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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祈翎在山莊門口登記了名冊,一名布衣小廝便領著他往客廂走去。從踏入山莊後,他的眼睛從未離開過那座散發著耀眼紫光的劍閣,不論形狀或是氣息,都與山穀裏的劍閣一模一樣。


  落日山莊,應該是在這個世界的最後一關了吧?可就目前來看,似乎也沒什麽難度。


  得找個機會去劍閣裏探一探,若能悄悄咪咪地順走仙劍,何樂而不為?

  “宇文公子,您先在客房裏休息片刻,小的馬上給你呈飯菜來。”


  小廝將祈翎送入客房,交代一聲便要離去,祈翎突然叫住他,指著劍閣的方向詢問:“小哥,那座閣樓好生奇特,待會兒你帶我去看看唄?”


  小廝搖頭說:“這個可不行,劍閣是落日山莊的禁地,沒有莊主的命令誰都不允許靠近。公子若覺得乏悶,小的可以帶你去後山泡溫泉。”


  “哦……那倒不必,爬了一上午山,我也累了,你早點端來飯菜,吃了好睡覺。”


  “好勒,小的盡快。”


  祈翎再望了一眼劍閣,心思:反正你也跑不掉,不如先睡個覺,今晚再去一探究竟!

  ……


  吃飽了午飯,祈翎倒頭昏睡,感覺上並沒過去太久,但醒來時天已經完全黑了。


  “宇文公子,莊主今夜設下晚宴,邀請所有通過考核的俠士參與,您趕快起來吧?”房間外傳來小廝的招呼。


  祈翎還真有些好奇,會有幾個人通過考驗。


  應了聲:“就來。”便起床穿衣穿鞋,理好著裝,隨小廝前去赴宴。


  ……


  一個人隻要心穩手穩腳穩,再加之充裕的時間,爬上頂峰並非難事。


  人這輩子,肯定要勇攀幾座高峰的。


  通過考驗者有三十七位,分左右兩席坐在大堂,祈翎來得最晚,隻得落座在最後。莊主上官天豪坐上席,幹兒子上官雲龍坐右席,左邊還空了個席位沒人坐。


  的確少了個人,少了個大家最期待的人,新娘子呢?

  “小女采薇近日染了風寒,不宜見客,請諸位少俠見諒,為此,老夫罰酒一杯。”


  看上官天豪的模樣也有五十好幾,女兒卻隻有十八歲,豈不是老來得女?也難怪人家公開招婿,誰不想自家女兒嫁一位少年英雄?

  後天才舉行比武招親,今晚伶仃大醉又何妨?眾人舉起酒杯,高喊著今夜不醉不歸。


  祈翎眼瞅機會來了,故意將酒杯從手中摔落,“啪!”杯碎酒灑,他一頭昏倒在桌上,佯裝不省人事。


  隨後,兩個小廝把他架回了客房。等小廝腳步聲遠去之後,他掀開被褥,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彈起,飛身鑽出後窗。


  眾人皆在開懷暢飲,豈非夜探取劍的好時機?

  ……


  劍閣修築在玉衡山東側絕壁上,想要取劍就必須穿過東廂的內府。


  內府不比客廂,有專門的仆從看守和巡邏。


  祈翎飛簷走壁的輕功了得,身形來回在房頂跳躍,運轉龜息功,腳踏琉璃瓦,無聲無息,來去自如。


  可當他走到一處獨立的宅院時,突然被一陣對話聲所吸引,他趕緊藏身簷角下,用尖銳的眼睛與敏銳的耳朵聽看——


  獨立宅院前修得有碧水湖泊,假山庭廊,清風吹起湖麵漣漪,月光下一個婀娜多姿的白衣女子正麵向湖泊,背對著祈翎也看不出是何容貌。在女子身旁,站著一個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男子側臉而向,眸色含情脈脈地望著女子,不是別人,正是上官雲龍!


  祈翎心想,這家夥不是在大堂陪酒麽?怎麽出現在這兒了?這倆人難不成在此幽會?

  “薇妹,滿堂賓客相聚甚歡,你作為父親的女兒,怎能不出去見一見呢?”上官雲龍柔聲問候,原來是接“新娘子”上堂的。


  白衣女子冷冷回複一句:“我不想去。”


  “薇妹,我知道你在想什麽……那些歪瓜裂棗怎配得上你的尊貴?我絕不會讓他們贏得比賽!”上官雲龍說著便把手搭在白衣女子肩膀上,鄭重且溫柔道:“薇妹,你是屬於我的……”


  “惡心!”白衣女子挪步並拍開上官雲龍的手,側過臉頰,美眸如秋水幽怨:“從小到大我隻把你當做哥哥,別無他心,請你自重!”


  上官雲龍急了,咬牙道:“薇妹,那你寧願嫁給外人也不嫁給我?”


  白衣女子輕哼:“我誰也不嫁,不管是誰贏得了比賽我都不嫁,沒人能強迫得了我。”


  “薇妹,我為了你推卸了多少親事?你怎麽如此無情?!”


  上官雲龍在堂上也喝了不少酒,借著勁兒頭與亢奮,一把摟過白衣女子的腰,埋頭就想親人家小嘴兒!


  白衣女子性情也是剛烈,搡開上官雲龍,一個耳刮子扇在其臉上——


  “啪!”清脆響亮,看得祈翎心中直叫好!

  “上官雲龍!我敬重你是我哥,此事就不告訴父親,但你若再敢亂來,我非殺了你不可!現在你趕緊給我滾!我不想再見到你!”白衣女子指著庭廊一側,大聲怒喝。


  上官雲龍一雙鐵拳攥得“咯咯咯”直響,腮幫子來回鼓動,臉上那個巴掌印又紅又腫。他恨了白衣女子幾眼,點點頭,轉身離開了湖心小亭!


  “臭.婊子,總有一日你和老骨頭會跪下來求我!”


  這句話上官雲龍走遠了才敢細聲啐語,白衣女子當然聽不見,但躲在簷下的祈翎卻聽得一清二楚。至此,祈翎可以斷定,這個上官雲龍是個“堂堂正正”的偽君子!

  家門不幸,家門不幸!


  再看那白衣女子,等上官雲龍走沒了影兒,嗚咽一聲癱坐在長椅上,掩麵嚎啕,撕心裂肺:“娘,采薇不嫁,采薇寧死不嫁……”


  不知為何,一聽這女子哭出了“娘”這個字,祈翎心頭那根弦瞬間便被觸碰到了,曾幾何時,多少個日夜他也曾這樣思念過自己的娘親?那個孩子在痛苦的時候不叫自己的媽媽?


  女子和祈翎都才十八歲,即便不是孩子,那也算不上是個大人嘛。終身大事都身不由己,誰心裏好受?


  祈翎思考了一會兒,心裏暗暗下決定,今晚不取劍了,反正他也沒跑,姑且來看這落日山莊中又沒誰打得過自己,通過比武贏取仙劍,再如女子所願,豈非一舉兩得?

  嘿!就這麽幹!

  祈翎拳頭拍掌一錘定音,可再看湖心小亭中的白衣女子,她竟站在了長椅上,難不成傷心過度,要投湖自盡?


  “姑娘且慢!”


  祈翎哪兒管得了那麽多,竄出簷下衝向湖心小亭,三十丈的距離一步便踏了過去。他趕緊摟住白衣女子的細腰,將她從長椅上捧了下來,好心相勸:

  “前路漫漫,大路迢迢,姑娘為何要想不開呢!”


  白衣女子愣了幾息才搖擺掙紮,大喊:“你放開我,你放開我!”


  祈翎卻把女子抱得越緊了,直言:“放開你還得了?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死一個就沒一個,你舍得,我可舍不得,不放,不放……”


  白衣女子怒罵:“你這廝,腦子有毛病麽?誰要死了?誰想不開了?”


  祈翎問:“你不是要投湖自盡,寧死不嫁麽?”


  “嗤!”白衣女子壓著怒火,“我抹淚的手絹兒掉湖裏了,我隻是想去撈一撈,談何投湖自盡一說?”


  祈翎啞然失色,看那湖麵上,果真飄著一張白絲帕,氣氛瞬間變得尷尬起來:“呃……這個……”


  白衣女子輕嗬道:“你這淫賊,快把我放了,不然等護院的來了,亂棍打死你!”


  祈翎隻好鬆開白衣女子,可就在他撒手的刹那,白衣女子反手伸來兩根手指,直插他臉上雙目,好狠毒的招式!


  祈翎不閃也不躲,看準時機張開嘴巴,一口咬住白衣女子的纖纖玉指。


  “哎喲!”白衣女子疼得渾身直哆嗦。


  “別動,不然直接咬斷!”


  “淫賊,你快鬆口!”


  祈翎嘴巴咬著手指,口齒含糊不清:“你當我傻子?鬆口再讓你插我眼睛?”


  “你究竟要如何?!”


  “不許轉身,不然扒你褲子!”


  “啊……淫賊!我要讓我爹將你碎屍萬段!”


  “行吧,你最好把大家夥兒都叫來,讓他們看看你沒穿褲子的模樣,看是你羞,還是我羞!”


  祈翎摳住白衣女子的腰帶,輕輕一扯便拉垮了一些。


  “你別亂——”


  “你冷靜點我就住手,咱把這事兒縷清了,我就放開你。”


  白衣女子平靜了幾息,才放鬆語氣,冷聲問:“你究竟想要什麽?”


  祈翎這才吐出女子的兩根玉指,說:“我是來拯救你的。”


  白衣女子厭惡地甩了甩指尖口水,“我都說了,我沒想過自尋短見,你如果不是淫賊,趕緊滾好麽?”


  祈翎笑道:“我說的拯救,是幫你擺脫窘境。你父親逼你嫁人,你不想嫁,我可以幫助你呀。”


  白衣女子遲疑了一會兒才問:“你能怎麽幫?”


  “你可有武藝?”


  “自然。”


  “那好,我要你也參加比武大會,男扮女裝也好,戴麵具也罷。”


  “我?參加比武?”白衣女子微微搖頭,“這個法子我也有想過,可上官雲龍我都勝不了,參加比武有何意義呢……”


  “你贏不了,我可以啊。我贏到最後,在與你決戰,故意敗在你手下,那不就成了?”


  “哼……你這家夥何來的自信?”


  “我乃天之驕子,你甭管太多,照做就行。”


  “可沒有誰會無緣無故幫助別人,你有何目的?”


  “當然了,隻要你答應我,在事成之後把你家的仙劍送給我,那咱這次互助就達成了。”


  “你是為仙劍而來?”


  “不然你以為是為誰?為你麽?嘶……”祈翎深深地吸了一口女子體香,語氣陶醉:“搞了半天,我好像還沒正眼瞧過你的樣子,要不你轉過來讓我看看?”


  “呸!我若是轉過身來,豈非要看見你的貪婪、猥瑣、惡心、肮髒、醜陋的臉麵?”白衣女子用胳膊肘頂開祈翎,又說:“好,我答應你,若這件事辦成了,必定雙手奉上仙劍!”


  “好,那咱們就一言為定了。”祈翎慢慢退出庭廊,“夜已深,在下不擾采薇姑娘休息,就此告別,有緣再相逢!”


  話畢,後撤一步翻出庭廊,兩下“蜻蜓點水”的功夫,就此消失在黑夜中。


  上官采薇暮然回首,淚痕未幹的美眸中,既幽怨又期盼。佳人顏如畫中仙,柔唇皓齒,自持玉女姿容,似山花爛漫可愛,似氤氳煙雨出塵,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三寸人間,怎生得出如此佳人?


  她又倚欄,左右顧盼,試圖從黑夜中尋找到那人的身影,月光淒淒,燈火慘慘,除了湖麵上的幾波漣漪,隻剩下美人遺憾的輕歎。


  這時,一條潔白無瑕的手絹兒飄飄而下,恰好落在上官采薇的掌心:


  “拿去擦擦手指,我口水挺髒的。”


  “你沒走?可敢出來一見。”


  “哎喲,不敢見,不敢見,我貪婪,卑鄙,下流,肮髒,醜陋,怕你看了今晚睡不著覺。”


  “嗬……你這人挺有趣的,那你可敢告訴我你的名字?”


  “我叫李山。”


  “一聽就是個土包子,醜八怪的名字,像乞丐。”


  “呃……”


  猜得可真準。


  “小薇,這麽晚了還不去休息,你在和誰說話?”


  上官天豪在兩個仆從的攙扶下走進橋廊,如此看來,今夜宴會已然結束。


  盤踞在庭廊頂部的祈翎也不再逗留,幾步飛簷走壁便消失在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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