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狗官,看棒!
從葉乾進入縣衙後的那一刻起,張千千的目光就沒從他身上離開過。
一會兒問:“葉先生住宿的地方找著了麽?不如就先在縣衙住下吧?”
“葉先生渴了麽?”端來了茶。
“葉先生餓了麽?”端來了糕點。
“我去吩咐下人替二位貴客安排房間。”
麵對熱情招待,葉乾一點兒也不謙虛,笑盈盈地說:“既然李大人與張師爺這麽熱情,我與無年便不客氣住下了。”
今日是七月初八,距離百家同盟會剛好還有一個月的時間。
老實說,祈翎並不想讓他們住這麽久,從見到這書生和這和尚的第一眼起,他心裏就有感覺,這二人是來給自己添麻煩的。
而且,看見張千千對葉乾那麽熱心,他心裏頭不是很舒服。
他試著問:
“葉兄啊,你們來參加這個大會,淩虛道宗難道就不安排住宿麽?我剛從天門山下來,那裏的茅廁都比凡間的豪宅精致……”
葉乾輕歎道:“不是沒安排,是我與無年不能去……現在大燕王朝的風氣是,崇道,尊佛,貶儒,我作為九清賢莊的使者,不太好在道宗久居,再者,天門山太高,我不勝寒風。”
祈翎也有所耳聞,長孫厚顏獨攬大權時曾當著眾朝臣說過一句話:
“俠以武犯禁,儒以文亂法。唯有國教道宗可匡扶正義,佛本是道,儒可從之。”
一句話,將朝廷與江湖的關係推至冰點,而後,道宗淩虛成了“正義”的代名詞,也成了大燕江湖中與朝廷最親密的宗門。
其實,在與葉乾和無年的交流中,祈翎糾正了很多對儒宗與禪宗的誤解。比如:
儒宗的人也說大白話,並非滿口“之乎者也,仁義道德”。
禪宗的人也很少說什麽“阿彌陀佛”,至少從認識無年開始,他就從來沒說過這句口頭禪。
晚飯時,無年隻吃了幾口素菜,葉乾也是滴酒不沾。
晚飯後,祈翎想請二位到青倌裏聽曲兒,二人也都婉言謝絕。
白右京曾今說過:“儒宗的人十有八九都是偽君子,禪宗的和尚大部分葷淫皆沾。”
至少目前看來,書生與和尚,並不是那樣的人。
……
二更天,祈翎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人睡不著,當然是有心事了。這一次的心事,並不像以往那樣,如何天下無敵,如何保家衛國,如何讓修為精進多少層多少層……此刻,他腦子裏隻有一人的身影,張千千。
這女師爺沒想到穿女裝竟能這麽漂亮。
絕大多數男人可能會覺得結結結……結巴是身體缺陷,但在張千千這個女人身上卻顯得那麽有特色。她急躁時,口吃得說不上話的模樣真是可愛極了。
“天蒼蒼,地茫茫,可惜不是男兒郎。”在她唱出這句話時,很明切是一種遺憾和悲痛。
然而又在祈翎給她買糖葫蘆時,那種真摯自由的微笑。就像是一個永遠墮入黑暗的人,突然得到了一絲光明的那種喜悅感。
祈翎腦海裏盡是她的悲傷與歡笑。
祈翎捫著胸口,細細體會這種感覺——與銀憐在一起,他可以放下一切,滿眼都是她;與張千千在一起,他總有一種衝動,想要開墾這個這女人身上的秘密,去拯救她,去保護她。
這究竟是不是喜歡呢?
祈翎深吸一口氣,從床上彈起,胡亂套了件衣服,打著赤腳便出了門。
不論如何,今晚他也得找張千千問個清楚。
……
祈翎來到張千千的閨房前,屋裏燭光正亮,這麽晚了她還沒睡?
祈翎透過門縫往裏頭瞧看——張千千坐在書桌前,手執一隻筆,埋頭批改文案,燭火下是她認真的模樣,美得無與倫比。
屁大點兒個縣城,真有這麽多文案要批?
祈翎不曾親自操過筆,當然不知安昌縣管轄下,足有十三個村子,近一千戶人家,十七八萬固定人口,稅收,財政,罪案,糾紛……糾集起來著實不少。
祈翎倒真是心疼起這位女師爺了,他想敲門慰問,可手剛舉到半空中又收了回來,隻見張千千放下筆,伸了個懶腰,扭了扭脖子,最後喝了口茶,從椅子上站起。今日工作結束了?
祈翎淩空而起,跳上屋簷,心裏打了退堂鼓,這半夜三更的,幹啥事兒都不方便。
正在他躊蹴不定時,突然聽到一陣開門聲:
“咵——”屋內射出一陣燈光,張千千捧著個木盆走出屋子,盆子裏有替換的衣服,看樣子是要去澡堂洗澡。
祈翎撫摸著下巴,也不知腦子裏想了些什麽齷蹉事兒,臉上不由升起一抹壞笑。
等張千千走遠了,他跳下屋簷,偷偷摸摸往澡堂方向跟去。
……
侍女知曉女師爺每夜辛勤,因此早已燒好熱水,用火炭在爐子上掌著溫度。
張千千有一個專屬的小浴桶,泡澡是她一日中最開心的時刻。她將今日在集市裏買來的花撚成瓣兒,混著熱水一起倒入木桶。花香四溢,霧如珠簾。
在調試好水溫後,她解開腰帶,褪去曲裾外衣,用綸巾將頭發盤起,一隻玉腿先邁入,再是第二隻……
祈翎油紙窗上戳了兩個洞,把張千千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尊姿態,每一寸肌膚都瞧得一清二楚。
包括,張千千右肩上的那朵血紅色牡丹花。應該是刺上去的花朵兒,在她白皙的肌膚上顯得格外耀眼……
肩上一朵牡丹,顛覆了祈翎對她的所有認知,她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她潛伏在縣衙裏肯定還有別的目的。
“啪!”
正在祈翎看得起勁兒時,後腦勺不然飛來一塊石子兒,他下意識地喊了疼:
“哎喲!”
“誰!?”
祈翎趕緊捂住嘴,來不及去找那暗算之人,矮著身子沿牆壁往內院裏開溜兒。
偷看大姑娘洗澡這種事,他自己都覺得丟人……
祈翎走得很慢,很輕,連呼吸都不敢多喘一口,等他繞過外圍院牆,剛把身子立起來,一雙深邃的寒目,一個婀娜的身影,赫然立在他麵前。
張千千也不知從哪兒找來一根木棍,緊緊攥在手中,看她的樣子已等候多時了。
祈翎眼睛一轉,以不變應萬變,從容笑道:“張師爺,這麽晚了還不睡覺?在鍛煉身體麽?”
張千千冷聲道:“我在抓偷看我洗澡的淫賊。”
“淫賊!”祈翎驚呼,左顧右盼:“在哪兒?王八蛋,連采花都采到我縣衙門裏了,師爺你放心,明日我便動用十八班捕快,將他擒拿——”
“狗官。”
“啥?”
“看棒!”
當頭棒喝,直接朝祈翎腦袋上敲了下去!
“好師爺,你想要我命啊!”
祈翎挨過身子,連滾帶爬往外院裏逃去。
“淫賊休跑,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張千千抄起木棍邊追邊打!
“你聽我解釋,不是我……”
“還敢狡辯!我順著你的腳步找來的!”
“我對天發誓,什麽也沒看見!”
“那也要挖你的雙眼!”
從外院一直打到內院,從內院一直打到前院,從前院一直打到公堂,最後祈翎退無可退,繞著案桌轉圈圈,苦澀道:“師爺,我錯了還不行麽?我本來隻是路過……”
“休要解釋!讓老子打幾十棒再說!”
“我對你負責!對你負責總行了吧!”
“呸!得寸還想進尺,今日不打你,難解老子幾月來的怨念!”
祈翎實在沒辦法,一頭鑽進案桌下,將椅子當做最後的防護:“張千千,你別以為我打不過你,老子褲子一脫的就能把你辦了,何須偷看你洗澡!”
“啊啊啊……狗官,老子要殺了你,殺了你!”
張千千拿著木棍,沿著椅縫使勁兒往裏捅,好幾下差點兒沒給祈翎捅斷子絕孫。
忍無可忍,無須再忍!
祈翎踢開椅子,鉗住木棍狠狠往裏頭一扯,且聽一聲驚呼,女師爺整個兒被拽進了案桌下。
案桌下本就狹隘,兩個人頭首胸口相接,幾乎鎖在了一起。
“放開我,放開我!”
“放開你還得了?小泵娘,平時挺文靜,沒想到打起人來這麽狠啊。”
“狗官!你不是人!”
“汪汪汪……如何!”
“你……你你你……救命!救命……”
用力氣是行不通了,女師爺扯著嗓子大聲求救。這要是將縣衙裏的差役和家仆喊了來,那還得了?
“再叫老子親你了!”
四隻眼睛相互瞪視,一雙憤怒,一雙驚恐。
“救——唔!唔……”
祈翎一口啃了下去。
他在心裏對自己說,我是迫不得已才這麽做的,她要是不喊救命,不拿棒子打我,我肯定不會這麽做……
越安慰,越入迷,不知不覺中,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迫使他漸入佳境,再而無法自拔。
幹柴烈火被引燃,絕不僅僅隻是一點兒火星,火勢隻會越來越旺,越來越強。
祈翎已經學會某種技能了,對銀憐管用,對張千千也管用,任由她們掙紮,到最後也會服軟順從。
就在這時,案桌上突然響起了一陣敲擊:
“噠噠噠……”
“李大人,我是巡捕王富貴兒,你們——”
“滾!”
“好勒!”
識趣的人都該知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此時不該打攪好事。
祈翎回眸再以深情,張千千卻已閃起淚光,咬著嘴唇暗罵:“狗官……”
“我剛剛——”
“啪!”
一個耳光,響徹公堂。
女師爺裹好衣襟,抹著淚爬出案桌,哭聲音也響徹了公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