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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來自白右京的靈魂拷問

  五萬兵甲,至少要設立五十名校尉、三位偏將來協助管理。


  那些保鏢都是些江湖殺手,叫他們殺人絕對利索,但帶兵打仗就得另當別論了。


  再者,江湖殺手,戾氣太重,如果平白無故就把他們編去當軍官,多數士兵都會不服氣。


  祈翎考慮了很久,還是決定百夫長以上的軍官,從本職軍隊裏挑選,那些保鏢則編成一個“獨立特戰團”,由白右京做長官,算是額外的預備力量。


  這一個月來,他每天都和李慕婉觀察新兵訓練情況,誰能拉開八百斤弓,誰的馬術最好,誰的槍棒耍得最溜,誰具有領導軍隊能力……藏龍臥虎很多,但就是不知哪個最好,從五萬人裏挑五十人,實在是個技術活兒。


  祈翎咬了咬牙,將桌上的燈芯挑長一截,今晚再怎麽也得將軍官名單預備好。


  三更時分,氣溫驟降,都已經二月份的天,換作江南早已草長鶯飛,這裏仍舊大雪紛飛,營帳裏的爐子燒得再暖也沒了溫度。


  李慕婉扭扭捏捏地回到了營帳,手中還端著一杯熱騰騰的茶。


  “你來得正好,我列舉了一大篇候選名單,你快來幫我看看,他們誰更適合做軍官。”祈翎讓開位置,拉過李慕婉將他按在椅子上,指著一大篇名單道。


  “早不做,晚不做,偏偏這個時候來趕急……”李慕婉放下茶杯,拿起名單開始仔細過目。


  祈翎則拿起茶杯,剛一開蓋子,濃濃的一股薑味兒撲鼻而來:“紅糖薑茶?”


  李慕婉隨口道:“別以為我特意為你煮,隻是多了給你捎一杯。”


  “嗅嗅……”祈翎低頭在李慕婉身上一通亂聞。


  “將軍難道屬狗的?”


  “你猜我聞到了什麽?”


  “你自己的腳臭味兒?”


  “不對,是一股子血腥味兒……”


  李慕婉麵色一紅,“啪”一聲猛拍桌子:“宇文祈翎!”


  “玩笑話,玩笑話,你心細,你繼續,我給你錘肩揉背。”祈翎笑著獻殷勤。


  李慕婉也不客氣,把腿往桌上一擱:

  “揉腿。”


  ……


  燈芯燃盡之後,天也蒙蒙亮了。


  “如果能把童伍和秦華他們從呼延鐵騎營裏挖過來,我的騎兵營就更加完美了。”


  祈翎與李慕婉商討到最後,步兵的軍官已經落實,唯獨剩下三個騎兵營的校官還空缺著。


  “秦華和肖校尉出生入死多年,他你就別想了,倒是童伍可以去賣賣麵子。唉……對了,你不是說那個郭澤,在象棋大賽時以一敵七,聰明才智超絕麽?要不你去把他請來當參謀?”李慕婉提議。


  “對啊!郭澤這家夥,滿肚子墨水,武力又高,就是存在感太低了些……我這榆木腦袋,咋把這麽厲害的人物給忘了!哈哈哈……”


  祈翎開心極了,就像個孩子,要不是考慮到李慕婉是個女人,他真會捧著她親一口。


  李慕婉又說:“軍醫你可以安排給鬥鬥,或者我也充當軍醫,但一個五萬人的軍團,光幾個軍醫是不夠的,你還得向上級申請,派遣幾位來協助。”


  “在理,在理,李牧,你比我聰明!”祈翎笑道。


  “賤兮兮,”李慕婉白了祈翎一眼,說道:“咱們新兵訓練已完成,不能留在軍營裏占位置,你現在是將軍,應該下一道命令,讓將士們帶好口糧鐵鍋,準備要奔赴前線去打仗了。”


  祈翎點了點頭:“你說得沒錯,待會兒我親自開嗓去下達命令。”


  李慕婉輕“嗯”了一聲,突然問:“宇文祈翎,我在你娘給的儲物袋裏有看到紅豆,你能否為我熬一鍋紅豆粥。”


  “好。”


  “那你可知,我為什麽要吃紅豆粥?”


  “因為玲瓏骰子安紅豆。”


  “那入骨相思知不知呢?”


  “你猜?”


  “哼!”


  ……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


  正午時分,前線來報,大燕軍隊已完全攻陷西岸,中軍大營已在前三日往西岸轉移。


  大將軍發令,凡是準將以上的武官,五日之後聚於新中軍營,與百家同盟會一同商討西伐大略。


  下午時分,祈翎親率五萬大軍離開新兵營,前往中軍營會師。同行的還有衛尚,蔡禮,張茂,三位偏將軍。


  由於新兵營在後方,距離中軍營較遠,正常行軍至少需要二十天,哪怕大軍日夜兼程也無法在五日內抵達中軍營,因此,祈翎不得不搞一回特殊,在帶兵兩日後,乘坐自家仙船飛往西岸,暫由李慕婉代替自己帶領大軍正常西進。


  ……


  仙船飛行在雲端,有寒風卻吾寒雪,祈翎負手站於船頭,雙眼眺望大前方,看一片白色蒼茫,破碎山河巍峨聳立,不知不覺已然忘了時間。


  “公子在想什麽呢?”白右京湊過來問,他真是祈翎的知心朋友,總在該出現的時候出現了。


  “右京,我從戎已有四個月,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當上將軍,你覺得我怎麽樣?”祈翎問道。


  白右京說:“這完全在公子的能力範圍之內,所以我並不覺得驚訝。”


  祈翎慘淡一笑:“但有極大的可能是因為,我叫宇文祈翎。”


  白右京淡然:“這個世界本就不公平。公平的世界是留給死人的。”


  是啊,多數人幻想能生在一個金錢世家,他又為何要去苦惱呢?

  “右京,我還得罪了皇帝,從在薛王爺宴會上大放厥詞,再到深秋祭大鬧割鹿台,我是否太輕狂了?”


  白右京笑道:“誰人年少不輕狂?”


  祈翎歎道:“那可是皇帝,說實話,我還是怕了。”


  “家主的信你可看了?”


  “看了。”


  “他是不是讓你別怕。”


  “估計那是我娘寫的。”


  “那就更不用怕了。”


  “有朝一日,天塌了怎麽辦?”


  祈翎緊握拳頭,這才是他真正擔心的事,生怕會連累家人與家業。


  白右京笑道:“公子完全不用在意這件事,因為有人比你更擔心天會塌。”


  “皇帝?”


  “皇帝及一切權臣。”


  “為什麽?”


  “因為天塌了,這個世道就亂了,亂世權利如同廢紙,金錢才是唯一王道,誰家有錢,誰家有糧,誰就是亂世帝王……公子家的錢財,足以打造一個新的帝國。”


  祈翎皺了皺眉,“你這麽一說,我卻是更擔心了,宇文家業這麽大,難免會遭皇權嫉妒。”


  白右京點了點頭,“所以司馬家族出現了,它壟斷了北方的商路,遏製了宇文家的生意——公子試想,一個做壟斷生意的商社,背後肯定有人撐腰,司馬家族最喜歡玩的伎倆便是燈下黑,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就是皇庭;

  宇文商社倒下,會動搖國家根基,宇文商社獨大,會間接支配帝國,所以最好的辦法便是扶持另一家商會與之抗衡;

  還不僅是商場,在官場上也一樣,長孫厚顏與薛王爺兩派相爭了十幾年,二者爭鬥得越狠,皇帝的龍椅便坐得越穩,”


  他又拍了拍祈翎的肩膀,勸道:“公子,煜帝雖年紀不大,但野心極強,手腕極為鐵血,能不招惹還是不要招惹得好。”


  祈翎想說些什麽,但終究還是“忍一時風平浪靜”,點點頭,回答道:“知道了。”


  “右京,我還有一些事,挺愁苦的。”他又輕歎。


  “是關於女人的?”


  “你咋知道?”


  白右京道:“一個男人在圖謀政治時,瞳孔會收縮,眼神撲所迷離;而一個男人在想女人之時,他的眼眸有望穿秋水的柔情。公子現在的目光就屬於後者。”


  祈翎淺淺一笑:“真是什麽是都瞞不過你。”


  白右京笑問:“是那個叫李慕婉的女人?”


  祈翎取出兩壇酒,丟給白右京一壇,背靠著船舷,借酒消愁:“我與她的關係,一直很奇怪。”


  白右京晃了晃手中的酒壇子,緩緩吐出一句話:“你與她隻差一場醉。”


  “右京,我太多情了。”祈翎又歎道。


  白右京說:“哪個男人不多情,隻是他們沒本事多情。你有。”


  “可我已經有了銀憐,我還想把師爺找回來,現在又打起了李慕婉的主意,我……我……我到現在還是個童子雞我……我到底在猶豫什麽呢?”祈翎揉著自己的眉心,煩躁得幾乎抓狂。


  “公子是想多情,又怕辜負每一個女人。”


  真是一語道破,一針見血。


  祈翎心頭一緊,冷靜下來,點了點頭。


  “公子若是放棄銀憐公主,她一定會被薛王爺當做拉攏政治的手段下嫁給其他官宦弟子;公子若放棄王音音,她一定會被鳳凰山莊當做籌碼送給別人;公子若放棄李慕婉,她一定會轉嫁給其他修士做道侶,雙宿雙飛;現在這麽一想,公子願意嗎?”


  這個問題無疑是白右京對祈翎的靈魂拷問。


  “我願意個毛!”


  祈翎想也沒想便喊了出來,“普天之下,除了我宇文祈翎,誰配得上銀憐?誰要得起師爺的籌碼?誰又有資格做李慕婉的道侶?”


  “這不就是你心裏的答案了?那你還猶豫什麽呢?”


  白右京笑著灌下一口酒,“在麵對感情,公子就像個小孩子。隻有小孩子才做選擇,身為一個男人,應該一網打盡。”


  “右京,我懂了,我懂了……”祈翎豁然開朗。


  “公子舉世無雙,有些事真的沒必要去考慮太多,你殺的是想殺你的人,你愛的是相愛你的人,又有什麽錯呢?……幹就完了。”


  “幹!”


  二人一碰杯,對飲一壇酒。


  ……


  ……


  兩日之後,仙船抵臨虎口關,祈翎在這裏把郭澤也接上了仙船,一同奔赴新駐紮在西岸的中軍大營。


  “郭兄,我當將軍了,手下有五萬兄弟。”


  “不錯。”


  “但是我差個軍師,你來不來?”


  “我來。”


  “好。”


  “嗯。”


  ……


  兄弟之間,沒必要像小娘們兒那樣扭扭捏捏,一句大白話走到頭,爽快。


  第四天下午,仙船抵達中軍大營。


  船身上那“宇文商社”四個大字實在太顯眼,一落地便吸引了諸多人的目光,特別是一些沒穿軍裝的百家同盟會成員。


  “聞說宇文家大公子也來參軍了,原先我還不信,今日一見這‘移動的宮殿’,信足了!”


  “那當然了,宇文公子乃宇文家的唯一男丁,天下能找出幾個人有他珍貴?”


  “估計又是商場做戲,打響聲譽的。”


  有拍馬屁的,也有嘲諷的,總之人紅是非多,祈翎早就習以為常了,把大白麵具一戴,一頭栽進人群,很快便消止了議論。


  “這位將軍,請留步。”突然有人從背後叫住了祈翎。


  祈翎回頭一瞧,心中不由冷笑,這世界可真他媽小,剛下船就遇見仇家了。


  長孫溥與司馬威,及其部將十餘人,一起朝祈翎走來。


  司馬威定睛瞧著祈翎臉上的大白麵具,問道:“將軍,咱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祈翎帶著大白麵具,衝上割鹿台,那是文武百官都看得一清二楚的。司馬威這小子,肯定也記起來了。


  祈翎也不藏著掖著了,摘下麵具,將真實麵容,真實姓名全都報給了對麵這夥人。


  “嗬……果然是你,頭一次見麵我就覺得你好眼熟,沒想到那日在割鹿台毆打我六哥,害我司馬家蒙羞的人就是你!李山!……哦不!宇文祈翎!”司馬威恨得咬牙切齒,手握劍柄,仿佛隨時都會出鞘。


  白右京橫身攔在祈翎麵前,冷聲對司馬威道:“論身份,論地位,論官職,論武力,論對錯,論天時地利人和,你有什麽資格與我家公子叫囂?”


  眾部將紛紛握著劍柄,做出一副劍拔弩張的勢態,要為司馬威撐腰!


  司馬威仗著自己人多,大放厥詞:“你宇文家有什麽了不起?別人敬你,我司馬家族卻不怕!”


  祈翎揉了揉鼻子,微笑謾罵:“真是一群忘恩負義的小人,若不是我為伽門關除妖,你們還能站在這兒跟我說話?”


  “宇文祈翎!一碼事歸一碼事,戰場除妖是你的軍功,我管不著!但你侮辱我六哥,害我家族蒙羞,又在河灘上對我大打出手,這件事我司馬威跟你完不了!”


  “嗆!”


  司馬威拔出佩劍,指著祈翎道:“我要跟你一決生死!”


  聽說有人要決一死戰,還是宇文家公子與司馬家公子的對決,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


  “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我就成全你。”祈翎再不想應戰,也不能丟了自家的麵子,正值他要拔劍之時,一個披頭散發的青衫儒士突然跳出人群——


  “且慢!大戰在即,武將豈可自相殘殺?你們都想被革職了?”


  那人橫身站在祈翎與司馬威中間,仔細一瞧,披頭散發下胡子拉碴,腰間掛著個酒葫蘆,是個老熟人,秦北遊。


  秦北遊在京口關劉光觥帳下做軍師,與林深南、葉乾一樣屬於大才大略。


  誰都不想被革職,隻是礙於麵子不能放下手中的武器。


  誰料想秦北遊這時又說:“當然了,隻要不比生死,其他懲罰也是可以的。”


  司馬威冷哼道:“我隨意!反正今日必要與之一戰!”


  祈翎也冷聲道:“既然被狗皮膏藥黏上了,我豈能推辭?秦三先生,還是由你來挑選懲罰,我都沒意見。”


  “你們二位真的沒意見?那我可挑了。”秦北遊左顧右盼確認道。


  司馬威道:“若懲罰小了,我可不服!”


  “好,我看看啊……”秦北遊轉了個圈兒,眼睛突然一亮,“有了!”找了根木片子,就近挑了一坨馬糞,笑道:


  “看來拉屎的馬兒有點跑肚子,拉出來的東西挺稀拉的,我看不如這樣,你們誰要是輸了,誰就把這坨馬糞吃下去,如何呀?”


  眾人一片嘩然,這秦三先生,是真的會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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