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三十一章 第二次國探索，「邪門」的傳道祭司
海邊的氣候變化無常，剛剛還是陰雲驟雨，現在又是雨過天晴。一束金色的陽光，透過散開的雲層，落在白石的神廟上，像是太陽神賜下的祝福。神廟的牆壁上，蛇神的浮雕閃動金光，栩栩如生，像是在遊動一般，顯出神異。
城中的托托納克人行過神廟邊緣，都會虔誠低頭，向著巍峨的神廟行禮。而在金字塔的神廟下，繁榮的市集中熙熙攘攘，到處是賣貨的地攤與竹棚。各色口音的叫喊聲此起彼伏，穿著各種服飾的異邦商人來來往往……這個巨大的城邦集市，至少有數千人的規模！
「嚯！真是大大的大城啊！」
奇瓦科登上岸邊，眺望著城中的景象。他睜大了眼睛，很有些驚訝。這樣的繁華，讓他想起了王國的欽聰燦王都。然而，這座城邦的建築與壁畫上，又雕刻著許多從未見過的神靈，讓他在驚嘆中又有些警惕。
「好多的神靈雕刻，和那個羽蛇城，感覺又不一樣。那邊是一條大蛇，這裡是一個蛇窩.……」
蒂卡洛笑著點頭，看著熟悉的景緻，回憶著過去許多次在這裡的貿易，悠然作答。
「哈哈！奇隊長果然敏銳。隱蛇城以蛇聞名，供奉著許多蛇神，也有飼養蛇寵的傳統。這裡不僅僅信仰著羽蛇神克察爾科亞特爾，還信仰著我們玉米人的天蛇太陽神，伊特薩姆納，北方瑪雅的羽蛇神庫庫爾坎.……」
「咦？你們的羽蛇神，和海濱各部的羽蛇神，不一樣嗎？」
聞言，奇瓦科稍稍一怔，有些奇怪。
「蒂卡洛，那你過去祈禱的時候，是祈禱那個『克察爾科亞特爾』，還是祈禱『庫庫爾坎』？」
「這個嘛……」
蒂卡洛翹起嘴角，忽然想起許久之前，在殿下面前臣服效忠的起誓。他忽然笑得很開心，得意的講道。
「都不是！我們家族的主神，其實是天蛇神，伊特薩姆納。只有對祂起誓，才不可違背！」
「天蛇神……」
老民兵撓了撓頭，有些茫然。這些瑪雅眾神，他以前從未聽過。蒂卡洛卻岔開了話題，自信的講述道。
「奇隊長，我和你說，天下廣闊的很，隱蛇城才是真正的天下之中！墨西哥高原各部，和瑪雅低地各部，就在這裡交匯，交流著兩個世界的知識，也交換著兩片地域的特產……而我們這些流落的瑪雅商人，就是在蛇神的指引下，溝通東西的使者.……」
說到這，蒂卡洛有些嘆息。他看了眼東北的方向，那裡有家族曾經的榮耀，也有先祖與神靈的祖地。只是如今，這一切都被人……蒂卡洛稍稍垂目，壓下心中的情感，扭頭看向南方。
「.……再往西南八百里，則是薩波特克人的瓦哈卡谷地，同樣有水路連接。而去往東南，則是瑪雅高地各部。各部的商人，都會在這裡貿易，互通有無！……尊敬的兩位隊長，尊崇的主神祭司，這裡流淌龐大的財富，也有著來自古老紀元的神物，我們這就入城吧！」
湖中船隊停靠岸邊，七艘長船，一下子上來四五十人。武士與水手們，各個都帶著武器，腰間鼓鼓囊囊，懷裡則揣著寶石。探索船隊需要補給，採買貨物。各船頭領與水手們也想給自己買些東西，嗯，用船隊的寶石.……
眾人都摩拳擦掌，準備大幹一場。奇瓦科戴著草帽，穿著短衣，背著把防身的短矛，樸素的很。一看上去，就像個民兵。
一行人進入托托納克武士把守的城門，並沒有引起太多的注意，只是交納了異邦商人入城的費用，一袋可可豆。接著，他們就匯入了來往的人群之中，像是成百上千的各部商人一樣，匯入財富奔涌的洪流！
人流來往，踩出寬闊的土路，直入中心的市集。很快，在蒂卡洛的指引下，眾人沒有繞一點路，就來到了神廟金字塔下的廣場集市。喧鬧的氣息，頓時迎面而至，帶來數千人的叫賣聲，令人一時耳鳴。
奇瓦科睜大老眼，摸著草帽，看著眼前的繁華，由衷讚歎。
「賣鹿肉的，賣火雞的，賣肉甲蟲的，賣南瓜的，賣豆子的，賣玉米面的，還有賣陶器、石器和草衣服的……這裡的鄉民們，臉上都有精神，日子很好啊！」
「.……呃。」
聽到這，蒂卡洛嘴角一抽。他看看左右，其他人都在找稀奇古怪的神物，只有奇老頭，看這些沒有油水的土物，這真是.……
「真是不識貨啊！」
蒂卡洛暗自腹誹，眼睛則掃過市集的幾處位置。隨後，他嘴角揚起，胸有成竹。
「哈哈！鄉民們日子很好，可不是賣土物得來的.……那是因為啊，這裡的神物傳說，吸引了無數的異邦商人到此！」
瑪雅商人嘴角帶笑，隨手往市集中一指。
「看，古老的遺迹，在這片土地上埋葬，留下了無數的遺留。這地上的攤位，這些來自本地的鄉民，都會賣些地里挖出的古物。只是啊，神物難得，要從這許許多多的古物里，找到真的神物，那就得看神靈的庇佑了！」
隨後，蒂卡洛淡淡一笑，再次提議。
「隱蛇城是神聖的商貿城邦，城裡嚴禁廝殺，都有武士巡邏，很是安全。不如我們就此散開，各尋命運吧！……」
「好，主神庇佑！奇老頭，我們分開來，看看誰的運道好！」
普阿普迫不及待，搓了搓手，期待的看向老民兵。老民兵看了眼普阿普，又看了眼興緻勃勃的眾人，無奈地點了點頭。
「好吧！今天下午，就分開在市集中逛逛。不要忘了你們各船的補給，也不要露財，花太多的.……寶石。這裡遠離王國與聯盟，都保持些警惕。為了船隊的安全，不管怎麼樣，我們都不能在一個城邦停留太久！」
「嗯，月亮出來前，你們必須回到船上。最遲明天下午，我們就會駛入海口。若是誤了時間，船隊可不會等！.……」
聞言，眾人臉上一肅，聽命點頭。蒂卡洛眼皮一跳，心中發急。
「就分開一個下午？明天就走？.……不行，我得快點.……」
很快，船隊一行人就各自散開，去往市集各處。普阿普伸出手來，摸了摸自己懷裡的一袋寶石，臉上露出自信的笑容。接著，他就提起精神，瞪大眼睛，去成百上千的地攤中，找尋命中注定，屬於他的神物！
瑪雅商人蒂卡洛閑庭信步，臉上帶笑，看著周圍熟悉的場景。他腳步很慢，漸漸落到了別人的後面，有意無意，看著眾人的行動。
主神祭司托馬特目的明確，行動果決。他握著神聖《阿利經》，在主神的庇佑下，銳利的掃過周圍的攤販。片刻后，他就發現目標，大步走去，來到一處石鏡的攤位，仔細搜尋。
在大堆的古舊石鏡中，一面巴掌大小，古樸莊嚴，刻繪神紋的黑紅石鏡，很快落入他的眼中。而在這石鏡的邊緣，還有滲透的硃砂紅，與鍍上的金紋，更加顯得不凡。
托馬特的目光，頓時一凝。他抿緊嘴唇，凝視了古鏡的神紋片刻，握緊了手中的經文。隨後，虔誠的主神祭司，用威嚴的目光，注視著坐在地上，年輕的托托納克小販。他伸手一指，沉聲喝問。https://
「這個，樣式很老的，黑紅色帶金紋的，薄片的石頭鏡子，怎麼賣？」
古老的隱蛇城，現在是托托納克人的城邦。這裡同樣講高原的納瓦語，只是融合了不少瑪雅語的辭彙。王國的船隊，在這裡的集市，連說帶比劃，依然可以正常交流。
聽到如此洪亮有力的聲音，年輕小販心中一跳。他眼神微動，快速打量著來人的衣著。隨後，他的目光驟然一凝，注視到托馬特祭司手中的書冊，立刻帶上了些小心。
「嗯……這位祭司大人，您用什麼來換？」
「寶石。很好的寶石。」
托馬特祭司伸出手，亮了一下手中的湖中寶石。純凈的華光，落入年輕小販的眼中，讓他的眼睛也為之亮起。他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笑著道。
「尊敬的祭司大人，您的眼光，真是比鷹還銳利！這件第二古城的神物，有著預兆未來的神性，合該被您所得.……」
托馬特祭司面無表情，打斷年輕小販的話。
「怎麼賣？」
「.……只要十顆，您手中那樣的寶石.……這面能夠傳承後代，庇佑家族，蒙受命運庇佑的神鏡，就歸您啦！.……」
托馬特祭司搖了搖頭，斬釘截鐵。他盯著年輕小販的眼睛，用湖中祭司特有的威嚴腔調，沉聲低喝。
「一顆寶石！」
「呃……尊崇的祭司大人，這可是難得的神物啊！能夠遇到您，那可是命運的相逢.……」
「一顆寶石！」
「啊這，至少要七顆寶石。祭司大人，想想看，您有了這樣的神物，在其他祭司眼裡，就是神佑之人，那以後……」
「一顆寶石！」
「.……不行啊！寶石有價，神物無價。我賣出神物，也是神靈的指引，要給它找一個有神性的主人。神物不能蒙塵，自降身價……最少要五顆寶石！」
聽到這，托馬特祭司的眼中，已經帶上了怒意。他按著經書的表面，氣勢如神靈般磅礴。他死死注視著面前年輕的小販，眼神如刀般銳利，帶給對方極大的壓迫。他的聲音斬釘截鐵，像是雷霆般果決。
「一顆寶石！主神已經給了我啟示，這面鏡子雖然古老，卻沒有任何的神性！因為，主神說：所有世間的神性，只有至高無上的祂，才能賜予！」
「.……這.……祭司大人……您.……說得對！」
年輕小販的額頭，漸漸冒出汗來。他掃了眼祭司腰間的銅斧，生怕對方拔出武器，就把他砍死當場。若是各部尊崇的祭司，以神的名義殺人，再是保護商人的商貿城邦，也不會苛責太多……
「不過我這.……家裡有老母幼兒……就指著賣點東西，給他們買些玉米面和蛋……至少得兩顆寶石！」
「嗯……」
托馬特祭司垂下眼眸，沉思了會，低聲念誦。
「主神注視著我們，賜予迷途之人以光明！和我念：讚美主神維齊洛波奇特利！祂統御萬物，無所不能！」
「啊？」
年輕小販呆了一會，張口結舌，結結巴巴的念道。
「呃……讚美主神『喂起蘿蔔奇特哩』！祂統御萬物，無所不能！」
「讚美主神！祂賜予我寶石！」
小販眼中瞬間亮起，跟著認真祈禱，心中升起希望。
「讚美主神！祂賜予我寶石！」
「很好！」
托馬特祭司滿意點頭。他從懷中，掏出三顆寶石，遞給小販，
「啊！三顆？感謝您，祭司大人！」
年輕小販臉上大喜，手忙腳亂，匆忙把寶石揣入懷裡。接著，他拿起古樸的石鏡，恭恭敬敬，交給眼前奇怪的祭司。
「大人，您的神鏡。」
「不，這只是普通的鏡子，沒有神性，但是有很古老的神紋。」
托馬特祭司搖了搖頭，用明亮的眼神，注視著小販。
「而這些寶石，也不是我給你的，是主神賜給你的！」
「.……呃.……」
「說，讚美主神！祂賜予我寶石，引領我，離開黑暗的迷途，漸漸走上光明！」
「啊？.……黑暗的迷途？」
聞言，年輕小販的額頭，再次冒出汗珠。他支吾了好一會，不知為何，竟然真的隨著祭司，低聲重複祈禱。
「贊……讚美主神！祂賜予我寶石，引領我，離開……黑暗的迷途，漸漸走上光明！」
「很好！我的孩子，仁慈的主神注視著你，也引領著你！你叫什麼名字？」
托馬特祭司滿意點頭，伸出手，慈祥的摸了摸年輕小販的頭髮。
這一瞬間，年輕小販就像中了定身術一樣，莫名獃滯在原地，沒有任何躲避。他抬起頭，看著眼前祭司柔和的眼神，聽著對方溫和的聲音，彷彿真的感受到了主神的溫暖。
「我，我叫.……石鼠，石頭裡生出的老鼠，沒有父母.……」
聞言，托馬特祭司眉頭一挑，意味深長的看了石鼠一眼，搖了搖頭。
「你沒有父母，但是，你有主神的庇佑！主神是天空的太陽，帶來眾生的光明，無論是什麼出身，只要他皈依正途！我的孩子，從今以後，你的名字不叫石鼠，而叫白日鼠。主神賜予你光明，即使你身在地淵，也會看到救贖的希望！」
石鼠恍惚片刻，莫名其妙，就變換了姓名。
「.……是。我叫白日鼠。讚美主神！即使我身在地淵，也會看到希望！」
「很好！白日鼠，我的孩子，我們會再次相遇的！」
托馬特祭司慈祥一笑，拿起神鏡，又揉了揉白日鼠的頭髮，轉身離去。幾步之外，蒂卡洛張大嘴巴，看著這一切，幾乎驚掉了下巴。
「這.……這主神的傳道祭司……真是邪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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