥上了床:“是不是每個做軍師的人,都會給別人設一個套,並且還要讓別人自己鑽進去。”


  郭澤輕“嗯”了一聲:“那你不是鑽進來了?”


  愛麗緹不僅鑽進了被窩,還鑽進了郭澤的胸膛,這一會兒,她放下了所有倔強,溫順得像一隻貓,“我既已嫁給了你,便永遠是你的女人。”


  郭澤一記掌風,滅去了所有燈火,緩緩閉上眼:“夜深了,睡覺。”


  “新婚之夜,我有些激動,不太能睡得著,夫君,你如此有才,能否給我講講故事?”


  “你想聽什麽故事?”


  “昔年遠赴大燕求學時,老師解讀的《國殤》第十三篇《池魚》與第十七篇《雅頌》,我一直都無法理解,你能給我講一講麽?我想學。”


  郭澤俯身看了一眼懷中充滿渴望的愛麗緹,欣然點了點頭:“你先叫我一聲老師來聽聽。”


  “老師!”


  “嗯……我終於也有徒弟了。”


  “嘿嘿,看來我不僅嫁了個好夫君,還找了個好老師。”


  ……


  於是,本該徹夜銷魂的洞房花燭夜,變成了探討學術的天方夜譚。


  ……


  “咦!真是稀了個奇,你猜猜他們倆在房中幹啥?”


  後院兒裏一座小亭,祈翎把“乾坤海螺”放在耳邊,螺口對著耳廓,螺尾向著婚房,偷聽!


  李慕婉在一旁鄙夷道:“我發現你真有偷窺別人的癖好,在淩虛山上也是,卑不卑鄙,下不下流?”


  祈翎挑著眉問李慕婉,“難道你不好奇,平時矜持的郭軍師,在婚房裏玩兒了啥花樣?”


  “他們……竟然還玩兒了花樣的?”李慕婉露出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


  祈翎雙手奉上乾坤海螺,“你把這海螺放在耳廓旁,方圓十裏的落葉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要不你也聽聽看,他倆在幹嘛?”


  李慕婉眼中閃過一絲興奮,卻重重地哼了一聲:“無趣!”


  “羨不羨慕他們?”祈翎表情突然變得認真起來。


  李慕婉輕歎了一口氣,轉身麵向廊外的花園,溫柔的月光下,一朵朵沙漠玫瑰愴然盛開,


  “有什麽好羨慕的呢?不過是一場政治婚禮,我不同情他們已是好事……當然,郭澤是個好男人,那個女人也不壞,我還是要祝福他們的,唉……”


  一席話完,她又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她當然羨慕了,可這種事情又怎好明說?女人這一輩子能穿幾回嫁衣?


  祈翎輕輕摟住了李慕婉的腰,枕著她的肩膀,望著天上的月亮,緩緩道:“總有一天,你也會成為我的新娘。”


  突如其來的擁抱與告白,讓空氣中充滿了曖昧,世界突然變得好安靜,“嘭嘭嘭……”連彼此的心跳和呼吸都聽得一清二楚。


  “不行……讓別人看見就麻煩了。”李慕婉想聳開祈翎,身子卻如觸電一般,軟弱無力。


  祈翎將身前的女人束縛得更緊,並在她耳門下狠狠地親了一口。李慕婉敏感得像是一朵含羞草,忍不住嬌嗔一聲,當即便軟倒在祈翎懷裏,“你……你想幹什麽?你放開我……”


  祈翎苦笑道:“郭澤能在洞房花燭夜裏跟新娘子講國學,我就不能在花好月圓夜下抱抱你了?婉兒,春去秋來已經一年多,你作為女人可以矜持,但我作為男人已經忍不住了。”


  李慕婉說:“趕緊把我教給你《清心咒》拿出來誦念!”


  祈翎低嗬:“什麽狗屁《清心咒》一點兒用處都沒有,婉兒,我隻要你……”


  李慕婉一個勁兒地搖頭晃腦,“不行,不行,現在還不是時候,你也說過,當前國家有難,不該兒女情長。”


  祈翎急了,“你我情投意合,如膠似漆,生死患難,如此果斷的感情,怎麽能叫做兒女情長?”


  “我……我……”李慕婉支吾了半天,重重一歎:“我是在擔心,萬一你的女師爺回來了,我該怎麽辦?還有薛銀憐,她可是公主,與你門當戶對。而我呢?我算什麽?”


  祈翎深吸了一口氣,“原來你是在介意我擁有其她女人。”


  “不!不是的,”李慕婉當即轉過身,仰頭真摯地望著祈翎:“我並不在乎你擁有多少女人,我在乎的是,你有了其她女人後,是否還會對我上心……”


  她又低頭自卑:“薛銀憐是你的青梅竹馬,她甚至已經與你有了婚約;你無數次受傷時,魂牽夢繞,脫口而出的便是那個‘女師爺’,光是她們二人就已占據了你大半顆心髒……可我呢?身份又不尊貴,出場順序又那麽靠後,我拿什麽和她們爭?”


  獨白完畢,她已淚光閃閃,美得讓人憐惜。


  “嗯……”


  祈翎思考了一會兒,突然將李慕婉從懷中抽離,冷聲道:“經你這麽一分析,我也覺得非常正確。那麽我決定了,從此以後與你一刀兩斷,你我相忘江湖,再無任何瓜葛,老死不相往來,永永遠遠不再——”


  “不要!”


  李慕婉飛身撲進祈翎胸膛,緊緊相擁,熱淚滾滾,“一年相伴,生死患難,我早已經離不開你……”


  “右京果然說得很對,與其糾結是否擁有,不如考慮失去以後,”


  祈翎溫柔替李慕婉拭淚,說道:“你真夠傻的,我若不疼你,你早死在黑山老妖手裏了,我若不疼你,豈會送你那麽多顆妖丹?我若不疼你,又怎會每天替你打洗澡水?……”


  他又在李慕婉鼻尖輕輕一點,沒好氣道:”反倒是你,碰一下,摸一下,連叫你一聲婉兒都不準。你還真好意思啊?”


  李慕婉紅著臉說:“你以為每晚跟你同床雙修,我心裏就好受麽?我何曾不想與你有進一步的關係?可我的元嬰即將胎動,正是內斂心神之時,哪兒能被情愛所左右?……萬一被心魔鑽了空子,渡劫失敗的話,我將永遠離開這個世界!你不怕麽?”


  “啊!”


  “你瘋了!?突然瞎叫!”


  “不是不是,我差點兒忘了,你前幾個月就跟我說有元嬰胎動的跡象,我軍務繁忙,都快忘記了……”祈翎揉搓著李慕婉的小腹,不知不覺,便往下移了去。


  “呔!”李慕婉一巴掌拍開那支不安分的大爪子,自己反倒失聲叫了出來,“你什麽東西……你……淫賊!”


  祈翎滿臉苦澀:“你看吧,這都是你不關照的原因”


  李慕婉也不知從哪兒變出一把匕首,對著月光晃了晃,露出一副陰險模樣:“宇文將軍,萬惡淫為首,色字頭上一把刀,不如讓我幫你割了吧?”


  “婉兒,飯可以亂吃,玩笑可不能亂開啊!”


  “誰跟你開玩笑!”


  “不妙不妙,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別跑!”


  ……


  一對兒在洞房花燭夜內授業解惑,一對兒在花好月圓夜下追逐嬉戲;

  大紅燈籠高高掛,天上月兒圓又圓,這寒意未盡的上元佳節,每一陣春風都吹得得意洋洋。


  打鬧夠了,二人禦劍而起,上天邀明月。


  祈翎盤膝坐在仙劍上,李慕婉輕輕枕著他的肩頭,

  “祈翎,元嬰胎動得愈加強烈,我想我可能要離開一段時間了。假設我在軍中渡劫,會引來天雷,誤傷了將士們可就不得了了。”


  “這麽說你要回淩虛道宗去?”祈翎問。


  李慕婉搖頭,“道宗太遠,飛回去要耗費巨大的靈力,渡劫前夕必須保持靈力飽滿才行。我打算去滄州的瀾山一脈靜修,那裏雖然靈氣不濃,卻也清淨。”


  祈翎又問:“附近不是有涼山麽?為何還跑那麽遠?”


  “涼山啊……那可是魔宗的盤踞之地,我可不敢去。”李慕婉搖頭抵觸。


  “有何不敢去?涼山那麽大,難道私有於魔宗?”祈翎拍著胸膛保證,“你放心,此次渡劫,我全程為你守候。”


  李慕婉驚訝,“啊?怕是不要了……修士閉關,少則三五個月,多則三五年都有,你現如今已掛職元帥,軍務那麽繁忙……”


  祈翎傲然一笑,摟緊懷中佳人,“你大概不知,我宇文祈翎,不愛江山愛美人。”


  李慕婉苦澀道:“我算哪門子美人,我現在啊,都成黃臉婆啦……”


  祈翎笑道:“你放心,車遲與烏孫可是兩塊硬骨頭,大燕想把它們啃下來,起碼還要花上兩三個月的時間……而我,已想到了能讓你快速渡劫的好法子。”


  “哦?什麽法子?”


  “秘密。”


  “該不會是什麽旁門左道吧?”


  “你管他是什麽道,隻要能渡劫成功,就是好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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