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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恰同學少年

  兩日之後,祈翎順利抵達阜城。


  阜城遠不及漢州城大,但論繁華卻不曾多讓。祈翎入城已是傍晚,家家戶戶,張燈結彩,香車寶輦絡繹不絕,它們都與祈翎一樣,目的地在王爺府。


  王爺府相當闊綽,門前兩座鍍金石雕,一頭雄獅,一頭麒麟,幾座宮殿巍峨雄偉,飛簷之上安置著兩條栩栩如生的三爪青龍,門前高台有五十步大理石台階,左右扶手皆雕刻著真龍祥瑞,整而觀之,好不氣派!


  祈翎無不感歎,有權與有錢還是有一定差距,他本以為自家的宅子夠氣派了,沒想到王爺家還要豪邁幾分,單憑那飛簷上的三爪青龍,一般人家也受用不起。


  王府大門敞開,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仆守在門口迎客,門旁則站著兩排持刀侍衛。


  賓客剛一下車,便有仆從過來牽馬接引。


  與祈翎同時抵達王府的還有兩輛馬車,下車都是兩口人,一個年紀稍長的父輩,帶著年輕的子輩出來見世麵。子輩年輕都不大,一個十五六歲,一個十八九歲,各個容光煥發,趾高氣揚。能受邀赴宴之人,哪個不是富貴名流,天之驕子?


  祈翎一人一馬,背著個行囊,背著把寶劍,氣質雖有,但氣場太單薄了些。兩個年輕都不屑與之為伍,加快腳步率先上台階。


  祈翎搖頭笑了笑,緩步而上。


  “恭迎三位貴客,我乃王府總管薛厚,請三位出示請帖,報之姓名,取出禮性。”


  薛總管有禮一番,便坐下來執筆記簿。


  祈翎解開背包仔細翻找了幾遍,並沒有發現請帖,難道是娘忘記放進去了?可他們從來就沒有提起過有請帖一事呀。


  祈翎輕歎道:“我請帖好像是忘記帶了……”


  薛總管冷聲道:“王爺壽誕,沒有請貼者一律不得入內,否則殺無赦。”


  殺無赦?未免太嚴重了些吧?


  祈翎心裏“咯噔”一聲,轉念一想,趕忙自報家門:“可我爹是宇文燁。”


  “什麽?你是宇文家主的兒子?”


  不僅是薛總管,一旁登記在冊的兩對父子也深表驚訝。


  看來家父的名字可真好用。祈翎也不藏著掖著了,大聲道:“搞不好以後我就是你們的駙馬爺了,所以咱是自家人,用不著請帖,你說是吧?”


  薛總打量了幾眼祈翎,咧嘴陪笑:“若是宇文公子大駕光臨,自然是不用請帖的。”


  祈翎將包袱往案桌上一丟,說:“我代表宇文商社與漢州令杜謙,送來一幅劉十銀的真跡,一尊血玉麒麟。你可要收好了,這兩件禮物可不便宜。”


  聽祈翎報出賀禮名稱,站在一旁的兩對父子全都瞪傻了眼,稍微懂行的人都知道,這倆件東西價值連城。


  薛總管趕忙收好禮物,為祈翎記了禮性,隨後便囑咐仆人領著祈翎回府上休息。


  ……


  “他們傳言說,宇文家的人都身穿著金絲袍服,係著翡翠玉帶,住在黃金和玉石打造的宮殿裏,隨便拿出一件飾品便價值連城……可公子看起來好生樸素,一人一馬便來了,這麽冷的天也不披件外套。”


  仆從年紀不大,繞著祈翎周遭,嘰裏呱啦講個不停。


  “小夥子,問你個事兒,你們家公主可在府上?”祈翎突然問。


  “公主還沒回來呢。”


  “明天就是王爺壽誕,她又何時歸?”


  “聽消息說是明晚,騎著仙鶴歸來喲。那仙鶴有一丈三尺長,一扇動翅膀便能飛瓦走石,可氣派了。”


  “你們家公主……模樣可俊俏?”


  “公主何止俊俏?簡直是天下第一美女,男人隻要看她一眼便會目眩頭暈,神魂顛倒!”


  “我再問你,你們家公主可有心儀之人?”


  “公主乃修仙之人,怎能動凡心呢?”


  “哦?甚好,甚好——”


  “不過。”


  “不過?”


  “不過每次小姐回家,都有一位大師兄駕鶴相送。看得出來,那大師兄對公主是關愛有加……嗯,大師兄英俊正派,氣度不凡,和我們家公主倒也般配。”


  祈翎臉黑了,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銀憐有傾國傾城之貌,必定有人想做近水樓台,老子若是再不抓緊,非得遭人捷足先登!

  “公子,您的客房到了,獨立的一座小築,可還滿意?”


  小築修在景觀湖泊之上,有弄琴的亭台,有休息的樓閣,小橋隨流水,錦鯉抄碧波,一派好顏色。


  仆從抬手指向湖泊另一側,說:“若是公主回來了,就住在那一築,公子有幸的話還能聽見公主扶琴,那可是天上才有的音律,人間難得幾回聞。”


  “甚是滿意,有賞。”


  祈翎掏出一錠銀子丟給年輕仆從,隨後自顧走向小築,囑咐道:“我要休息了,無緊要之事勿擾。”


  “小築樓頂有一口編鍾,公子輕敲三下,小的便會趕來答應。”


  仆從說完便捧著銀子笑嗬嗬地離開了。


  祈翎登上小築,盤膝而坐,靜待明日宴會時。


  ……


  第二日,一大清早便有一幫人站在小築之外,慕名而來。


  攀權附貴,古往今來皆是通病。


  祈翎知道有人在外等候,故意睡到日曬三竿才起來,一些權貴等不起便自憤甩袖離開了,剩下幾位單不說目的如何,至少他們是真心想和祈翎交朋友的。


  祈翎洗漱了一番,整理好著裝外飾,走出小築裝作剛起床,伸了個懶腰歎氣道:“啊呀,今兒可真冷,完全不想起床……咦!”他又假裝才發現亭子裏的三位客人:“你們可是來找我的?怎不叫門啊?”


  “這不是怕擾了祈翎老弟的清夢麽?”一個二十歲出頭,長相秀氣,知書達理的白麵儒士笑著上前來打招呼:“祈翎老弟,可還認得我?”


  熟悉是好熟悉,起碼是有過一麵之緣。祈翎想了想,大呼道:“噢!昔年家父籌辦過上元宴會,你也有隨父親出席……你是那個十四歲便以第一名成績考進太學府的天才,王少府的兒子王思明!”


  白麵儒士大笑:“不錯不錯,正是我呀!隻不過我去年已從太學府畢業,如今官拜中尚令,正式為大燕王朝效力啦!”


  “祈翎,我是秦州令之子寒冥,家宴時坐在末席,也沒怎麽說過話,你大概不記得了吧?”又一個十八九歲的,五官端正,長相頗為陰柔的男子上前招呼。


  “記得,我怎不記得?你在儒宗的九清賢莊讀聖賢之書嘛!”


  祈翎可是記得清清楚楚,家宴上各位豪紳都相繼介紹自己成材的兒子,隻有主人家的兒子沒啥本事,宇文燁為此沒少丟麵子。


  “我是左丘齊銘,是寒冥的同窗摯友,與祈翎公子應是第一次見麵。”再一個溫文爾雅的年輕儒士上前與祈翎行禮。


  這些儒家的門生,各個衣著光鮮得體,腰間掛著佩劍,劍鞘鑲金又鑲鑽,就是不知劍快慢與否,殺過人,開過鋒,飲過血沒有。


  能被王爺邀請參加壽宴的,多半是王爺的心腹和黨羽。若是年少時還可以說是跟著父親出來見見世麵,但如今大家都已成人,也都擔負了一些職務,並心揣著某些抱負。


  不單說這場壽宴的性質,就是眼前年輕人的小聚,也必定牽扯到了某些利益。


  光有權利還不行,還得有錢。故此,這一大清早才會在小築前聚集這麽多人,宇文家的金山銀山是所有人都想依附的東西。


  祈翎可不能成為笨蛋,自家老爹之所以會這麽爽快答應讓他赴宴,大概也是想鍛煉鍛煉他的外交能力。


  結交一些朋友,哪怕並非誌同道合,總是沒壞處的。


  “哈哈哈……我真是太高興了,一起床便有這麽多朋友來找我敘舊!諸位請坐,容我再叫幾碟小菜,幾壇美酒,大家暢飲三百杯!”


  祈翎笑著招呼幾位青年才俊坐下,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指不定再過一二十年,挑起國家大梁的就是眼前這幫人,為了自己的仕途,為了自家的命運,年輕一輩兒的確該好好坐下來談談了。


  ……


  幾杯美酒下肚,幾番高談言論,祈翎還真對這幫讀書人有些刮目相看,與杜世那些紈絝子弟完全不同,這幫人心中各有抱負,又年少輕狂,談論起國事來犀利精辟,扯著嗓子百無禁忌,真真兒是什麽話都敢說啊。


  小築亭子裏這番熱鬧,很快便吸引了更多年輕人的到來,酒先是一杯一杯,不夠盡興便換做大碗,最後也不知是誰起的頭,提起酒壇子就往嘴裏大灌!


  醉了,言語便更加狂妄!


  “天道不公啊!”


  “地道不平啊!”


  “江湖不義啊!”


  “廟堂不正啊!”


  “家國淪陷,百萬將士埋骨他鄉!我卻在書院裏搖頭晃腦,整日騎馬射箭,習什麽狗屁君子六藝,讀個狗屁的聖賢書——”


  “嗆!”


  “今我寒冥拔劍起勢,上戰場殺敵,為國家流盡鮮血!”


  “邊關大敗,朝中黨羽卻還在造勢弄權,嗚呼哀哉,嗚呼哀哉!長孫老賊,我必殺你啊!”


  ……


  祈翎覺得自己闖禍了,就不該都把酒端上桌子,這些年輕人,喝了酒便口無遮攔,連當今皇帝都敢罵……


  可阻止已來不及了,三四十人在小築內暢所欲言,整個王府的人都跑來小築看熱鬧,這流言就跟紙包不住的火一樣,總有一天要流傳至不該聽的耳朵裏。


  那些做長輩的,曆經過風雨的官員,聽年輕們的這一席話,嚇了個半死,趕緊上前砸爛酒壇子,拎著自家兒子往小築外走。


  “逆子!今日王爺壽誕,你竟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來,你想掉腦袋麽!”


  “我不走!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為社稷而死,我心甘情願!”


  “哎喲!我的好兒子,快隨爹離開吧,不然真的要大禍臨頭了!”


  “快!快去叫王爺,快去請衛兵,把這些兔崽子拉走!”


  ……


  流言是可以殺人的,必然是可以的。


  後來薛王爺親率三百精兵,將一幫喝得爛醉如泥的年輕人抬回了家裏,並宣告每一個人,今日不過一場鬧劇,誰都不得亂傳留言,否則一經查處,殺無赦!

  殺無赦?又是殺無赦……


  祈翎瞥了一眼亭子裏的一片狼藉,又仰望蒼天苦澀道:

  “爹,孩兒好像,真的闖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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