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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大家都是有錢人,憑什麽讓著你?

  “宇文祈翎,皇帝陛下不會因為你是他小舅子就寬容你。我當過他的老師,他表麵溫文爾雅,實則有極深的城府,且好勝心很強很強……譬如和他擊劍的陪練,若故意謙讓,他會生氣,若勝過了他,陪練便會被秘密處理掉,他根本就不是江湖中傳聞的‘傀儡皇帝’,他比任何人都精明……”


  廁所是公用的,兩間隻隔了一麵薄薄的土牆,為了通風,土牆最上沿還開了幾個小口。祈翎在左邊的一間,晚棠在右邊一間,談話與放水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


  納蘭晚棠輕聲歎道:“唉……今日你算是種下禍根了,你還是趕緊離開京都吧,免得夜長夢多。”


  祈翎背靠著牆,冷冷一笑,薛煜那一句“小舅子”到底中不中聽他還不知?包括自己口中的那句“大舅哥”也隻是隨口敷衍。自古皇庭,親生手足自相殘殺的例子比比皆是,何況他一個外來的“小舅子”?薛煜真正看重的,是他背後的“宇文商社”。


  但皇帝是神聖莊嚴不可侵犯的,一個商會怎有資格與朝廷正麵對抗?祈翎可不是傻瓜,更不會讓宇文商社在自己手中走下坡路。


  “好,我會盡快離開。”


  此來京城的目的便是拜訪慶餘庚,可惜他已封劍二十年,好在,又認識了一群朋友,知曉了一些人情世故,增長了一些見識,豐富了自己的閱曆……但這些還遠遠不夠,他還沒把世界看透,還未能天下無敵,還有很多壞人要殺,事情太多太多,該繼續前進。


  “你打算何時走?”土牆另一頭的納蘭晚棠又問,語氣中卻又有幾絲不太舍得。


  “深秋祭結束之後就走。”


  “去哪兒?”


  “去打仗唄。”


  何以雲淡風輕?


  納蘭晚棠仿佛聽了個笑話,但轉念一想,這位宇文家的大公子,行事風格本就讓人琢磨不透,話裏三分真七分假。


  “那你為何不跟著秦三先生他們一起,憑你的本事,讓你當個偏將,副將,完全沒問題的。”


  “大道迢迢,君子當行自己的路,”祈翎笑著又道:“再說了,我可是要當大將軍,大元帥的人,誰稀罕那什麽偏將,副將?”


  納蘭晚棠真摯道:“我覺得你一定可以。”


  “我是誰?這不廢話麽?以後當了大將軍,千金聘你做師爺,以後要是當了皇帝,封你為……宰相!”


  “啊呸!你又找死了!你可知剛剛那句話有多麽大逆不道麽?天下誰人敢提自己當皇帝?!噢……我的天!”


  納蘭晚棠趕緊捂住自己的嘴。


  祈翎冷哼:“嗤……誰稀罕在人間當皇帝?難道我是仙朝聖君唯一合法傳承人的身份也要跟你坦白?”


  “閉嘴!停下!不許再提!我走了!”


  納蘭晚棠生怕再磨出幾句大逆不道的話來,直接摔門而走!


  “老師,麻煩你幫我送幾張廁紙進來……”


  “少裝蒜,你們男人……根本就不用廁紙!”


  ……


  薛煜離開之時,特意留下了一句囑咐,讓納蘭晚棠代表儒宗作為“深秋祭”的大祭司。


  因此,從當日起,納蘭晚棠必須每日沐浴焚香,戒除葷腥酒肉。


  天子祭祀乃國家大事,且時間緊迫隻剩五天,九清賢莊作為主理宗門,不敢有半分鬆懈,即日起,便聯合朝廷的司農,一起采購犧牲的六畜,獻祭的香燭,擺台的器皿……


  天子一場“深秋祭”,讓整座京城都忙得不可開交。


  ……


  十月初五,雞鳴醜時,文武百官與京城豪紳一同聚於皇城西側的“割鹿台”,冕服整齊,神色莊嚴,按照身份與地位依次環繞於祭台之下,一起等候日出時的深秋大祭。


  割鹿台總共有三層,第一層為天子與祭司所在,第二層為朝廷官員所在,第三層則是富貴豪紳所在,割鹿台內圍有隱藏在暗處的密衛看守,外圍布置了兩千禁衛軍,百姓若想參觀祭祀,隻能在皇城外遠遠眺望。


  儒宗之眾站在割鹿台第三層,慶餘庚與劉私均未出席;旁邊一席則是司馬家眾人,為首者便是“六爺”司馬正梁。


  再看大祭司納蘭晚棠,她畢恭畢敬地站在割鹿台最高層,麵朝南方大道,一席褐紅祭袍,袍上還用金縷線繡著三隻鳳凰,頭戴一頂烏紗獬豸冠,發髻豎紮用一根玉簪穿插,流蘇隨兩鬢自然垂下:

  芙蓉如麵柳如眉,肌理細膩骨肉勻。


  鳳眼半彎藏琥珀,朱唇一點桃花殷。


  她往那兒一站,不聲不色,也叫文武百官,富貴豪紳,一概神魂顛倒。


  難怪薛煜會親自差人送冕服,原來納蘭老師一身妝容,傾國又傾城。


  “雖是冕服上的鳳袍,自古以來卻隻有皇後才有資格穿,皇帝陛下特意吩咐納蘭老師做祭司,難不知其寓意。”


  儒宗以葉乾為首,算上祈翎與阿滿、阿吉,一共七十三人參加祭祀。全都皺著眉頭,看向主祭台上的納蘭晚棠。


  “納蘭老師穿鳳袍,會有什麽後果麽?”祈翎皺眉問道。


  葉乾說道:“當今皇後隻有一個,且必須是長孫厚顏的孫女。納蘭老師又非漢族人,納為嬪妃已是最高的待遇,若皇帝有意封其為後,必遭千夫所指,指不定還會引來殺身之禍。”


  上官思檸也在一旁歎氣:“就不該讓納蘭老師進宮授劍,偏偏被一個不能拒絕的學生看上了,唉……”


  “薛煜他憑什麽?”祈翎隱隱有些發怒。


  喜歡一個人沒有錯,但通過強迫的方式逼人就範,那與強搶民女有何區別?

  “這人是誰,好大的膽子,竟敢直呼皇帝陛下的名字?”一個熟悉又尖銳的聲音傳入祈翎耳朵,且尋聲望去——


  一旁站著的司馬正梁,身後有個小眼雷公嘴的中年男人。他也算祈翎與苗疆兩兄弟的老熟人了,司馬家第一狗腿子周德寶。


  司馬正梁的經商手段便是黑白通吃,因此,培養了不少地痞惡霸,周德寶必是他最忠誠的一條狗,連天子祭祀都牽著一路。


  周德寶從踏上割鹿台開始,兩隻小眼睛就沒少在祈翎與阿吉、阿滿的身上轉悠,他這類卑鄙小人,芝麻綠豆點兒大的仇都記得清清楚楚,何況祈翎還崩掉了他兩顆大門牙。


  這會兒,讓他逮住了小辮子,於是便借題發揮,慫恿司馬正梁前來發難。


  “讓我放些毒蟲咬死他們算了,這些殺千刀的龜兒子,留在世上肯定是禍害。”阿吉狠聲道。


  “萬萬不可魯莽,讓我去跟他們解釋吧……”葉乾掐了掐眉頭,輕歎一口氣,正要往前走,祈翎突然挺身而出,將之攔下並道:“此話出自我口,當由我來解決,一切後果都與你們儒宗無關。”


  “宇文兄,這是深秋祭祀,不能亂來的……”


  “管他什麽祭,今天算天王老子來了,也別想攔著我!”


  老虎不發威,真被人當做病貓了?


  大家都是有錢人,憑什麽讓著你?


  祈翎昂首闊步走向司馬正梁,光是培養惡霸,強迫收租這件事,此人就不是什麽好鳥兒。


  “當今皇帝是我大舅哥,我與他是親戚,叫他一聲名字又如何?我們自家人的事,你管得著麽?”


  “哦?”司馬正梁眼睛一亮,“你是皇帝的小舅子,可有姓名?”


  “姓名就不方便告訴你了,反正你出生沒我金貴。”


  宇文家和司馬家都是雄踞一方的大財主,但司馬家族人丁興旺,直係與旁係,再加上私生子,怎麽說也有七八十個,司馬正梁不過是其中一位,怎有宇文家的獨苗金貴?


  “我怕是我曆年來聽過最好聽的笑話了。”


  司馬正梁與一眾狗腿子皆忍不住捂嘴偷笑。


  “我話還沒說完呢!”祈翎正聲道。


  “哦?”


  “哦?”


  “怎麽?”


  “這樣。”


  祈翎獨自一人,笑著走到司馬正梁與周德寶麵前,左右看了一眼司馬家族的人。因為是祭祀,大家都不準帶兵器與保鏢。


  這下可就好辦了。


  祈翎揚起一隻手,“啪啪啪啪!”連續四個耳刮子,司馬正梁與周德寶沒人分得兩個。那清脆的掌摑聲,清晰地回蕩在割鹿台上,文武百官,富貴豪紳,皆轉眼朝此方看去。


  司馬正梁或許這輩子都沒被人扇過耳刮子,正捂著臉,難以置信地瞪著祈翎。身後的族人也都愣出了神,偌大的京城,有誰敢說一句冒犯六爺的話?

  這一巴掌,很快便會傳遍大街小巷和大江南北。


  “你這狗腿子,若非今朝獻食,我非得把你人頭砍下來,血祭蒼天!”


  祈翎擺手一拳,將周德寶打倒在地,鼻子歪了,眼睛腫了,牙齒又崩掉幾顆。


  “你你你……你放肆!”司馬正梁嚇得連連後退,大聲呼喚道:“來人呐,有刺客,有刺客!”


  “嗬……老子要是刺客,早就一劍捅死你這黑心商戶了!”


  祈翎冷笑一聲,一腳將那司馬正梁踹了個狗吃屎,隨之戴上一張白色麵具,飛身衝上祭台來至納蘭晚棠跟前,拽住她身上的鳳袍冕服狠狠一扯——


  “刺啦”


  再雍容的袍服也沒了色彩。


  祈翎脫下自己的袍子,輕輕為納蘭晚棠裹上。


  “你瘋了?”納蘭晚棠目光閃爍。


  “從你收到這件鳳袍的那一刻起,便再也未袒露過微笑。它剝奪了你的快樂,應該被毀去……我說過要罩你的。”


  “宇文祈翎你——”


  “你可別愛上我,沒結果的。”


  祈翎回眸一笑,應該是在笑,戴著麵具誰又知道他是不是在開玩笑?


  青衣白麵,冉冉升空,搖身變作一道金光,在眾目睽睽下破空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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